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皇室掌珠 作者:紫舞轻纱 文案 她本是世人眼中娇憨的公主,是帝后的掌上明珠 然而,最是无情帝王家, 午夜梦回,她看到的是累累的尸骨, 异母兄长提剑亲手斩杀了她和哥哥,未成年的两个可爱侄儿被摔死在大殿, 皇宫的玉阶前血流成河...... 这一世,她誓要保存皇室血脉, 即使双手沾满血腥,即使为后世唾弃, 一身荣辱,怎抵得过亲人平安? 只是,她想不到改变命运的代价竟然是她的女儿的安危...... 她先后辅佐三位皇帝登基, 素手遮天, 且看她如何以柔弱之躯撑起皇朝的天下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敏卉 ┃ 配角:叶鸿飞,白文轩,白文修,叶鸿涛,叶青桃,环佩 ┃ 其它:重生、宫廷 ================== ☆、三十四年,事起   惠圣皇太后徐氏,闺名彩月,湖州巡抚、后加太傅、一等公徐远志之女,少有才名,姿容美好。...... 宣宗子嗣单薄,得继大统数年,唯贵妃于氏产下一子。宣宗十四年六月,皇后徐氏生皇次子,然此子先天不足,孱弱多病。二十二年十月,徐氏生皇长女,宣宗甚爱之,视之如珍如宝。   宣宗三十年二月,皇长子白文修封地雍州,加封雍王,皇次子白文轩封地齐州,加封齐王。皇长女白敏卉封地岭南郡,加封端敏公主。   宣宗三十四年春,宣宗染病,数次传召太医。三月,钦天监刘世鸿奉密召入宫。   ......   摘自 《大乾·长公主传》   ——————————————— 正文 —————————————————   “公主,太史令周大人方才来过了。”环佩轻轻将泡好的清茶放在桌上,退后一步,恭敬的站在桌子旁边。   “是为了这半部书?”端敏长公主放下了手中的书稿,这一页书稿她已经拿在手中许久,一个字一个字看了不知多少遍。   “是,周大人说,皇上已经御览过了,问公主看着可是有什么要删改的地方。”环佩侍奉端敏长公主如今已近五十个年头,对主子的性子再了解不过。   当年被选中侍奉主子时她还是宫中的小宫女,如今已是鬓发斑白、子孙绕膝。现今,她已是这公主府里最得人敬重的掌事姑姑,便是满朝大臣、当朝宰辅见了她都要客气三分。   在从前那些最艰难的日子里,她陪在主子身边,看着主子一步步艰难的迈向权力的巅峰,数十年的朝夕相伴,世间比她更了解主子的人怕是寥寥无几。主子在书房枯坐了一个上午,就是为了太史令送来的这半部书稿。   新年过后,史官奉旨编修史书,大乾建国不足两百年,能记载到史书上的大事件说起来也不算太多。只是当整理到宣宗末年的事件时,史官们却犯了难,都不知如何落笔,直接禀告了太史令,太史令听闻却也犯了难。那段历史,过去的数十年间从未曾见诸纸上,就是知道详情的人也都讳莫如深。   “史书向来是留给后世人看的,忠奸善恶也就留给后人去评说吧。几十年了,本宫早就不惧怕背负骂名,这些年背地里骂本宫牝鸡司晨的人不知凡几,为了这大乾的天下啊......”端敏长公主幽幽一叹,对环佩道:“遣人去告诉太史令大人,就说本宫早已不过问朝政,编纂史书乃是朝中大事,既是皇上已经看过了,就不必来问本宫了。”   “是,公主,奴婢这就去办。”环佩转身出了书房,她知道主子此时定然是想静静。这些年,没人敢在主子面前提起当年的事,这半部史书怕是又勾起了主子的回忆。   当年的事,史书上记载寥寥,当年的知情人在这几十年的世情辗转中早已化为飞灰,这桩传奇一般的旧事便也随着时间被掩埋殆尽。如今,许多的旧事被再度提起,是触及了主子的伤心事。   “一转眼都过了几十年了......”端敏长公主的手无意识的抚着桌案上的书稿,眼前又浮现出当年的一幕幕。那些事仿佛就发生在昨日,那些人也仿佛此刻就在眼前......   三十四年农历新年过后,宣宗的身体每况愈下,数次传召太医。三月某个大雨之夜,钦天监刘世鸿奉密召入宫。朝中若无大事,宣宗从不会传召钦天监入宫。每次,钦天监入宫都会在大乾皇朝引起轩然大波。   这一晚,钦天监却是在子夜之后才由内侍悄悄引入御书房。   “刘爱卿,今日能给朕一个结果吗?”宣宗面色苍白的坐在宝座上,看上去十分疲惫。自感身体每况愈下,宣宗知道自己撑不过几年了。太子人选已是当务之急。于贵妃所生的大皇子雍王和皇后所生的皇次子齐王无论才学、能力、智谋都不分伯仲。然,皇长子性格暴躁、刚愎自用,皇次子的性情更符合宣宗对继承人的要求。只是,弃长立幼,虽是嫡出,只怕这天下要有一场大乱。   “皇上,”刘世鸿急忙跪倒,“微臣经过前后三次占卜,并观测天象,正如臣之前所说,二皇子与两位皇孙殿下皆有早夭之相,至于大皇子....."刘世鸿低下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宣宗看着御案上的玉玺,久久无语。   二皇子出生不久前任钦天监便说此子有早亡之相,因而他虽是皇后所出的嫡子,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没有被立为太子。嫡子孱弱,庶长子自然被许多人看好,尤其这几年雍王在朝中的势力已不容小觑。   宣宗子嗣单薄,虽然后宫中嫔妃无数,所得的却只有雍王、齐王和一个端敏公主。这些年也有几位皇子皇女出生,但最后都是夭折了。   雍王年纪渐长,宣宗一直想扭转他的性情,为他安排的都是严师,却收效甚微,只是让他把性子藏得更深了。无奈之下,宣宗这才把目光又转到次子齐王身上。相比雍王,齐王的性情沉稳,为人谦和,各方面都比雍王更符合宣宗对太子的期待。只是,齐王的两个孩子也不是长命之人。   如此,两个儿子都不是合适的太子人选。无论立了哪一个,这天下怕是都不安稳。若雍王得了这天下,必容不下齐王,对天下臣民也必是严苛。若齐王即位,雍王必定不甘臣服,齐王在世或还能压制,一旦齐王离世,雍王必反。加之,齐王的两子皆不是长命之人,到时天下必定大乱。大乾平定天下不过百年时间,百姓实在经不起战乱又起。   那一夜,御书房的灯整夜没熄。   ————————————————暴雨的分隔线——————————————————   闪电划破乌沉沉的夜空,瞬间照亮了整个天际,随即便是轰隆隆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打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声的脆响。   很快,雷闪电便消失在天地间,雷声也渐渐小了,然后大雨如注,天地如幕。   位于皇宫一角的忘忧宫此时早已熄了烛火,只廊下挂着几只灯笼,被风刮得荡来荡去,那灯火也忽明忽暗。   忘忧宫的室内在墙角留着一盏琉璃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紫砂观音香炉里燃着安神香,一室淡香弥散。   天水碧绣水芙蓉的床帐落下,半月式紫檀木雕花架子床上,少女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在枕上,穿着碧桃色绣银色海棠兜肚,外头穿着一件薄纱的半透明睡裙。此刻,少女眉头微皱,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忽地,一声极沉闷的雷声响起,瞬间响彻整个天际,令大地都为之一颤。   床上的少女从梦中惊醒,忽地自床上坐起。少女先是茫然的四下看了一阵,过了一会儿方镇定下来,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公主可是受惊了?”忘忧宫的大宫女环佩披着一件杏色的外袍掀开了内室的帘子,见少女坐在床上忙问道。   这少女正是当今圣上,即后世所称的大乾宣宗皇帝的嫡长女——端敏公主白敏卉。   “雨势大了吗?”白敏卉抬手揉着太阳穴,头疼得越发厉害了。   “已是下大了,怕是会下上好一阵子。”环佩回答道,走到桌边摸了摸桌上的茶壶,见壶里的茶还热着,便倒了一杯递给主子。   “明日怕是会冷了。”白敏卉握着茶杯喝了一口。“可不是,好在这几日虽暖和了,地龙也还烧着,不然这样一冷怕是受不住的。”环佩接过茶杯放在桌上。   “你去睡吧,我坐一会儿。”白敏卉对环佩道。“是,那公主也早些睡。”环佩知道主子的性子,便施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白敏卉掀开锦被下床,从衣架子上拿了一件百蝶穿花的外罩披在身上,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一扇窗子。   窗外的雨下的极大,一阵凉风迎面吹来,白敏卉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此时外面的灯火都熄灭了,整个皇宫安静极了,天地间只剩瓢泼般的大雨。   “已是三月了啊......”白敏卉低低的呢喃了一句,左手抚上右手腕上戴着的翡翠手串。一时间,浓浓的哀伤袭上她的心头,几乎又陷入方才的梦境中。   梦里,大皇兄亲手提剑杀死了二皇兄,两个年幼的可爱侄儿被人摔死在大殿之上,母后于寝宫悬梁自尽,万念俱灭的她在朝阳宫前用金簪插入了自己的喉咙。梦醒了,她还是大乾最尊贵的公主,她还是那无忧无虑的年纪,宠爱她的父皇还健在,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是,已经三个月了,她几乎每晚都会做这个梦,梦里是累累的尸骨,朝阳宫的玉阶前血流成河。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她不知道是自己病时发热烧糊涂了,亦或是死得太过不甘才又重活一回?   白敏卉的双眼望向御书房的方向,虽然漆黑的雨夜里什么也看不到。若是没记错,今夜该是父皇召见钦天监的日子。不,那些日子都刻在她的心上,怎么可能会记错呢?   如今已经是三月,离梦里那场血腥的屠杀也只有短短的半年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更新开始,希望有个好的开始! ☆、端敏公主   经过昨夜的一场大雨,早上起来果然觉着比前两日要凉了些,难怪民间自古便有“倒春寒”的说法。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倒显得树木越发青翠苍郁,呼吸间都是一股子泥土的气息。   忘忧宫的院子里种有两棵白云兰树,许是因为宫里新换的那个花匠照顾的尽心,今年的长势尤其的好,似乎枝上的花骨朵都比往年多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还是早春,白玉兰此时已经在枝头悄然绽放。那玉兰花枝细细的,花瓣朵朵,有的刚展开两三片花瓣,有的全部展开了,露出嫩黄色的花蕊,花瓣精致的如同最上等的瓷器般。有的还是个花骨朵儿,看起饱胀得马上要破裂似的。   一早就有机灵的小宫女折了几枝顶着露珠的玉兰花枝到插在天青色的瓷瓶里,放在室内便满室都是玉兰花的清香。白敏卉很喜欢这股子清淡的香气,觉着比那些熏香要好,还赏了小宫女一只宫造的玉镯子,喜得那小宫女不住的磕头谢恩。   简单的用过早膳,白敏卉便带了环佩出了忘忧宫。一大早内侍总管张成就打发了一个小太监过来传信,说是皇上昨夜整晚没睡。   清晨,还微微有些凉 。端敏公主穿着一袭银粉色绣牡丹的衣裙,外披一件白底绣兰花、红狐狸毛掐边的斗篷。刚满十二岁的端敏公主完全承袭了徐皇后的好相貌,微微冻红的脸蛋仿佛能掐出水般,虽眉目身量尚未完全长开,但已是十足的美人胚子,已经可以预见几年之后是何等的倾城倾国。端敏公主身后跟着的是她的贴身侍女环佩。   环佩的父亲原是岭南的一个小吏,因无端牵扯进一宗弊案被罢免了官职。家中断了经济来源,父亲又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读书人,根本不通庶务,从前的积蓄虽能勉强糊口,毕竟还有两个儿子要求学、娶亲,无奈之下便将环佩送进了宫。   或许,该说环佩的运气极好,入宫半年正赶上徐皇后为端敏公主选贴身侍婢,环佩最后便成了四侍婢之一。虽只比端敏大了一岁,环佩性子却沉稳,又总是笑眯眯的一副样子,很是得端敏的喜欢,这两年间俨然已渐成忘忧宫四婢之首。在这皇宫里,不知多少人羡慕她跟了一个好主子。   “公主,听小丁子说皇上昨儿一整夜都在御书房。”环佩提着一个食盒,里面放的是端敏公主一早亲自下厨准备的粥和几样小菜。   “许是朝中又有事让父皇忧心了吧。”端敏微微皱眉,一早就听总管张成让小内侍传话来说皇上整晚都在御书房,不但早膳未用,就连今日的早朝都免了。   有过那一世的经历,她心里自然是清楚宣宗为何待在御书房整夜,只是这话对谁都是不能说的,莫说是亲近的侍女,便是徐皇后也是半个字都不能吐露的。   自新年后宣宗的身体就不好,太医说不能太过劳累,因此许多政事都交给丞相等人来处理,政务也多是移到寝宫处理。如今,需要宣宗亲自处理的奏折、政事其实并没有太多。如此,宣宗昨夜留宿御书房的事,怕是已经引起宫内众人的诸多猜测了。   “昨夜父皇必是有烦心事,我一会儿去母后那看看,母后必定也是整晚没睡。” 如今皇上的身体是宫中的头等大事,徐皇后必定也是整晚都关注着御书房的情形,肯定也是担心的整晚没睡。   主仆两个还未走近,便看到内侍总管张成早早的站在廊下等着。见了端敏公主拐进月亮门,忙疾步上前问安。   “公主,皇上早上只用了些参茶,公主快劝着皇上多少用些早膳吧。”内侍总管张成脸上是掩不住的忧色,这个时候能劝说皇上的怕只有眼前的这位公主了。也不知是不是年岁大了的缘故,如今皇上越发听不进劝言,有时甚至跟孩子般的执拗。   昨夜钦天监来时张成就守在御书房外,虽不知具体是什么事,但此时能让皇上如此忧心的无疑与太子人选有关。在宣宗身边服侍已经三十多年,人都说“君心难测”,张成却也能将宣宗的心思猜出个七八成。如今宫中形势晦暗不明,他也越发不安。   “辛苦张总管了。”白敏卉对这位待在宣宗身边几十年的老总管倒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他是真正忠于皇室的人,那一世即便是那样危急的形势下他到最后也是拼死护着两个小侄儿,最终是死在了乱剑之下。   “公主折煞老奴了。”张成忙躬身想白敏卉施礼,又回身轻轻推开了御书房的门。白敏卉稳稳心神,迈步走进了御书房。   此时宣宗正看着御案上的折子皱眉,抬头见是白敏卉进来便舒展了眉头,眼底露出一丝笑意来。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他是真心的疼爱着的,真正的捧在手心里一般娇养长大的金枝玉叶。   “父皇,儿臣亲自下厨熬的粳米粥,想着父皇没有胃口,特地备了几样清淡的小菜,父皇多少吃些,总要给儿臣些薄面才好。”白敏卉亲自将粥和六碟精致的爽口小菜摆在御案上。只是一夜,宣宗却更显憔悴了。白敏卉心里一阵发疼,面上却是带着笑意。   “好好好,可是不能让朕的宝贝闺女失了面子。”宣宗面上总算带上了些许笑意,伸手接过了女儿递来的玉箸。“就知道父皇最疼儿臣了!”端敏闻言忙笑着令取了一双玉箸,走到宣宗身侧给他布菜。虽都是些简单的小菜,但都是开胃口的。   看着宣宗吃了满满一碗的粳米粥,张成暗暗舒了口气。皇上已经好几天没什么胃口了,他不知道背地里去了多少次御食间,只奉上再精致的菜式,皇上也是略动几筷子便搁下了。如今,御食间的人见了他恨不得躲出十里地去。   “老奴就知道,还是咱们公主的手艺好,那些个御厨啊,真是个顶个的都该拉出去砍了脑袋!”张成笑着凑趣,捧上刚泡好的茶给宣宗,又倒了一盏给白敏卉。“公主尝尝,这是今年的新茶,极品的就这么几斤,平时皇上自己都不舍得喝的。”   “张总管这话分明就是哄我的,手艺不好哪里能进的了御食间?这春雪果然是清香,就是每年的产量都太少。”白敏卉笑眯眯的说道,捧着茶盏坐在宣宗下手的椅子上。   春雪每年的产量不过是十来斤的样子,都是作为贡品呈给皇上独享的,寻常人连茶末子都看不见。   张成呵呵一乐。“这春雪是顶着春天最后一场雪采摘,可说是得之不易,要不怎么说咱们公主有福分,也只有公主治下的岭南才能有这样的好东西。”   “父皇,您看张总管,说的儿臣都不好意思开口讨这春雪了!”白敏卉拉着宣宗的袍袖娇嗔道,一副十足的小女儿娇态。   宣宗哈哈大笑,对着白敏卉道:“你以为这老东西平白这么夸你,恐怕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好叫你不好意思跟他要了这茶回去。”   “张总管别的都好,唯一的就是忒小气,连点点茶叶都不舍得!”白敏卉皱皱鼻子,表现的相当不满。   张成躬身乐呵呵的道:“老奴的心思哪里瞒得了万岁爷和公主,实在是这春雪今年比往年还要少,统共献上来的也不过八斤多的样子。日后公主就给那岭南的官儿们发个话,让他们好好料理这些宝贝茶树,说不准过两年能得上百八十斤的!”见皇上是一脸笑意,张成也就放开胆子凑趣。   “父皇您听听这话,说得儿臣跟那不知民间疾苦的纨绔似的。”白敏卉撇撇嘴,“不说这春雪定然是不好种植的,单说物以稀为贵,别说百八十斤,就是哪年多过了二十斤,怕都要不值钱了,哪里还能成得了贡品?”   白敏卉这话玩笑一般的说着,宣宗听了却意外的看一眼女儿。似乎忽然发现,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不知什么时候长大,竟然也能猜透人心了。   下边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做事都不过脑子,还是当真以为他老迈昏聩,就没想过即便是这春雪难得,哪里又会是每年都十来斤的样子,总有些年风调雨顺,也有年头旱涝欠收,可这春雪的“产量”却多年来一直如此。左右不过是下边人的那点心思,也不是影响朝政的大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想给自己惹闲气。   又与宣宗闲话了一会儿,见他面上显出疲色,白敏卉便亲自扶了他去内室休息。从前宣宗经常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到半夜,有时太晚便直接宿在这了,因此一应陈设都齐全着。只是这几年他身子不比从前,于政事上有些力不从心,花的精力就少了许多。   说起来宣宗也算是个勤政爱民好皇帝,在位这些年倒也是兢兢业业,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大乾天下正是一派蒸蒸日上的气象。    ☆、贵妃于氏   白敏卉带着环佩离了御书房。瞧着时间也不过刚到巳时。白敏卉略想了想,便带了环佩要去御花园里摘上几枝桃花。   此时,御花园里的桃花开得最盛。纷繁的桃花密密层层,满园里姹紫嫣红,宛如一片灿烂的朝霞般。御花园里的这些桃花不过是宫里的一处景致,自然不能指望结出桃子来。于是在这桃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各宫的宫人便每日清早里来折了些好的回去给主子插瓶,或能博得主子一笑,赶上主子高兴有时还多少能得些赏赐。宫里的月例银子是固定的,若能得些赏赐那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了。   这个时辰御花园倒是没有什么人,主仆两个便细细的挑选了几枝开得好的折了。环佩捧着一抱桃花,跟在白敏卉身后便去了徐皇后所居住的九华宫。   从御花园去九华宫需得经过一道长长的抄手游廊,这游廊修得曲折蜿蜒,需经过大乾后宫的泰半宫室,走在这条游廊上可以欣赏到后宫各处不同的景致。   因时间还早,白敏卉领着环佩慢悠悠走在游廊上,春日里大乾后宫的景致是极美的,这是时候正是不冷不热的,倒是赏景的好时候。   刚走过一个拐角,便见迎面走过来一群人。当真是一群,前呼后拥的怕是有十几个,远远看着就觉着这本来宽敞的游廊一下子拥挤了好些。   走在前头的是一个穿着大红色宫装、满头珠翠首饰的盛装女子,身后跟着几个拎着食盒的宫女并小太监。白敏卉见了不由微微皱眉,虽离的还远,她仍是一眼认出那盛装的女子就是于贵妃。后宫之中,敢穿得这么张扬的也就于贵妃一个了。   在大乾民间,只有正妻才能穿大红色,妾氏最多穿穿粉红、桃红色的衣裳,一辈子都没机会穿大红的。虽说在宫里没有这样的规矩,但嫔妃们也都怕忌讳,极少有人穿红色的衣裳,偏这位于贵妃是个例外。从前倒还罢了,这几年似乎越发偏爱红色,每季的衣裳里十身里总有三四身是红色的。   “贵妃娘娘您这大早上的是来游园子?”白敏卉脸上带着淡淡的得体微笑道。她是宣宗最宠爱的女儿,跟于贵妃自来也并不亲近,因此倒是从不给她行礼的。说起来,从前的于贵妃还知道收敛着些,行事也算是谨小慎微,这两年倒是越发张扬了,很有些肆无忌惮的意味。   “公主倒是起的早,我这一早上就觉着今天有喜事,不想竟在这遇上了公主。”于贵妃捏着帕子,妆容精致的脸上倒也是笑意盈盈。能在众多的后宫佳丽中被宣宗宠爱封为贵妃,除了背后的家族得力,绝色的容貌自然是少不了的。虽然已经是做了祖母的人,于贵妃却保养的极好,看着不过像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自有一股子独特的风韵。   “听说皇上这两日忙着国事,胃口不大好,本宫特意炖了补品,给皇上好好补补身子。”于贵妃笑道,“看公主仿佛是刚从御花园过来,莫不是起了大早去采花不成?”于贵妃笑着抬手去抚了抚头上的珠钗,滑下的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   “贵妃娘娘这却是猜错了。”白敏卉仿佛没有听出她话里带刺,笑道:“我呀,跟贵妃娘娘一样,这不也是听说父皇忧心国事彻夜未眠,今儿特意起了大早给父皇准备的清粥小菜,方才伺候着父皇用完膳,出来的时候路过御花园看花儿开得喜人,这才折了几枝。只是......可惜了贵妃娘娘的好补品,今日父皇怕是吃不下,娘娘不如拿回去自己享用?”   “公主倒当真是孝顺!”于贵妃冷哼一声,脸上再装不出笑容来,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透出些许冷意。从前的端敏公主性子绵软,在她面前倒还算恭敬,不知最近几个月是怎么了,说起话来倒是越发牙尖嘴利,依仗着皇上对她的宠爱每每让她没脸。   “不过是尽为人子女的本分罢了,当不得娘娘的夸奖。我这还赶着去给母后请安,就不陪娘娘了,如今各处风景都好,娘娘不妨好好赏赏花再回去。”仿佛没有看见于贵妃难看的脸色,白敏卉微笑着从她身边走过。只那弯起的嘴角、带笑的眉眼,无不显示出小公主的好心情。   “哼!”于贵妃看着白敏卉渐渐走远的背影冷哼一声,一张俏脸气得发白,用力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这几年在这后宫里她隐隐凌驾于皇后之上,不说嫔妃们对她奉承有加,就是徐皇后都避让她三分,就只这丫头却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怎不让她恼恨?不过是仗着皇上宠爱些,便不知天高地厚。   “娘娘,咱们......还去御书房吗?”见主子脸色不好,小宫女胆战心惊的开口问道。   “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还去什么去,去让人看笑话不成?蠢货!”于贵妃正无处发泄,当下厉声呵斥。   “娘娘息怒!”几个小宫女吓得跪在地上磕头。迎月宫伺候的宫人们都知道自己主子脾气不好,爱拿他们这些宫人撒气,生怕受了池鱼之殃。平日里主子身边能说得上话的也就一个金嬷嬷,偏巧今日里金嬷嬷去了雍王府办事,这会儿主子动怒连个能劝得住的人都没有。   此时,太阳虽然已经出来了,还是有些冷,一地的宫女太监却一个个吓得一头冷汗。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于贵妃深吸口气,怒气冲冲的转身。“回宫!”说话便径直快步往来路走回去,只是再不见方才来时的姿态优雅。   身后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见此无不松了口气,在心里默念着“菩萨保佑”,恨不得叩谢漫天神佛。若是贵妃娘娘在这种地方发了火,不消片刻便会满后宫都传遍,到时候贵妃是不是会受到斥责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这些伺候的奴才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母女见面的分隔线————————————————   九华宫的院子里,大宫女婉香和婉碧两个这时候正领着几个小宫女在扶正花坛里的花。有些昨夜被大雨打的不成样子的,就要重新换上新的。昨晚徐皇后一夜没睡,她们也是陪了一夜,到了早上实在撑不住才轮着眯了一会,这个时辰才来处理被雨打了的花草。   “公主今儿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给白敏卉施了礼,婉香笑问道。白敏卉来请安都是赶在用早膳前,要不就是晌午歇过午觉之后,这个时候过来倒是奇怪了些。   “刚才去了御书房见父皇,出来的时候见御花园里的桃花开的正好,就折了几枝来给母后看看。”白敏卉说着,示意环佩将捧着的桃花递给一旁的婉香。   环佩笑着将怀里的桃花递给婉香。“婉香姐姐不知道,公主领着奴婢在御花园里挑了好久,这几枝都是开得最好的。”“果然开得好呢!”婉香捧着一捧桃花,只觉得香气萦怀。   皇后从来都是爱花的性子,九华宫里的花木更是四季不断的,自桃花开了,每日清晨也有小宫女去折了来插瓶。只这是公主亲自去折的,意义上自然是与别不同。公主是徐皇后如珠如玉般宠着的,莫说这花确实开得好,即便是不好,女儿有这份孝心也足够让徐皇后欣慰了。   婉香忙让小宫女去找瓶子来插花,婉翠便领着白敏卉进了徐皇后休息的内殿。   环佩接过白敏卉脱下来的斗篷,小心的挂在门边的衣架子上。门边的小宫女屈膝向公主请了安,挑起了内室的门帘子,白敏卉便抬脚进了内室里。   此时,内室里的徐皇后正歪在一张靠窗的楠木美人榻上,身上穿的是平常的衣裳,一头如云的长发也只简单的绾起,插了支玉钗固定。美人榻一旁立着青铜仙鹤香炉,鹤嘴里正吐着青烟,燃的是极品的檀香。   今日一早徐皇后便叫人内侍去了各宫嫔妃处通知:今日皇后偶感身体不适,免了各宫的请安。她多少年前就熄了和那些妖妖娆娆的小丫头争斗的心思,如今不过是看着觉得腻烦罢了。昨晚整夜没睡,她实在不耐烦再去应付宫里的莺莺燕燕,索性便“眼不见,心不烦”。   虽是整夜没睡,徐皇后此时精神看着还好。   “今儿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徐皇后见女儿进来,于是坐起身,有些纳罕的问道。往常这个时候正是各宫嫔妃到九华宫向皇后请安的时辰,白敏卉过来从来都是避开这个时候的。   “卉儿请母后安。”白敏卉屈膝向徐皇后行了个常礼。皇家从来就有数不尽的规矩,天家子女自蹒跚学步起便有专人教导规矩礼仪,皇家女儿首重规矩,即便是平日里对规矩的要求也是近乎严苛的。   “这个时候最是容易感染风寒,出来进去的多加件衣裳才是。”徐皇后等女儿坐到身边,便拉过她的手摸了摸,见她的手心暖暖的,才放了心。   “母后也要当心身子。”白敏卉看看徐皇后,见她脸色还好,只是仔细看去,眼下的青影却隐隐可见。   “母后昨夜可是没睡好吗?”白敏卉这话问得小心,带着几分试探、几分小心。在徐皇后心里女儿还是懵懂不知事的,自然不会懂得后宫的暗潮汹涌。   徐皇后面上露出微笑来,道:“想来是母后年纪大了的缘故,如今睡的越发少了,便是精气神也大不如前。”看着面前犹带稚气的女儿,徐皇后只觉得心里平静许多。   即便前路是荆棘万丈,为了一双儿女,她也只能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要出场的徐皇后该是什么性格呢?有点纠结,是不是该让她强势一点? ☆、徐皇后   “母后还年轻着呢,怎么说这话?”白敏卉不高兴的拉着徐皇后的袖子撒娇,“母后瞧着可年轻了,也就比卉儿大几岁,母后若是不信,哪里您带着卉儿一起出宫,卉儿跟您站在一处,不知道的人一准把咱们当成姐妹!”   这话倒不完全是哄徐皇后开心。说起来,徐皇后的容貌虽不比于贵妃的美艳绝伦,却也是少有的美人,且是那种极为耐看的类型,那端庄沉静的气质是于贵妃怎么都比不上的。这些年徐皇后保养得好,虽说后宫里是非不断,她的心态却好,就算是不施脂粉,如今瞧着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你这张嘴啊,真个跟抹了蜜糖一般,也不知道是随了哪个?怕是你自己想着出宫去玩,偏还能扯出这样的借口来。”徐皇后听了失笑道。许是她和宣宗太过宠爱这个女儿的缘故,即使女儿已经这般大了,还总是把她当成小孩子。   “外祖母不是说我跟您小时候一样,可见我啊还是像您。”白敏卉见徐皇后心情好似开朗了些,便笑着说道。   提到外祖母,白敏卉不禁想到那位已经几年不见的慈祥的老人家,外祖母对她是自幼就十分疼爱的。只是,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外祖母了。   徐皇后听了便有些好笑的道:“母后当年可是没有你这般嘴巧就是了。” 要说起来,这个女儿的性子确实跟她有七成相似,因而当年徐国公对这个外孙女也很是疼爱。徐国公是古板的性子,对自家的孙子孙女都是板着一张脸,唯独对这个外孙女能做到和颜悦色。   白敏卉的外祖父徐国公于三十一年便已仙逝了,如今徐老夫人跟着袭爵的大儿子在珲州居住。徐老夫人年事已高,离开京城那日便拉着徐皇后的手,说了“此生再不能回”的话,听得徐皇后好一番落泪。因着是一国之母,她这做女儿的却也不能前往探望,想来此生怕是真不能再见。   徐家几代都是“阳盛阴衰”的局面,女孩一直很少,徐皇后未嫁时在家中就极受父兄宠爱,当年徐皇后要奉旨进宫时三位哥哥是极力反对的,这是京里人都知道的秘密。到了白敏卉这一代,三位舅舅家也是表兄表弟一大堆,也就小舅舅家有一位小她两岁的表妹。幼时,徐家也是把个小公主宠得什么似的,尤其三位舅舅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巴巴地送进宫里。   “今日可曾去过你父皇那儿了?”徐皇后见女儿尽是说些闲话,想到她今日来得这样早,便猜到了几分女儿的心思。不得不感叹,昔日还赖在她膝头撒娇的小女儿果然是长大了。   白敏卉抬头看了看徐皇后的神色,于是点了点头,道:“张总管一早就派了人来跟女儿说父皇昨晚都在御书房,女儿便准备了粥和几样清淡的的小菜,劝着父皇用了些。”   徐皇后听了白敏卉的话不由叹息一声。   “你父皇的身体如今是半点劳累不得,偏他这几年眼看着年纪大了人倒是越发的由着性子,不说大臣们的劝谏,就是我的话也听不进去,如今怕是也就只有你说的他还能听进去几分了。”   民间就有“老小孩”的说法,说的就是人年纪大了以后行事说话就如同小孩子一般。这话果然不是没有来处的。皇上年轻时是那般刻板严谨的性子,随着年纪渐大倒是越来越随性,有时甚至是有些胡闹,尤其是听不进别人的劝说了。现如今也就白敏卉这个自小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儿的话还能入他的耳了,旁人劝说的话若是不对他的心思,他就能当成是耳畔吹过的一阵风。倘是赶上他心气不顺,便是被呵斥一顿都是有的,上个月还有个小内侍被拉出去打了顿板子。   “我瞧着父皇的气色倒还好,方才已经劝着父皇去休息了,也叮嘱了张总管不要让人打搅。”白敏卉倒了杯茶递给徐皇后。“往母后这儿来的时候倒是遇到了于贵妃。”   徐皇后接过了茶杯轻啜一口。“这大早上的倒是稀奇,怕是赶着去献殷勤吧。”   平日来九华宫请安于氏都是到得最晚,不用说也知道她这必定是从何处听得了风声,一大早便想着去探消息的。只是想不到被端敏这丫头搅了局,白打了一副好算盘,此刻定然不知怎么恼怒。于氏是个有心计的,只是这些日子有些急躁了些,便反倒落了下风。   “此时贵妃娘娘怕是正在宫里摔瓷器呢,只是可惜了那些好瓷器。”白敏卉微笑着说道。说起来,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于贵妃每逢发火除了惩罚伺候的宫人,便是砸些瓷器泄愤。每年,迎月宫总要换好几批瓷器,好好的一整套瓷器就是缺损了一件也是不能再用的。   “横竖各宫里的份例都是有定数的,就是超了也是她自己添补,她爱由着性子花大把的银子听响动,咱们只当不知道就是了。”徐皇后淡淡地道。她早没了与于氏争斗的心思,如今想到于氏也只是觉着厌烦。早些年于氏因得宠虽然有些跋扈,却也还知道顾忌身份,这几年眼见大皇子在朝中的呼声渐高,越发的不将别人放在眼里,便是对她也少了恭敬,处处都显出嚣张的气焰。   当年皇长子出生的时候,徐皇后入宫三年未曾有孕,当时太后还健在,也曾透露出让她来教养皇长子的意思来,只是被她婉拒了。她本就不想养别人的孩子,加之皇长子的生母还是于氏,况且于氏的出身不低,她提出想亲自养皇长子也合情理。   “雍王幼时也是个好的,只是如今......”想到了皇长子,徐皇后不由微微皱眉,又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且不管是生来肖母,还是后来被于氏教养歪了,皇长子这些年是越来越让徐皇后忌惮。倒不是说因为皇长子构成了威胁,只是不知忌惮为何物的人,下意识的就让人觉得危险。   “轩儿自小身子就不好,我也是只盼着他平平安安的,从没指望他能继承了大乾的江山,若是能一辈子当个闲散王爷最好,只是如今的情势......”徐皇后想到后宫前朝的暗涌,不由叹气。“我却不能不为轩儿和你打算,总要保你们平安才好。”她只是个女人,雍王是不是刚愎自用,能不能震服臣民,这些于她而言都不是第一位的,她此时最放心的不下的就是这一儿一女和两个还年幼的小孙儿。   “母后也不必太过忧心,想来父皇心里是有数的。”白敏卉此时也只能安慰母亲。她心里清楚,若是按照如今的情形发展下去,还是会像那一世一样,最后雍王被封太子,在父皇殡天后,他们这些人终会落得凄惨下场。   自古成王败寇,功成者总会把失败者踩到云泥里。   徐皇后看着女儿,勉强一笑。“你父皇虽然疼爱你们,也重视嫡出,可是在他心里大乾的江山社稷更重,轩儿身体孱弱,雍王......毕竟也是他的儿子,而且还是长子。”雍王虽非嫡出,却是长子,古来也有“非嫡即长”的传统。   “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雍王是皇上的长子,第一个孩子总是会多得一些宠爱的,加上齐王出生后身体不好,皇上难免对雍王的关注更多了一些。这也是一些朝臣拥护雍王的原因所在,一强一弱,本就不是势均力敌。   白敏卉听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虽然哥哥齐王是正宫嫡出的皇子,德行才学也样样出挑,却吃亏在了身体不好上,说起来自小就并没有完全当成太子一般在培养,父皇怕是在私心里也更看重雍王一些。若是齐王身体强健,又有外祖家的支持,怕是早在徐国公在世时就封了太子,也不会有今日的形势。如今,齐王势弱,不说母后,就是父皇应该也是担心以雍王的心性得位后不能善待他们兄妹,这才迟迟没有册封旨意。   那一世,父皇临终前也是百般嘱咐雍王要善待齐王兄妹,雍王更是赌咒发誓的应承,结果呢?继位后还不是马上铲除异己,后宫朝堂更是血流成河。   如今的朝堂上的形势不利于齐王,不少大臣都是倾向于立雍王为太子,“立长”、“立嫡”的两派始终各不相让,私底下也是争斗不休。若不是有几位大臣始终坚持嫡出正统,徐家的舅舅们也都是封疆大吏,怕是早就败了。   见女儿皱着眉头沉思,徐皇后又是心疼,若不是生在皇家,这花骨朵一般的年纪正该是最无忧无虑的好时候。   “难得的好天气说这些反坏了心情,今儿午膳就在这用吧,叫他们多做几个你爱吃的。”徐皇后说罢唤了外面伺候的宫女,吩咐让御食间按白敏卉的喜好准备午膳。   白敏卉见徐皇后不想再说此事,也就顺着她的心思,挑了些别的话来说。 作者有话要说:  如无特殊情况,每日晚19:00准时更新,望支持! ☆、端敏话英宗   白敏卉和徐皇后不时地说些闲话,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在九华宫里和徐皇后一起用了午膳。膳后,见徐皇后隐隐有些疲惫,白敏卉这才告退离开,并吩咐婉香、婉碧两个在徐皇后休息时候不要让人打扰。   出了九华宫的宫门,行了能有百步,白敏卉站在回廊上转身回看。眼前的宫室巍峨富丽,青松拂檐,玉栏绕砌,哪里又能想到会有宫室破败、残垣断壁的一日?宫殿富丽,她眼前却血色一片。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辰,环佩怀里抱着白敏卉脱下的斗篷站在她身后,有些许疑惑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她跟在主子身边的时间可说是不短,对主子的习惯早知之甚详,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却觉着好些时候都不知道主子在想什么。   “公主?”又等了一会儿,看主子还在出神,环佩颇感无奈,只得试探着低声轻唤。若是她不出声,也不知道主子是要什么时候才会回神。   “回宫吧。”白敏卉略定了定神,对环佩吩咐一声,转身便沿着玉阶往回廊那头走去。衣袖下,一双后紧握成拳,暗暗用力。她必须要做一点什么了。   身后的环佩一头雾水,忙快步跟上主子。   回到了忘忧宫里,玲珑、珊瑚打来了温水让主子净面,琥珀端来热茶和果盘,环佩则伺候主子净面梳洗。   “我有些累了,我不叫不要让人进来。”喝了一盏热茶,白敏卉吩咐不叫人打扰,便独自进了内室。四婢答应一声,便出去各忙自己的事情了。   白敏卉进了内室并未停留,经过内室直接进了相连的书房。   但只见,书房内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花梨大案,案上放着名人法帖。案子上立着一只汝窑的花瓶,插着一瓶开得正好的白玉兰花。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烟雨图》,并未具名落款,就是连提字也没有,却能看出必定出自大家之手。左边紫檀架上摆放着许多景致的小古玩,墙的东北角放着面积几乎占据整面墙的巨大书架,满满当当的码放着数不清的书籍。这些书都是分类码放,并在架子上做了标注,以方便查找。   白敏卉喜欢看书,尤其爱好收集各种孤本、残本,倒是不拘哪一类。这书房里书籍也只是她收藏的一部分,在忘忧宫后殿专门另有一房间是存放书籍的,并有专门的两个宫人负责打扫、保管。   白敏卉在书架上找到了史书一类,码放的虽然只是最近几朝的史书,乍一看去起码也有四五十本。白敏卉索性将这些都搬到了桌上,一本本翻看起来,有些内容粗略扫过,有些却看的极为认真。   之后的几天白敏卉除去每日里倒九华宫给徐皇后请安,偶尔到宣宗面前尽尽孝道,其余的时间都是一个人待在书房里,旁的事情都放下了。   莫说是一般的宫人,就是四婢也只是知道主子在书房里翻书本,其他的也是不知道,不过是时不时的送些茶点、水果进去。主子的事不是能容他们置喙的,在宫里讨生活首重的就是眼色。   就在白敏卉遍翻史书的这短短的几日时间里,朝中大臣们奏请册立太子的折子却雪片一般飞到宣宗皇帝的御案上,大多是为请封雍王为太子的。看着朝臣们的请封折子,宣宗内心却愈发不安起来。   如此这般又过了几日,宣宗桌案上的折子积了能有一尺厚,宣宗却始终留中不发。大臣们眼见宣宗一点表态的意思也没有,心里是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生怕蹦跶得狠了惹了宣宗动怒,也只得暂时偃旗息鼓,采取观望的态度。   出头的椽子先烂,这个道理谁都懂的。   ———————————————时间的分隔线————————————————   又一日,白敏卉收拾了一大食盒的吃食,来了宣宗的寝殿。   内侍总管张成见端敏公主来了,见礼之后便打发了伺候的宫人出去,自己也到了殿外。能在宫中做到内侍总管,眼力见是别人比不了的,公主的模样一瞧就是有备而来。   “今日瞧着父皇的气色较前几日好了不少。”白敏卉给宣宗请了安,笑着道。   “这几日睡的倒是比前些日子要好些。”宣宗看着最得他宠爱的女儿,心情几乎是立马就好了起来。对这个女儿,他是如珍如宝一般宠爱的,当真是从小就捧在手心里呵护着。   “儿臣方才在殿外听张总管说今日午膳父皇只用了碗白米粥,刚好今日无事,就做了几样糕点,又叫御食间备了几样拿手的,父皇瞧瞧可能下咽。”白敏卉说着便示意环佩将食盒打开。   环佩低着头将食盒放在案上,小心的掀开盖子,将里面码放整齐的熟食糕点一碟一碟端出来。都是小巧精致的碗碟,分量也刚好够一个人用。牡丹卷、桃花酥、马蹄糕、水晶虾饺、鹅心卷酥、杏仁佛手、珍珠翡翠汤圆、莲叶羹、蜜饯红果,堆了能有半面桌案,又一壶解油腻的好茶。壶嘴里飘散出阵阵白色的雾气,还未打开盖子,便闻见清幽的茶香。   白敏卉取了茶盏,倒了一杯茶放在宣宗面前。粉青色的汝窑瓷茶盏中,绿茸茸的茶叶枚枚倒立,于茶水中渐渐舒展开来,和白烟袅袅的热气相辉相映,一阵阵茶香扑鼻而来,沁入心脾。茶汤澄黄,甫入口中,香气清新,令人觉得全身一阵舒爽。   宣宗舒服的抿了几口茶,捏起一块牡丹卷来吃。“我家卉儿的手艺倒是长进不少。整日里喝着那些苦汤药,便是连味道如今都要尝不出来了。”御食间出来的东西一打眼就看得出来,吃了几十年早就腻了,倒是女儿做的虽然样子没有御食间的精美,味道却是不错。   白敏卉给宣宗续了杯茶水,笑着道:“儿臣这几日读了不少闲书,里面倒是有一本食谱觉着不错,就照着上面写的试着做了,尝着味道还不错,这才拿了来叫父皇也尝一尝。”她平日里除了看书、绣花,也就是对厨艺有些兴趣,但身为公主,规矩又实在太多,总不好太醉心于此,不过是偶尔去偏殿的小厨房做些点心罢了。   “最近都看了哪些书?”宣宗面带笑意的问道,手里又拿起一块马蹄糕来吃。许是和平日里用的御食间做的糕点味道不同,不知不觉倒是吃了好几块。   白敏卉拿起一旁的白玉小碗来,盛了一碗莲叶羹放到宣宗面前。“不过都是些闲书,多是游记话本,还看了几本野史外传,倒是看到了不少以前不知道的新鲜事。儿臣长在宫里,也就是从书本里知道些新鲜事。”   “哦?”宣宗听了挑眉,“看的是哪朝历史?”他记得女儿是不喜欢看这些史书的。前两年他便知道,这个女儿爱书成痴,她的书房里各类书籍都齐全,有些更是孤本、绝本,怕是天下间都找不出第二本。只是,白敏卉却更对些游记之类的书更感兴趣。   “多还是前朝的,别的倒是没怎么看。”白敏卉看了看宣宗的神色,下边的话却是不知道该不该出口,该怎么出口。   “可是看了什么稀罕故事不成?”知女莫如父,宣宗一看白敏卉的神色,就知道她有未尽之言。这般犹豫,怕是要说的还不是一般的闲话。   白敏卉从案上的碟子里拿起一只蜜桔来剥开,放了几瓣在宣宗面前的小碟子里。这蜜桔俱是专船从南方运过来的,因一路保存的好,虽然路途遥远,此时吃着还是极新鲜的。   “昨日看到了前朝的,正看到英宗登基。”白敏卉说了这一句,就顿住了。   听白敏卉提到前朝英宗皇帝,宣宗正拿桔子的手就是一滞,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女儿。   “英宗皇帝,其名建广,母为宠妃刘氏。自幼性情乖戾,不喜读书。嗣位之后,重用外戚,亲佞臣,刑上谏臣,苛待宗室。以国君之尊,竟行狎妓游乐,昏庸无道。”白敏卉轻声将在书上看到的背念了这一段,之后的却是没再继续背。   宣宗初时是有些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的,此时却慢慢坐直了身子,将手中的桔瓣放回了碟子里。看着娇俏可人的女儿,脑子里想的都是刚才听到的这几句话。   前朝英宗皇帝的事距今不过是两百多年的时间,就是民间也是多有流传,他身为帝王又怎么会不知道?前朝英宗在位十七年,却是史书上数得上的昏聩之君,亲小人远贤臣,迫害宗室,斩杀数名异母兄弟。最为后人诟病的是他常微服民间,不是体察民情,却是流连于勾栏妓院,最终也是被刺杀于一家妓院中。   此时,白敏卉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蜜桔,却是不再出声,也没看宣宗。   过了约有半盏茶的时间,宣宗才道:“今日怕是还没去给你母后请安吧?”   “原就是想着先来父皇这,过会儿再去给母后请安的。”白敏卉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方才的气氛实在是太过压抑,若是父皇再不开口,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宣宗点点头,语气平静地道:“父皇这儿还有好些奏折没看,你就先去你母后那吧。”   “是,那儿臣告退了。”白敏卉施了一礼,转身便往殿外走去。将到殿门口时,身后却又传来宣宗的声音。   “你的故事父皇记在心上了。”   白敏卉身子猛地一顿,只觉得呼吸一下子有些急促起来。虽然只是简短的一句话,也不过是十一个字,于白敏卉而言却重如千斤。强抑制住纷乱的思绪,回转身俯身向宣宗又施了一礼,迈步走了出去。   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宣宗低低的叹息声。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努力存稿中,拜托亲们抬抬玉手,收藏下呗! ☆、太子初立   大乾宣宗三十四年五月初。   朝上又有那么几个按耐不住的大臣联名上奏折请立太子,其奏折辞藻华丽,言辞恳切,莫不是一片忧国忧民之心,几令闻者落泪。然而,这次宣宗却不再保持沉默。   早朝之上,宣宗动了雷霆之怒,将几个牵头的官员骂得狗血淋头,以户部侍郎为首的六名官员被罢黜官位,十几位牵涉其中的官员罚了整年的俸禄,当年户部考评被定为末等。   自此,朝中再无人敢提及册立太子之事,皆以此为宣宗忌讳。   只是,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宣宗后面还有动作。半月后,雍王白文修侧妃吴氏的娘家因霸占民田,以致逼死人命,宣宗于朝上痛斥雍王,言其治家不严,德行有缺。一时,雍王被推上风口浪尖。按说,不说是皇亲国戚,就是官宦家这样的事也是不胜枚举,即便是被摊到了桌面上,也多是高举轻放。只是,那都是在皇上不想追究的时候。   受到了吴家事的牵连,雍王似乎一下子因此事失了圣宠,之后的一个多月间,雍王多次入宫面圣,无非是想在宣宗面前挽回些,却是十次里有八次被挡了回去。就是于贵妃也受到了训斥,被罚在宫里闭门思过。一时间,不只是于贵妃敛了嚣张的作风,就是她迎月宫里的宫人也夹起了尾巴做人。   有鉴于选择该你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前朝后宫,风向似乎一下子发生了变化。毕竟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失了圣上的恩宠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   在后宫里,上从一人之下的皇后,下到粗使宫女太监,都清楚的知道,皇宫是天底下最势力的地方,若是得皇帝的恩宠便风雨皆可得,若是失去了圣宠那就可能是万劫不复。所以,皇上的一言一行都是被无数人关注的,前朝后宫都不乏擅于揣测圣意的人。   只是,大乾朝廷这种诡异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宣宗会如之前一样打压群臣,将册立太子一事压制下去的时候,宣宗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三十四年七月,宣宗下旨册封皇次子齐王白文轩为皇太子,并定于同年八月初一祭宗庙。同日,宣宗下旨令雍王太子册封大礼后离京,前往封地雍州就藩。   因有之前雍王被斥责的事在先,齐王被册封为太子的事业就不让人感到意外了。只是,对于那些还没完全弄明白形势的人来说无异于一记闷棍,直敲得他们头晕眼花。   只是,让人意外的事却还在后边。太子的册封大典过后,不管愿不愿意,雍王也只得携带家眷启程前往封地雍州。这一走,意味着雍王与皇位彻底绝缘,不说太子登基前,可能此生都不能再踏足京城。雍王走了,于贵妃自然也蹦跶不起来,在宫里倒是老实不少。   齐王白文轩如今已经是太子,宣宗在祭过宗庙后便将他带着身边习政。只是,群臣发现端敏公主进出御书房的时候不知怎地就多了起来,有时候宣宗跟大臣议事竟然也不避讳公主。初时,一次两次的大臣们倒也没在意,只是次数多了,就不能不让人心里起嘀咕了。   大乾皇室一直恪守着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后宫是不能干政的。就是与宣宗鹣鲽情深的徐皇后也是极少踏足御书房的,这也是避嫌的意思。   御史向来是闻风奏事,平日里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能扯成天大,皇家出现如此不合规矩的事自然不会放过。于是,宣宗的案头上很快就出现了几份奏折。   这日,宣宗傍晚到了徐皇后的九华宫。   徐皇后素来不喜铺张,于膳食上也不讲究,平日里晚膳用得都简单。徐皇后便吩咐婉香让御食间多做几样宣宗爱吃的菜式。   许是储君大事一定,这些日子朝中也无甚大事,宣宗胃口都比之前好了。这一餐,倒是吃得很是舒服,甚至比平时多用了大半碗饭,还是徐皇后怕他积食才劝了。。   待用过晚膳,徐皇后亲自倒了茶来,并打发了内殿伺候的宫人们出去。   ——————————————帝后叙话的分隔线———————————————   “皇上莫不是为御史上折子的事烦心?”这么多年的夫妻,徐皇后早看出宣宗是有事。她虽然从不干预政事,前朝的事也不打听,只是身在宫里,有些事不想知道也是不行的,尤其这件事又同时牵扯到她的两个孩子。风声这么快传到她耳中,怕也是经过宣宗授意的。   宣宗看看徐皇后,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案上。即便没有御史上折子,他也想着该和皇后好好谈一谈了。   “咱们也是几十年的夫妻了,我的心思瞒不过你。”   宣宗说话时徐皇后一直紧张的看着他,待他说完这句就觉着身子发软,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陛下当真是有这个心思不成?!”徐皇后唯恐外面的人听见,虽极力压抑,声音还是比平时大些。“不说卉儿是女儿身,我大乾向来是女子不得干政,何况卉儿还是个孩子,陛下怎么忍心?!难不成真要让我的卉儿被天下人唾弃?!”   夫妻几十年,宣宗早料到徐皇后会是这个反应。徐皇后是柔和温顺的性子,这是第一次对他发火。   “卉儿是咱们唯一的女儿,我如何不疼她?这些年,我也是把她捧在手心里一般宝贝着,只是如今......”宣宗见徐皇后稍微冷静了些,才开口道;“轩儿的身子你我都清楚,若是有别法可想,我也是不想委屈女儿......只是,卉儿却给我讲了前朝英宗的故事,其意如何?”   听了宣宗这话,徐皇后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   “雍王也是我的儿子,心胸如何不用旁人说我也是知道的,我也是怕了我大乾步前朝的后尘,若是当真骨肉相残,我便是祖宗的罪人......”   殿外,婉香和婉碧带着几个小宫女远远的站在廊下。皇宫中的夜晚尤其静谧,只偶尔草丛里传出几声虫鸣。   九华宫的人谁都不知道这夜宣宗和徐皇后都说了什么,只是第二天徐皇后就病倒了。连日高烧不退,可是让可是让太医们吓掉了魂。   病来如山倒,徐皇后这一病就是两个月。白敏卉每日里在九华宫侍疾,徐皇后病愈时她却也是瘦了许多,原本圆润带点婴儿肥的脸蛋变成了鹅蛋脸。   就在这两个月里,大乾朝廷的格局却悄然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从前曾经跟随雍王的一部分大臣先后因为各种原因被罢官或外调,一些明里暗里倾向雍王的也多被谪贬。也是在这两个月里,宣宗开始带着太子习政。只是,几乎每次端敏公主都在。   能立足朝堂的,莫不是老奸巨猾的人精,如何看不出宣宗是个什么打算?也有些不知死活的,想着借此事名垂千古、流芳百世,三五结伴的脱了官服、手捧管帽,跪在宫门前请宣宗严惩干政的端敏公主。最终惹得宣宗大怒,直接下旨杖八十,丢了半条命不说,还被罢免官位,永不录用,这却是彻底断了他们的仕途。   这下,那些跃跃欲试的人都熄了火,成了锯嘴的葫芦。   朝堂上闹得这般沸沸扬扬,后宫里的人说起来都是消息灵通的,有的是传递消息的渠道,白敏卉自然不可能一点风声听不到。如今,她已不是几个月前懵懂不知事的小女孩,自从知道了宣宗的意图后,她就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将来。如今,前面有宣宗挡着,她就索性在后宫里头等着那些出头鸟倒霉就是了。前路如何,她此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在大乾朝的历史上,宣宗三十四年可说是多事之秋。如果说历史是一条有多个节点的线,那么三十四年就是其中一个必不可少的节点,大乾的历史在这一年改变了原本的走向。   好不容易进了腊月,宫里宫外都开始忙着为农历新年做准备,到处是一派喜气洋洋,红灿灿的打灯笼挂满了整个大乾后宫。大乾皇宫内持续了好久的紧张气氛似乎也一下子被冲淡了。   宫外,大臣们的家里也是忙着准备过年,家家大门外都挂上了红灯笼,大红的“福”字倒贴在门上。私下里,都是希望趁着过年赶走霉运的。这一年,朝上倒霉的官员多得很,连带着这些幸存者都觉着自己身上沾上了霉气。   这一年,宣宗破例大方的给大臣们放了半个月的年假,就是过年的例行赏赐也要比往年多了不少。临近新年,太子白文轩代替天子,领着满朝文武大臣祭祀宗庙,祈求先祖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终于,漫长的宣宗三十四年在新年的钟声里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该让男主角出场了 ☆、抚远将军   自三十五年三月开始,宣宗便开始着手为端敏公主白敏卉选驸马。   大乾民间的女子多是十二三岁就开始议亲,皇家的金枝玉叶婚配通常是比民间要晚些的,几乎都是及笄之后方开始议亲,十七八岁才出嫁的。只是,宣宗想着自己的身体怕是不能等到看见唯一的女儿出嫁,心里又对女儿抱着愧疚,于是便想着一定要亲自给女儿挑选一个最好的驸马才行。他的女儿必要世间最好的男子才能匹配。   驸马的人选可说让让宣宗和徐皇后费尽了心思。大乾朝的青年才俊自然是不少,只是哪个都不能让他们满意,新科状元太过文弱,少年将军太过粗鲁。总之,要和他们的宝贝女儿相匹配,就是觉着差了那么一点。   这么挑来选去的,转眼时间就到了五月。   五月中旬,镇守边关的抚远将军叶鸿飞奉旨回京述职。说起这位抚远将军来,在大乾朝确是一位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   叶家先祖在大乾立国之初因有从龙之功被恩封为一等威远伯,世袭罔替。威远伯府世代从戎,难得出一个文官,倒是代代都有子弟投身军旅,在大乾军中的威望极盛。叶鸿飞是这一代威远伯府唯一的男丁,少时聪敏,文武双全,倒是也选了从军这条路。   这些年大乾国力日盛,边境诸国也因忌惮大乾军队的实力轻易不敢袭扰边城,但仍旧是虎视眈眈,尤其位于大乾西部隆裕关外的曲国向来觊觎关内富饶。   国土大部分是草原的曲国,是真正的苦寒之地,每到冬季常有小股悍匪劫掠路过的商队,有时也劫掠边城的小镇、村庄。这些悍匪其实多是曲国军队伪装,但因规模从来不大,又都是抢劫财物粮食,几乎不伤人性命,虽跟大乾的军队有过多次冲突遭遇,也没引起大规模的战役。时间长了,边境过往的商队和附近的居民似乎也都习以为常,遇袭之时只要舍弃钱财保命,倒大多没有性命之忧。   军营里自古除了熬资历,就只能凭借着真本事来累积军功晋升,尤其是叶鸿飞这样面容俊朗的少年郎,要想在军营出人头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鸿飞十四岁投身军营,改了名字,用两年时间凭借着一身武艺和过人的谋略胆识,从一个小小的马前卒升到了副将。这在军中可说是极为少见的了。   二十七年,古庾国军队借道曲国于隆裕关外扣边,因是突袭,边关军力不足,军部忙从各地抽调军士赶往边关,叶鸿飞便在其中。当时镇守隆裕关的正是他的叔父叶远鹏,也是此时他是威远伯府世子的身份才曝光。   战事持续了两个月,最终以古庾大败割地赔款而结束。此一役古庾损失惨重,兵力缩减了五分之三,丢了三座城池,就连古庾二皇子被叶鸿飞斩杀阵前。一时间,古庾民间对皇室不满的情绪高涨。   此战,叶远鹏因军功被调回京中兵部任职,叶鸿飞则被留在隆裕关为主将,封为抚远将军成为大乾历史上最年轻的边关守将,这不得不说是极为少见的越级提升了。   叶鸿飞到达隆裕关之后,对于曲国不时的小动作,也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说白了,这就如同癣疥一般,虽不致命缺让人厌恶,怎么都不舒服。古庾扣边虽然和曲国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却实实在在是借道曲国的,若说曲国完全不知情,自然是没人相信的,只是心里明白,却不好拿到明面上来说。   却说,和以往隆裕关守将不同的是,自从叶鸿飞到任后,就开始忙着整顿军务、操练兵士。   过了一段时间,不知怎的,夏季正值曲国境内水草丰美之时,也偶有马贼抢夺牧民的牛羊马匹。奇妙的是,这些马贼是几乎不伤人命,遇到顽固抵抗的就是狠命的一顿揍,缺胳膊少腿的倒是不少。据说宣宗听闻此事时在御书房里愣了好一会,继而大笑不止,私下里对叶鸿飞欣赏不已,只道这威远伯家的小子是个妙人。   如今,这个时候让叶鸿飞回京述职,就不得不引人遐思了。   叶鸿飞十九岁起镇守隆裕关,如今算来也有整整八个年头,在这八年里威远伯及其夫人相继离世,如今偌大的威远伯府也只有一些下人打理宅子,好在还有叶远鹏照料着,否则怕是都要破败了。   按说,以叶鸿飞这样的家世,如今已经是二十七岁还没成亲也是咄咄怪事了。其实,叶鸿飞也曾经是订过亲事的,对方也是世家大族的嫡女,原本已经议定要在叶鸿飞十八岁的时候成亲,偏偏出了古庾扣边的事,之后叶鸿飞又一直驻守隆裕关,这亲事也就一拖再拖。直拖对方到了适嫁之龄,提出了退婚,叶鸿飞也很痛快的答应了。   这几年,眼见着叶鸿飞年纪大了起来,叶远鹏倒是为侄子的婚事操了不少心,奈何侄子远在边城,使不上力,也只能是干着急。   皇上的意思并不难猜,叶远鹏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分隔线——————————————————   三十五年六月,大乾宣宗皇帝下旨,将端敏公主白敏卉赐婚威远伯、抚远将军叶鸿飞,下旨领工部抽调能工巧匠,在京中修建公主府,其规制参照王府。   雍王虽已被勒令离开京城,但是白文轩的太子之位并不会因为便多了稳固。他虽是皇后所生的嫡子,但过去的许多年来,不管是徐皇后还是他本人,都不曾有过问鼎帝位的野心。不论是朝中,还是民间,他的声望其实是不及雍王的。   端敏公主的这桩婚事,从根本上来说就是宣宗为了增加太子在军中的支持者,进而稳固他的太子之位。在白文轩看来,他的妹妹端敏是天下间最美好的女子,无论从哪个方面讲,叶鸿飞都是配不上他的宝贝妹妹的。这桩婚事若是放在从前,他必定是要坚决发对的,只是现在他却没有了反对的立场。不管他愿不愿意,现在他已经是大乾的储君,身上有着推不掉的责任。   于是,他便想着把天下间所有的好东西都找来,只觉得多少都不够。   此时的九华宫里,徐皇后打发了伺候的宫人出去,室内只有她和白文轩母子二人。   “文轩,我这一生只得了你和卉儿两个。当年怀你时宫中正是多事,几次险些保不住你,无奈我放手六宫、闭门不出,这才险险生下了你。你出生时太医便说你有不足之症,这些年我小心翼翼,只盼着你能平安成人。即便后来有了卉儿,我最疼的还是你。”   徐皇后看着面前的儿子。仿佛昨日还是襁褓中的幼儿,如今已经为人父。这个孩子甫一出生便被太医断言活不过四十岁,更是说若看顾的不尽心,只怕难以成年。他六岁之前,徐皇后从不得一个好眠,小心翼翼的亲自照顾着。因此,徐皇后从没指望儿子问鼎帝位,只盼着他平安顺利长大,能跟平常人一样娶妻生子,完整的经历一番人生。   听着母亲的话,白文轩只觉鼻子发酸,眨眨眼忍下泪意。他记得儿时起母后对他就比对妹妹更关切。因为他身子不好,很可能一场小小风寒都能要了他的命,每次他生病母后都是几天几夜守在他床边。就连端敏也是,小小的人儿,自己还迈不过门槛时就跟在母后身后,苦着小脸看他喝药。每次都偷偷把自己的蜜饯零食巴巴的送到他面前,说吃了就不苦了。如今,为了他更是要匆匆嫁人。   “叶鸿飞品貌虽可说是难得之选,毕竟年纪比卉儿大了许多,又是边关守将,只怕一年夫妻也见不到几面。女儿本该娇养,何况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徐皇后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我只要你记得,如今为了你这个哥哥,为了大乾的天下,我的卉儿嫁的委屈,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得牢牢记在心里。”一想到女儿,徐皇后只觉心肝都要揉碎了,满心的都是对女儿的亏欠。   “母后放心,儿臣绝不会让妹妹再受半点委屈!”白文轩用力捏紧拳头,只觉得心里憋屈得不行。   初闻这桩婚事,他便令人去把叶鸿飞的祖宗十八代查了个彻底。因此知道,叶鸿飞自十九岁驻守边关,这八年间奉旨回京述职两次,因母亲过世回京奔丧一次,老伯爷过世时因边疆不安没能回来,而上一次回京是在三年前。不用想也知道,妹妹嫁给这样的人,就不是一个“聚少离多”能形容的,或许一两年见不上一次面都有可能。   说起来这桩婚事怕就只有一点能让白文轩满意,叶鸿飞并不是一个莽夫。若不是年纪有些大,又常年驻守边关,倒也可以说是个人选。 ☆、婚事定   此番叶鸿飞回京是以述职的名头,因此即便是宣宗皇帝已经下旨赐婚,他在京的时间也不能太长。更何况,他是隆裕关的守将,边关还有一大摊子事在等着他。   威远伯府因主子常年不在府里,平日里主持府里事务的就是管家秦城。这秦管家是伯府里的老人了,从年轻时就跟在已故老伯爷的身边,当年也是在阵前厮杀过的。伯府的下人都传说,当年他也是一位悍将,若不是后来受了重伤亏了身子,如今怕也是一位将领了。只是,这也是私下里的传言,倒是没人敢去秦城面前求证。   自从皇上下旨赐婚,秦城就开始乐颠颠忙个不停。虽说大婚的日子定在三十八年春天,此时还有大把的准备时间,要忙的事却也不少。大婚后叶鸿飞还是多半时间要在边关,公主怕也是要常年住在此时正修建的公主府里,但是大婚典礼是必定要在伯府办的。   偌大的一个将军府,就那么几个下人,以前没有主子在倒还罢了,左右就是打扫打扫屋子,如今既然很快就要有一位女主人,且还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却是不能够了。人手倒是不忙着添置,院子却是必须要大肆修整的。   伯府这几年也只是日常的修葺,倒是好多年不曾大兴土木,这些日子秦城是忙的不可开交。   这日一早,秦城吃过早饭,刚坐下开始核算接下来要修葺主院的花费,就有小厮来报说叶鸿涛来了。   这叶鸿涛正是叶远鹏的儿子。   也不知道怎地,叶家几代都是香火不旺,老伯爷那代还是兄弟二人,到了这一代自家除了伯爷,下边就一个今年刚满十岁的小小姐,平时也都是住在叶远鹏家里。二老爷家也是就得了叶鸿涛这一个儿子。叶家的人丁也的确是稀薄了些。   秦城迎出来的时候,叶鸿涛已经进了主院,手里领着个油纸包,步态悠闲。   “小少爷怎么这个时辰就过来了?”秦城乐呵呵地问道。这位小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从来都是最能偷懒的,但凡能坐着是绝对不会站着的主,无事时候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来的。   “我家老爷子一早就闯进我屋里把我拎起来了,说是看不得自己家里养出一只猪来。”叶鸿涛嘴角轻扬,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漾着笑意。   秦城听了也就是一笑,并不当真。自家二老爷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虽然对这个唯一的儿子说不上溺爱,可也实在说不上是严父就是了。若非如此,怕是也养不成小少爷这样的性子。话又说回来,叶远鹏也没指望儿子光耀门楣,只要不长成纨绔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刚来的时候路过四方斋,正赶上他们家的酱牛肉出锅,最后剩下的这五斤都让我买了。”叶鸿涛笑着把手中的油纸包递到秦城面前。   秦城笑着接到手里。“这可是好些日子没吃到了,前几天大少爷刚回来我让人去买都没买到,四方斋又不接受预订,我还想着哪天让人起早去排队买,可巧小少爷今日就买来了。”   说起这京城四方斋的酱牛肉来,或许在外地人听来不知道,但是在京城却是大大有名的。这四方斋是百年的老字号酒楼,如今在京中业界是首屈一指,尤其是他们家的酱牛肉做的最是地道。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着“物以稀为贵”,每天也不过就卖六十六斤,数字倒是吉利。每日里清晨酒楼刚一开板,就会被早早等在外边的人哄抢一空,手慢的就只能闻闻味道了。所以说,四方斋的酱牛肉在京里是有价无市的。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秦城拎着油纸包转身去了厨房,叶鸿涛则直接往叶鸿飞的书房走去。   —————————————书房的分隔线————————————————   叶鸿涛进门时,叶鸿飞正要喝刚泡好的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到家的缘故,叶鸿飞周身冷冽的气息散去不少。叶鸿涛不得不感叹堂哥的得天独厚,边关多少年的风沙也不曾折损了他的气质容貌。不认识的人乍一看,只会当这个面容俊朗、肤色白皙的男子是个俏书生,又哪里会想到他是领率数万兵马、杀伐果决的将军。   叶鸿涛自顾坐到了堂哥对面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左臂搭在椅背上,右手食指在桌面上随意的敲了几下。   叶鸿飞对堂弟这般的少爷做派很是无语,放下手里的茶杯,另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挑挑眉,问道:“你这是被二叔踢出来了?”   “老爷子就我这么一根独苗,就是在不顺眼也得忍着不是,谁让他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只忙着打仗,忘了讨几房小妾开枝散叶呢?”叶鸿涛吊儿郎当对堂哥笑道。   “你这话正应该到二叔面前去说。”叶鸿飞闻言一股火气直冲脑门,这小子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是越发厉害了。   叶鸿涛不只是这话说的让人火大,就是那吊儿郎当的语气表情也着实欠揍。叶鸿飞忍不住想,虽然自己骨子里是个军汉,还是被书香世家出身的娘亲影响了大半性子,若是涵养不好的,怕是早一拳敲到堂弟的鼻子上了。   看着堂哥发青的脸色,叶鸿涛乐不可支。从小这堂哥就是老成持重的性子,真正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他自小也就以惹毛堂哥为乐。这几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发青的脸色当真让人怀念啊!   “有事说,没事就滚回去斗你的蛐蛐!”叶鸿飞让堂弟一气,也没了品茶的心情,端起茶杯一口喝了大半杯下去。   “哈哈哈......”叶鸿涛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大笑出声。心情没由来的好到不行,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堂哥每每被自己气得跳脚的时候。不是他性子恶劣,实在是看着堂哥火冒三丈的样子太有趣。   “你这性子啊......”叶鸿飞无奈叹气。二叔自来是刻板刚正的人,二婶也是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不知道怎么就养出了这样的一个儿子。这个堂弟小时候淘气得不行,真正是上房揭瓦、招猫逗狗,为了扳正他的性子,二叔可是没少动板子,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就知道根本没起什么作用。   叶鸿涛看了看堂哥的脸色,想着若是再不说正事,怕是要被堂哥扫地出门,叶鸿涛便正了神色,坐直了身子。   “哥,你和公主大婚以后就要回隆裕关,府里这么冷清,又没有长辈,公主多半是要住在公主府的。”他看看叶鸿飞,继续道:“我娘的意思是想让小桃子继续住在我们家,就不知道公主是个什么意思。”   叶鸿飞微微皱眉,却没有说什么,只点头表示知道了。   叶鸿涛也没指望堂哥此刻能给出什么答案,不过是提一提罢了。堂妹这几年一直养在自己家里,只是堂哥即将成婚,按礼法说该是搬回来住的。只是,毕竟未来的堂嫂是公主,家里又没有长辈在,以后多半是要住在公主府的,这样小桃子的处境就有些不上不下了。自己老娘没有女儿,从来是把小桃子当亲生的一般,此时难免为那孩子担心。   此时让他来提此事,也不过是让堂哥有个准备,也好在婚后跟公主商量,免得到时候惹了公主的忌讳。他却想着,左右离大婚时间还长,没必要现在就担心。听说公主的脾气很好,不似从前听过的那些金枝玉叶一般骄纵,小桃子又是个乖巧可人的,想来即便是日后住在一起,也是不会惹了公主嫌弃的。   “老爷子说你过些日子就要回隆裕关?”他原本以为怎么也要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   叶鸿飞点点头。“前日里接到飞鸽传书,曲国最近兵马调动频繁。”曲国虽然不是边关大患,这些年也是时有异动。   “皇上这是不打算让你跟公主见上一见?”叶鸿涛有点诧异。虽然谁都知道这桩婚事背后的事,但毕竟事关皇上唯一的公主,按理说怎么都该让两个人见面的。   “三日后齐王殿下在王府设宴为我践行。”叶鸿飞头也没抬的道,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叶鸿涛已经习惯堂哥的惜字如金,倒是没觉着有什么。齐王一向跟军中人没什么来往,此番在王府设宴,明里是给叶鸿飞践行,说白了不过是找个由头,怕是真正的用意便是为公主和叶鸿飞安排见面的机会。   叶鸿涛知道了想知道的,却磨磨蹭蹭的不肯走,一直待到了中午留在伯府里用了午饭。从前伯父和伯母还在世的时候,他就时常在伯府用饭,有时候还留在这过夜,至今伯府里还留着专门给他准备的房间。   秦城是看着他们兄弟从小到大的,心里从来是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子侄一般看待,叶家人丁单薄,他自然是乐于见到兄弟和睦的。自己伯爷从小就性子清冷,这几年在军中历练,如今更是冷淡,回京这些日子也不怎么和别人应酬交际,也就是对小少爷特别一些了。   叶鸿涛回家向双亲禀报在堂哥处探听的消息暂且不提,叶鸿飞却开始为齐王府的宴席分心。毕竟是公主下嫁,不得不让他想的多些。 作者有话要说:  记不得连续多少天下雨了,天气不好,心情压抑,都没情绪码字,这章写的有点乱啊 ☆、王府宴客   三日后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艳阳高照,却并不十分炎热,正是出行的好天气。   过了辰时,叶鸿飞便收拾利索出门去齐王府赴宴。也不过是换了一身衣裳。   叶鸿飞只带了两名从隆裕关跟他回来的亲兵,因三人俱是骑马,到齐王府门外时也不过辰时三刻。   王府门外三人翻身下马,便有王府门外的守兵上前牵过了三人手中的缰绳,一人忙跑着去禀报,管家早已吩咐若是抚远将军到了要即刻往府里禀报。   不过是片刻功夫,就见齐王府的管家刘忠当先迎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小厮。因前些日子便是刘忠亲自到威远伯府送的宴会请帖,与叶鸿飞也是见过面的。   “我家王爷已在客厅等候将军,将军请!”刘忠恭敬的对叶鸿飞深施一礼,当先引着他往王府里走。   常言道:宰相门人三品官。身为王府的管家,哪个不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平日里就是京城各部大员见到他也要带着三分笑意的,刘忠也不是对谁都这么客气的。   只是,不说这叶鸿飞是未来的驸马爷,就是抚远将军的名号也是让人不敢小觑的,他军中杀神的名头可不是大风刮来的。单是站在那里,那周身冷冽的气质就让人不敢直视。   叶鸿飞跟着刘忠从王府大门往东转弯,穿过一道四通八达的游廊,迎面就是王府的大厅。厅前栽着六株长势茂盛的苏铁树,另外还有一些民贵的低矮树木,廊下栽种着一些时令的花卉。   叶鸿飞抬头看去,就见齐王白文轩此时正站在一丛开得极好的玉簪花丛前,手里拎着一只粉青釉花卉纹路的花浇。   叶鸿飞向白文轩见了礼。天气极好,白文轩便说今日将宴设在花园的凉亭里。索性,两个便直接去了花园,跟随的亲兵都留在了外院。   待两个人在亭内坐定,刘忠亲自奉上了茶水,又在汉白玉的桌子上摆上了几盘时令水果。之后,便守在亭子外面,以备王爷有事吩咐。   此时,白文轩不由细细打量这坐在对面的抚远将军。   第一次见面,白文轩私底下也是存了挑剔的心思。但他冷眼看着,却不得不承认,这位抚远将军还算是勉强配得上妹妹的。不过,还是年纪大了。总之,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在挑毛病就是了。   说起来,这叶鸿飞年纪比他还要大上几岁,只是看着却实在是年轻。白文轩也曾经见过不少从军之人,即便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许是经多了风沙,看着都很是沧桑。叶鸿飞此时看着却像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又一想那位故去的老威远伯的相貌,白文轩便想着,这抚远将军十成十是遗传了其母的容貌了。据说,已故威远伯的夫人是个难得的美人,当年暗地里不知多少人说是“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白文轩不时问些话,叶鸿飞回答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倒是让白文轩暗暗点头,对他多了些认同。   “王爷,王妃和公主往这边来了。”亭子外站着的刘忠见齐王妃薛氏和白敏卉走了过来,忙向亭子里道。   “这倒是巧的很,今日宴请叶将军,妹妹来得倒是时候。”白文轩笑着对叶鸿飞说道,一边站起身来。叶鸿飞也跟着站起身。   亭子外的刘忠听了白文轩的话暗地里觉着好笑。王爷这话却是自欺欺人了,料想抚远将军也是不信的,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事,要不是王爷昨日往宫中传信,公主无事怎么可能随意出宫。只是,毕竟是未婚的夫妻,这事大家心里清楚,却是不好拿出来说的。   “臣参见王妃娘娘、公主殿下。”叶鸿飞向两人见礼。因有爵位在身,又有了宣宗的赐婚,叶鸿飞倒是不必行跪拜之礼,只是抱拳行礼。   “将军不必多礼。”薛王妃虚抬手,“我早就听王爷多次说起将军,偏巧今日妹妹来府里,便拉着妹妹来与将军打个招呼。”   听王妃这样说,齐王白文轩面上没什么变化,眼底却掠过一丝好笑。他最近倒是的确多次提起叶鸿飞,只是多是贬低的话,谁让他要娶的是自己唯一的宝贝妹妹呢。   “是我来得唐突了,还望将军莫怪。”白敏卉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微微俯身一礼。   “公主折煞微臣了,该是微臣去拜见公主才是。”   此时,叶鸿飞放抬头向白敏卉望去。   便见,今日里白敏卉身穿淡粉色衣裙,长裙曳地,裙角绣着淡蓝色的蝴蝶图案,一头柔顺的青丝绾成朝云近香髻,发间插着一只梅花琉璃钗,衬得面若芙蓉。这打扮确是素淡了些的。少女的面庞还带着几分稚嫩,却带着温婉沉静的气质,让她看着倒不似十几岁的孩子。叶鸿飞忽然想起两人的婚约,对这个比自己妹妹大不了几岁的女孩莫名的起了怜惜。   齐王妃薛氏待了片刻后,说是要去厨下看看宴席准备得如何,便带着白敏卉告辞离开了今日做此安排,也不过是借机会让两个人打个照面罢了。   “妹妹看着叶将军如何?”待回了王府偏厅,摒退了左右,薛氏问道。   白敏卉只是微微笑着,却并未回答。   薛氏见此,也不再追问。不过是匆匆一面,说了几句客套话,料想也说不出什么满不满意的。她心里也是清楚这桩婚事背后的东西,此时无论白敏卉是否满意,这婚事都不会改变。只是,如今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让她在婚前见一见叶鸿飞。毕竟,婚期还远,叶鸿飞很快就要回边关。即便是今日见过了,就怕是到了大婚的时候,也彼此记不得长相了。   回宫的时候马车走的还是来时走的那一条偏街。虽然是绕远了些,却极是僻静,路边的摊位都没有几个。白敏卉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不禁想起今日在王兄府中的见面,唇边微微泛起一丝笑意。   在那一世,父皇过世时并未来得及为她挑选驸马,等到雍王兄继位后,母后想着她年纪还小,宫里又是时时暗潮汹涌,也无暇多虑此事,便一直拖到了宫廷巨变。活了两世,她倒是第一次为了婚事担心。   说来,她是知道这位抚远将军的。那世时,他也是隆裕关的守将,作为大乾朝最年轻的将军,又是袭了威远伯的爵位,且不说文武双才,又生得一副好相貌,若不是常年驻守边关,早不知道被媒人踏破多少道门槛了。   那世,叶鸿飞自始至终是站在王兄一方的,便是京城巨变时他也带着亲信的部将千里兼程赶回来。只是,等到他回京时,王兄和两个小侄儿已经遭了毒手。   她并不知道叶鸿飞最后的命运如何。想来,既然是雍王得了天下,以他的心性是不可能放过曾经拥立王兄的人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从古以来,王朝更迭莫不是血流成河。   玲珑坐在车窗边,见自家主子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她小心翼翼的将帷裳掀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偷眼向外边看去。   刚过了晌午,这时辰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这条街道本就偏僻安静,此时更是少有行人,就是街道的商户也都停止了叫卖,街边的小摊贩也都无精打采的。玲珑有些无趣的撇撇嘴,甚感扫兴。   环佩自然是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忙悄悄拽了拽她的袖子,带着几许无奈的瞪她一眼。四婢里最不稳重的就是这个小丫头,此次出宫她原本是想带琥珀的,偏这小丫头抢先去求了公主,公主已是答应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玲珑见环佩姐姐拿一双大眼睛瞪着她,忙低下头,做出一副知道错了的样子。   环佩怕吵着了公主,也只得算了,想着回宫以后必定要好好训训她才好。这样跳脱的性子,在宫里极是容易惹祸上身的,虽然是跟了个和善的主子,可后宫里水深着,若真是惹的祸,那就是灭顶之灾。   “让车夫将马车转到吉庆斋,出宫一趟总不能空着手,你们也给相熟的买点东西。”白敏卉忽然出声道,睁开了眼睛。她早就发现了环佩和玲珑之间的小动作。   “公主您就惯着她,如今倒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环佩哪里听不出这是主子的意思,更是气恼玲珑,恨恨的拿指头在玲珑的脑门上戳了下。   玲珑倒是不在意,笑呵呵的爬到车门口,拨开帘子告诉车夫转到吉庆斋的那条路上去。   白敏卉笑笑,并没有说话。   这四婢俱是母后当年为她挑选的,虽性情各异,却难得的都对她忠心耿耿,四个花样年纪的女孩子,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始终跟在她身边,更是毫不犹豫随她赴死。为着这份主仆情分,她怎么能不对她们另眼相看? ☆、永平二年   马车很快就到了吉庆斋门口。这吉庆斋是京城里的老字号糕点铺子,据说是祖上有一位御厨出身,到如今这招牌已经传了六代。店子地方不大,从外面就能看出收拾得很干净,铺子里客人络绎不绝,看穿着打扮是三教九流都有。柜台里每样糕点都摆放着一碟子供人比较,边上几个小伙计忙忙碌碌给客人打包着糕点。   虽店铺规模不大,但因为糕点的味道极好,有些还是外地的样式,许多人都是老客人,从京城各处来这买糕点。如今,这吉庆斋在宫里也有些名气,说起来还有段故事在。前些年,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外出采买时把这吉庆斋的糕点带了回宫里送给掌事姑姑,不知怎的这糕点就在宫里有了些名气,之后许多出宫的宫女内侍都趁着出宫的机会带些回去。一来二去的,竟然让这吉庆斋在宫里出了名,后来竟是主子们也都知道了。   这事,虽然算不得宫中的秘密,到底不会有人到处去说,怕是吉庆斋的人自己都不知道。不然,这可不是最好的宣传,怕是门槛都要被客人踩破了。   环佩和玲珑大包小包买了许多,几乎是各种糕点都买了些。她们四个是公主的贴身侍婢,自然是吃过不少好东西,就是御食间的糕点也是常吃的。只是,哪个在宫里还没有几个熟人,这些糕点拿回去分一分,也是图一个大家乐呵。尤其是那些初进宫的小宫女、小太监的,大都没有好差事,差不多都是在各个宫里打杂的,平时也就是能吃饱肚子而已,这些糕点正好带回去给他们当零嘴。倒不是说她们烂好心,只是这些孩子也都是可怜人。这些孩子几乎都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要不哪里会送到宫里来。   马车离了吉庆斋,缓缓往皇宫而去。   ————————————时间的分隔线——————————————   《庄子·知北游》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时如逝水,时间就到了大乾朝永平二年的夏天。   大乾宣宗皇帝于三十六年冬天殡天,太子白文轩奉宣宗遗旨继大位,定年号为永平,次年为永平元年,就是后世所称的大乾惠宗皇帝。白文轩继位后尊生母徐皇后为惠圣皇太后,加封胞妹白敏卉为端敏长公主,享亲王俸禄,可辅佐皇后管理后宫,因为皇帝恩旨特封,后宫除太后、皇上、皇后外的人都要给她请安。   宣宗临终前曾留下旨意,令雍王留守封地,不必回京奔丧,新帝登基后无旨不得回京。这却是防着雍王借太子初登大位时立足未稳而兴兵谋反。   先帝时的妃子如今并没有几位,没有生育过的和所育子嗣夭折的妃子,都移居怡月宫荣养。唯一特别的就是当初的于贵妃,也就是雍王的生母,尽管万般不甘,也只得搬到了隐月宫里。这宫殿的名字与当初的迎月宫仅是一字之差,虽然是从前就有的名字,只是不知道于贵妃是作何想。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白文轩的帝位日渐稳固,虽朝中也是时有暗潮涌动,倒没有大的风浪,后宫里的日子也算是平静。新帝登基,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的,除非是不要命了,若是当真被新皇帝拿住把柄,那是必死无疑。   离白敏卉的大婚之期只有一年的时间,公主府的修建已近尾声。后宫的事务早就交给了薛皇后,徐太后不是有权力欲的人,从未想过把后宫的权力把持在手里。如今,她除了养养花、逗逗孙儿,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忙着给白敏卉准备嫁妆。   因是大乾宣宗朝唯一的一位公主,对于这个从小视若珍宝的唯一的女儿,宣宗和徐太后是心存愧疚的,自然在嫁妆上毫不吝啬。自婚期定下来,宣宗就私底下留了不少好东西,徐太后也是把这许多年积攒下的好东西都给了女儿。宣宗临终前更是叮嘱白文轩,一定要让白敏卉风光出嫁。   白文轩在登基以前就已经是派人在全国各处搜罗好东西,不拘家具摆件、珠宝玉器、古玩字画,只要是好东西都列入给妹妹的添妆里。以至于,三十五年的春节和接下来的三十六年一整年里,王府管家刘忠为了置办要送的节礼、年礼,不知道愁白了不知多少根头发。刘忠着实体验了一把“王爷家也没有余钱”是个什么滋味。   白文轩这样煞费心力,不仅仅是因为白敏卉施他自小就宠爱的唯一的妹妹,也是因为他清楚白敏卉的婚事完全是宣宗为了稳固他的地位而定下的。因为这桩婚事,他一生怕都是会对白敏卉心有愧疚。   当初雍王虽被勒令离开京城,但是白文轩的太子之位并不会因为便多了稳固。他虽是皇后所生的嫡子,但过去的许多年来,不管是徐皇后还是他本人,都不曾有过问鼎帝位的野心。不论是朝中,还是民间,他的声望其实是不及雍王的。而端敏的这桩婚事,从根本上来说就是宣宗为了增加他在军中的支持者,进而稳固他的太子之位。   在白文轩看来,端敏是天下间最美好的女子,无论从哪个方面讲,叶鸿飞都是配不上他的宝贝妹妹的。若是从前,他必定是要坚决发对的,只是现在他却没有了反对的立场。于是,他便想把天下间所有的好东西都找来,只觉得多少都不够。   “母后您别总是想着这桩婚事是我受了委屈,且不说叶将军的身份地位,就是以他的人品才貌,满京城里去找,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人选了。自古以来但凡是做了驸马的,便是有经天纬地的才华,因着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也不过是做些没有实权的闲职罢了。说不得人家还觉着自己受了委屈呢。”白敏卉笑着对徐太后道。   “净是胡说,哪有这么贬低自己的道理,越发的没个遮拦。咱们皇家的女儿最是尊贵,难不成还委屈了他?”徐太后嗔怪的拍了下女儿的额头。她心里自然是知道女儿说的有道理,如不是因为叶鸿飞本人真是个好的,先帝当时也不会选了他。   白敏卉笑着抱住徐太后的胳膊。“本就是这个道理,但凡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哪个不是想着建功立业、名垂千古,只有那些个存了攀龙附凤心思的,才会巴巴凑上来。”   白敏卉这却是真心话。皇家的公主、郡主,多数是利益婚姻,少有能婚事顺遂的。朝中情势如此,她是必须要嫁一个能给皇兄提供助力的人,有这样能力地位的人,本就屈指可数,再去了心向着雍王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有了上一世的记忆,这抚远将军确是个最合适的人选。她对叶鸿飞的性情知道的不多,但是婚后即便不能和美顺意,总是能够相敬如宾的。何况,叶鸿飞经年驻守边关,怕是相处的日子也不会太多。   “世上的人都道皇家的女儿是金枝玉叶,哪里知道......”徐太后看着女儿眼底有泪光闪动。徐太后身处后宫几十年,早知道皇家女儿的命运多不由己,从古至今不知有多少公主塞外和亲,乃至埋骨异乡。如今,她的女儿虽说嫁在京中,夫君也是个允文允武的男子,可却是个镇守边关的将军,这与守寡又有何异?   “母后,您的卉儿长大了,以后会过得好,母后还不信卉儿吗?”白敏卉笑着对徐太后撒娇道。   “信,母后相信,我的卉儿日后定然过的好.......”徐太后搂住女儿,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了下来。   她自小捧在掌心里如珍如宝一般宠爱的女儿,竟不能为她选一门好婚事,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未知的命运,怎不让她五内俱伤。为了儿子和年幼的孙儿,她却不能阻止这桩婚事,如今皇上虽已经登基,但内忧外患未除,还松不得气。只是,委屈了她的女儿。   殿外伺候的只有婉香、婉碧和环佩、玲珑,几个人听见内室传出徐太后的轻泣声,俱是将头埋得更低,就是平日里性子最跳脱的玲珑都敛了心神,大气都不敢出。   身在宫里,太多时候都要把自己当个聋子、瞎子。   过了一会儿,内室里白敏卉叫人打了温水来给徐太后净面。   徐太后毕竟不年轻了,自宣宗殡天后更是大病了一场,如今身子比不得从前。方才哭了一场耗了心神,瞧着面色就有些不好,白敏卉劝着喝下了一盏参汤,并搀了徐太后进卧房休息。待徐太后入睡后便叮嘱婉香和婉碧照看着,之后离了福寿宫。   白敏卉要准备嫁妆,平时还要帮着薛皇后打理后宫的一些事务,也是不得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单位有事,过渡章写的太匆忙了,惭愧 ☆、毒   永平二年夏天的天气比起往年来有些反常。小雨淅淅沥沥下了能有十来天,这几日好容易放了晴,却又一下子热得厉害。大乾的夏天多雨,只是这种热法总是让人心里觉着不对劲。   这一天,烈日炎炎,又正值太阳当空的晌午,一脚踏出门去,便觉着阵阵热浪扑面袭来,就连院子里各处的花草树木都垂头搭脑的,看起来蔫巴巴的没有一丝精神。外头日头正足,就是偶尔有一阵风拂过,也都是裹夹着热气的。   这样的天气里,就是平日里再勤快的人,此时也都不免想要偷会儿懒,躲在屋子里休息。宫内的冰窖里有冬天储存的冰块,主子们的房间里都是放了许多冰盆,便是这样也觉着热得不行。忘忧宫的宫人此时都放下手里的差事,多在自己的屋子里。主子的性情随和,对待下面伺候的人也好,只要不太过分是不会处罚他们的。   屋外的树上蝉鸣声不绝,听得人心情烦躁,便越发觉着热起来。   屋子里放了四个冰盆,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也不觉着凉快些,还是热的有些心烦。白敏卉每日都有午睡的习惯,今日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在书房里找了本闲书来看着。环佩几个则是在隔间伺候着,环佩和珊瑚在打络子,玲珑和琥珀则是在绣帕子。”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打乱了一室平静。   四婢诧异的互相看看,都是一惊。不说忘忧宫里的人都知道公主每日要午睡,不会来打扰,按说这时候都是尽量不发出响动的。宫里的忌讳就是刚入宫的小宫女内侍都知道,若不是出了大事,哪个也不会这么没有规矩的发出大的声响惊扰主子。   想是外面的小宫女听见动静去开了院门,就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廊下响起,外间关闭的房门外也马上响起一阵急促的敲击声。那声音莫名的让人的心悬了起来。   四婢都站起身,离门口最近的玲珑急忙忙的扔下手里绣了一半的帕子,跑上前去打开门。门甫一打开,一眼看见的是薛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曼冬和曼青两个。   此时,只见平日里素来稳静的两个人都是面色苍白、气喘吁吁,脸上俱是带着掩藏不住带惊慌神色。   “出了什么事?”内室的白敏卉听见动静走了出来,正看见曼冬、曼青两个。瞧见她们两个此时的样子,就知道不会是小事。   曼冬、曼青此时急切间也顾不得礼数是否周全,匆匆屈膝行了个礼。“公主,皇上在朝阳宫吐血,此时已是昏迷不醒!”事出紧急,曼冬颤声对白敏卉道。   听了曼冬这一句话,白敏卉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双腿就是一软。“公主?!”珊瑚就站在白敏卉身后,见状忙一把抱住白敏卉的身子。瞧见她们两个此时的样子,就知道不会是小事。   白敏卉被珊瑚和琥珀搀扶着,勉强稳了稳心神。“皇上现在何处,可传了太医?”   “在朝阳宫的偏殿,奴婢过来的时候已经传了太医,皇后已派人去禀报太后娘娘。”曼青回到。皇后知道皇上昏迷,即刻命曼冬和她来见公主,曼真和曼灵则敢去福寿宫请徐太后。   “去朝阳宫!”顾不得其他,白敏卉转身就奔出了房门,向着朝阳宫跑去。曼冬、曼青和四婢忙跟上去。   皇帝中毒昏迷的消息还被封锁着,并未在宫内传开。白敏卉一路急行,路上见到不知道多少的宫女内侍都跪倒行礼,她无暇顾及,急匆匆直奔朝阳宫,一路不知道留下多少疑惑不解的人。   “皇兄如何了?”白敏卉一进了朝阳宫,就看见婉香等在外边。   “太医们已经给皇上服用了解□□,说是没有性命之忧,太后和皇后娘娘都在里面。”婉香知道公主此刻最关心的就是皇上的身体情况,立刻挑最重要的说了。   “可查到了皇兄是怎么中的毒?”白敏卉一路上都在想着,皇兄怎么可能会中毒?在宫里,皇上吃的东西都要经过检查,且有试菜太监,怎么可能轻易中毒?   “皇后娘娘已是命人封闭了朝阳宫,所有的宫女太监都看管了起来,查到下毒的是奉茶的小太监,派人过去的时候已经服毒自尽,只是不知是不是还有别的人。”婉香见周围没有旁人,便轻声对白敏卉说了。   “递给皇兄的东西都是要查好几道的,一个小太监怎么可能轻易得手?”白敏卉是不信的。若是一个小太监都能有这样的本事,那宫里这些个人都是吃闲饭的不成?   此时,朝阳宫里的人,有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感受着着诡异的气氛,心里全都慌得厉害。只看殿外站着的御林军,今日发生了肯定不会是小事。   白敏卉进了偏殿,就见白文轩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徐太后坐在一边,薛皇后眼睛红肿的站在身后。朝阳宫原有的太监宫女大都被关了起来,此时只有总管苏万宝带着几个心腹守在殿内,整个朝阳殿里冷冷清清的。   “卉儿.......”徐太后原是坐在白文轩的床榻边,见白敏卉进了内殿站起身来。薛皇后忙起身搀扶着徐太后。得知皇上昏迷,薛皇后六神无主,若不是徐太后镇定的主持大局,如今朝阳宫怕还是一团乱。   “母后,皇嫂,皇兄情形如何?”白敏卉进来时已经看见几个太医都在外面,却不想问他们。此刻她心急如焚,可没心情去听他们掉书袋。   “毒是下在茶里的,好在皇上只喝了几口,毒性不深,已是服过了解□□,没有大碍,只是怕要修养好一段日子。”徐太后眉头微皱,忧心忡忡的道。白文轩的身子底子本就不好,继位后又忙着国事,好在有皇后照顾的精心,只是经过这一番折腾,怕又是亏损了身子,不知道要养上多久了。   “奉茶的小太监已经服毒,追查下去能找到的也是些无足轻重的棋子,怕是查不到背后的人。”薛皇后恨声道。其实,背后的主使者是什么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要找证据却不容易,既然谋划这么久才动手,是不会给人留下把柄的。   “如此看来我们还是大意了,这才让人钻了空子,看来这宫里是要好好查一查,这样的事是万万不能在发生。”徐太后面沉似水。她此时却是后悔自己疏于防范,以为那人没有那么大胆子,结果险些酿成大祸。   白敏卉闻言只是皱着眉,并没说什么。出了这样的事,后宫必然是要经过一番清查的,牵连的人少不了。不说别的,单单是一个奉茶的小太监是不可能成事的,这次参与其中的人少不了。不知道这后宫里还有多少人暗中窥探着。   ——————————————分隔线————————————————————   三天后,朝阳宫的宫门才打开,只是仍有御林军在看守着。   只是,朝阳宫里伺候的宫人却是经过了一次大换血了。此一次,被牵连的人达百人之多,有些还是宣宗时候的老人。   这一番清洗,也只是拔掉了一些安插在宫里的“钉子”。明眼人都知道背后的主使是谁,只是没有充足的证据却是动不得的。   宣宗只得两个儿子,当初将雍王打发到封地也是想保存这个儿子。白文轩的皇位本就不稳,若无十足的证据是不能动用雍王母子的,一旦打蛇不死,反倒会被反咬一口。这也是白文轩一直不动雍王的原因,他不想落一个“手足相残”的昏君名声。若是雍王安安分分做一个富贵王爷,他原本是打算维持“兄友弟恭”的局面的。   徐太后狠狠敲打了一番于太妃,也加紧了对她的监视。经此一番,于太妃在宫里的暗手也折损得所剩无几,倒是不敢再折腾,尽管不甘心,也值得老老实实待在宫里。   白文轩性命无碍,身体却是更不如从前了。薛皇后如今全部心力精神都放在照顾白文轩上,便没精力顾及后宫的事务。   白文轩未登基时仅有一正妃和两位侧妃,登基后吴姓侧妃被封为德妃,张姓侧妃被封为贤妃。这两位是徐太后亲自挑选的,都是性情极好的,因此齐王府里后宅一直和睦。只是如今这性子却成了问题,皇后无暇,她们的性子又太绵软,确实难以压制后宫的。因还在先帝的孝期,宫中也未进新人。   徐太后这些日子经了这事也是精力不济,白敏卉便暂时代替薛皇后掌了凤印,处理后宫事务。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又都知道她虽年幼,却不是个好糊弄的,下边的人倒是不敢轻看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好容易不下雨了,温度一下子到了三十多度,热得受不了,心情烦躁,感觉有点儿静不下心啊 ☆、叶家青桃(捉虫)   经过了白文轩中毒的这场风波,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的气氛似乎比以往紧张了不少。   因着最近一段时间薛皇后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照顾丈夫身上,白敏卉就一下子倒是忙了起来。之前虽说是在准备嫁妆,其实也不需要她凡事都亲力亲为,不过是下边的人碰到决定不了的事才问问她。此时却不同,她是真的忙了起来,后宫的诸多事务都需要有她来决定。偌大的一个后宫,每天的事都是不少,好在薛皇后身边的几个掌事姑姑都是得力的,帮白敏卉分担了不少。   一连两个来月的汤药、补品不断,白文轩的身子渐渐有了些气色。在这段时间,徐太后私下在民间寻了几位有名望的“神医”。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自然是好,只是许多时候身在这样的位置,顾忌也就多了。所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说的就是他们了,以白文轩的身体,这么多年都不能从根本上医治好他,可见不是药石也只是治标,不能治本。   当年太医院的太医也断言白文轩活不到成年,还是徐太后不死心,私底下让徐国公在民间寻访医术精湛的医者,虽然没有从根本上治好白文轩的不足之症,也让他活到了娶妻生子。 太医们开的方子都是些温养的药,吃不好也不会出问题,从前用着倒无妨,如今却是药效太慢了。   太医们没见到给皇上开药的人,但是每隔五日的例行诊脉却是看得出端倪,很容易就发现。只是,眼见着皇上的身体状况有了起色,却不是因为他们的药,自然不敢声张 ,只能装作不知道。   薛皇后见白文轩好些了,也恢复了每日的早朝,这才有精力处理后宫的事务。白敏卉将凤印交还给薛皇后,只觉得浑身轻松。   —————————————— 分隔线 ——————————————   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   转眼就到了金秋九月,一年中大半的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   这几日得了好容易闲暇,白敏卉便想起因为忙着处理后宫的事,已经是好些日子没有见过叶家小姐叶青桃了。这叶青桃就是抚远将军叶鸿飞唯一的妹妹,因双亲亡故,唯一的哥哥又常年在边关,这几年一直是寄养在叔叔家的。   自从婚事定下后,叶家二太太便带了叶青桃来拜见白敏卉。白敏卉对那个文静秀气的姑娘很是喜爱,隔三差五的便把她叫到宫里来。姑嫂两人倒是相处的极好。   接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端敏公主相邀赏菊,第二日一早叶青桃接她便收拾利索。过了辰时,宫里派来的马车就到了叶府门外,叶家二太太亲自送了侄女到门口,叶青桃带了贴身丫鬟水墨、丹青上了马车。这两个是自小就跟在她身边服侍的,也多次随着她进宫,规矩都是好的,倒是不怕失了礼数。   到了宫里跟白敏卉见了面,姑嫂两个说了一会儿话,就到了晌午。白敏卉见今日天气极好,屋子里也有些闷热,就命人把午膳摆在忘忧宫的花园里。   忘忧宫虽是在皇宫内一角,所占的面积却不小,宣宗当时还命人将旁边一个无人居住的宫室划了一半到忘忧宫里,建了个不大不小的花园子。此季,园子里菊花开得正好。这些菊花都是前两日刚从宫外的园圃搬进宫里的。大乾皇宫的应季花卉俱是出自这个园圃,一直是宗室的几位亲王在经营管理,供应着整个大乾皇宫的花卉所需,也对官宦巨贾出售。当然,没有点子身份地位,是买不到这园圃售出的花卉的,可说是身份地位的一种特殊象征。   刚刚踏进园子里,一阵菊花的香气便扑鼻而来。一盆盆菊花品种繁多,千姿百态,或雪白,或火红,或梨黄。许是刚浇了水的缘故,在阳光的照耀下,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五彩斑斓,随着秋风阵阵刮过,在花瓣上摇曳滚动。   两个人赏了会儿菊花,便进了凉亭里。这小亭子正好建在园内湖水的中央,脚下又刚好有活水流动,凉爽惬意,一眼就能览尽园内的景色。   说是用午膳,这么热的天气也吃不下什么正经菜式,因此就摆放了些精致的糕点:玫瑰饼、桂花糕、水晶糕、豌豆黄、牡丹卷、千层酥、马蹄糕、红枣山药糕、牛乳菱粉香糕、栗子糕、桂花糖蒸栗粉糕,又有莲叶羹、慧仁米粥、香薷饮。样样都是用描绘了精美花卉图案的粉白瓷碟装着,每碟四块,皆是做得小巧精致,让人一看就有食欲。   “妹妹尝尝这两样桂花做的糕点,昨儿个和母后去御花园,见着今年的桂花开得好,就想起从前吃过的桂花糕来。御食间有位厨子家乡是南方的,最是擅长做这些糕点,味道也好,跟咱们平时在京城里吃到的都不同。”白敏卉笑着对叶青桃说道。   “确实跟往常吃的不大一样,好像更香一些,吃着又不觉着腻。”叶青桃尝了一块桂花糖蒸栗粉糕,果真吃着跟她从前吃过的味道有些不同,不由点点头,又伸手拿起一块桂花糕来尝。因和白敏卉相处的好,她倒是不觉得拘束。   “这许就是南方和北方饮食上的差别,我吃着也好,只是母后却说觉着有些偏甜了,不大习惯,吃了几块就不肯再动。”白敏卉想着大概是年纪大了都不喜甜腻的东西,反倒是年轻人爱吃这些,尤其是年轻女子。   “一年里也就这一阵子能吃到新鲜桂花做的糕点,过了季节,就是有存下的干花做出来的味道也怪怪的。”叶青桃笑眯眯说着。有些人觉着桂花太香,做出的糕点也腻了些,她却是极爱吃的。每年桂花开的季节,叶二太太都特意让府里的厨子做给她吃。   “你既然喜欢,等回去的时候我让人多备些给你拿回去,也让叶夫人尝尝,想来府里的厨子手艺也当是好的,只是再好的吃多了也没了新意,正好换换口味。”说着,白敏卉便回头对环佩吩咐一声,让她告诉厨子赶着再做些糕点让叶青桃带回去。   “这糕点我确实爱吃,也就不跟姐姐客气了。”叶青桃笑着道了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再说不过是些糕点,又不值什么。”白敏卉笑着嗔怪道。对这个未来小姑子,她是很喜欢的,不过才是刚刚才十来岁的孩子,却很是懂事,又乖巧可人,文静秀气。虽然是自小就失去了双亲,许是,因着叶家二夫人将她视如己出,并不见她如同等境遇的孩子一般怯懦胆小,反倒显出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徐太后见了叶青桃几次,私底下也夸奖了几次,觉着她的教养极好,像极了她的母亲。徐太后是见过她母亲的,说那位威远伯夫人年轻是不仅仅容貌出众,更是位气度雍容的贵妇人。白敏卉想着,能得母后如此夸奖的人定然是有着与众不同的地方,很遗憾不能亲眼见一见。   叶青桃得了白敏卉的眼缘,叶远鹏和叶家二太太自然是极高兴的。毕竟,将来大婚之后,青桃极有可能是要跟公主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君臣有别,若是公主不待见这孩子,他们虽然是长辈,却也不好插手伯府的家务事。如今,见她们相处和睦却是再好不过的。 ☆、御史弹劾   “这宫里御厨做出来的点心,果然是与平常吃到的不同些,确实味道更好,只是我吃着有些忒香了,倒是适合你们这个年纪吃。”叶家二太太曲氏吃着叶青桃带回来的点心,笑着道。   “我倒是极喜欢这个桂花糕,这个就是要香香的才好吃呀。”叶青桃笑眯眯的捏着一块桂花糕。这几年待在二叔家,她和曲氏是跟亲生的母女差不了什么,也只是在曲氏面前她才像个孩子。   “我跟你叔叔原本还担心你和公主相处不来,如今看你们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曲氏没有女儿,对这个乖巧的侄女是真的当成亲生一般在疼爱的。叶鸿飞常年在边关,对这个妹妹是有心无力,叶远鹏又是个粗心的,都是她在照看着。几年下来,她在叶青桃身上花费的心思绝对不比亲生的少。叶鸿涛有时候都闹着说她偏心小桃子。   ———————————————时间的分隔线————————————————   初冬的第一场小雪刚刚飘落,于宣宗三十五年就破土动工修建的长公主府终于竣工了。   这公主府是宣宗在时下旨令工部逾制建造,可说是聚集了大乾朝的能工巧匠。因这些工匠来自天南海北的都有,所建的公主府外观与各王府无甚差别,但内部的亭台楼阁却是兼具了南北方的建筑特色,别具风格。   长公主府位于大乾皇宫的西北方向,选址稍偏,靠近城郊。说是按亲王府邸的规模修建,在面积上却差不多是寻常王府的两倍,府邸前后共有五进院子,大门、过厅、大厅和内院皆是修的细致,府内房舍能有六十余间。府内还修了个大大的园子,假山、凉亭、水池、花园,楼阁琉璃金碧,四角瑞兽坠饰,雕工精心,亭台碧池环绕,美不胜收。   府邸竣工的时候,徐太后亲自出宫来看了,对着府邸的修建很是满意。   前朝的御史们自然都听说了。按说,此举必定是要被御史弹劾的,但因为这是先皇帝下旨修建的,当今皇上又对长公主宠爱非常,他们弹劾也是要“看人下菜碟”的。要是真个敢上疏弹劾,不说皇上,就是太后也饶不了他们,脑子稍微清楚些的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是,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会有那么一两个脑子不清楚的就是了。   朝上有个新晋的御史名叫吴闵良的,乃是宣宗二十九年进士出身,如今三十多岁的年纪,为人尖酸刻板,是个认死理的。举凡这种人,总免不了想着流芳百世、名垂史册,好容易等来这样的机会,自然不想放过,连夜挑灯写奏折,洋洋洒洒上万字。   白文轩看到吴闵良上的折子,其言辞之刻薄尖酸,令涵养极好的白文轩火冒三丈,当时就砸了一套上好的宫造茶具,瓷片四散,一屋子自宫女太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下。   内侍总管苏万宝见状,麻利收拾了满地的青瓷碎片,心里暗暗为那位吴御史默哀,这真正是作死的节奏啊。啧啧,可惜了一套上好的茶具。   次日,早朝之上。   白文轩低头看着大殿之上梗着脖子跪着的吴闵良,额头青筋直蹦。果真是长着一张尖酸刻薄的脸,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说朕骄纵长公主,逾制建造公主府邸?这长公主府乃是先皇在世时工部就开始兴建,当初怎的不见你们上疏弹劾?”白文轩冷笑,“长公主乃我大乾皇室的金枝玉叶,是先皇爱若珍宝的掌上明珠,莫说只是建了一座公主府,就是建上十个八个,与尔等何干?!”   殿上众位大臣眼见皇上动了雷霆之怒,莫不是敛眉低头,生怕这火烧到自己身上。说起来,当今圣上的心性可说是温和,登基的时间也说不上短,这还是大臣们第一次看他在殿上发火。   “皇上,微臣忝为御史,身肩纠察刑狱、严肃纲纪、肃整朝仪之任,而今,逾制修建公主府于陛下而言虽是小事,然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倘靡费日久,恐我大乾风纪废驰,奢靡成风,动摇国之根本,还望陛下三思!”吴闵良扣头于地,言之凿凿,一派大义凛然之色。   待他说完,金殿之上众臣鸦雀无声,许多人暗暗倒抽一口冷气。这吴闵良是当真敢讲,为了成就清流之名,这是在拿性命做赌注,赌的就是当今皇上仁善,不忍杀戮。只是,他怕是低估了长公主在皇上心里的地位。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高坐在龙椅上的白文轩双眸微眯,一双眼冷冷的缓慢的扫过殿内的每一个人。被他视线扫到的人莫不是一惊,将身子压得更低些。   “靡费?”白文轩声音不高,但此时在偌大的金殿上尤为清晰,仿佛响在每一个人耳畔。“长公主府修建虽是逾制,却说不上是奢华,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靡费之举?端敏乃是先皇和太后唯一的嫡女,是朕嫡亲的妹妹,更是大乾尊贵的长公主,如今便是修了一座公主府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过?!”   白文轩不由冷笑。“不过是打着冒死劝谏,以此流芳后世的好算盘,以为朕不敢讲你们这等小人如何,可惜呀,你们这般攀扯之前却忘记了要去工部和户部查一查。户部尚书,你来告诉这些居心叵测之徒,朕修建公主府所费都是从何而来!”   “微臣在!”户部尚书姚景林闻言赶忙跨出一步,手持笏板,朗声道;“长公主府于三十五年开始兴建,集工匠数百人,于月前完工,我户部对其所费银钱明细皆记录在册,以备查察核对。所费之资,十之其三为先皇自皇家内库划出,十之其二为陛下未承大统时自齐王府所出,余下十之其五乃为当今太后娘娘所出!”   话声刚落,殿上便响起一阵议论声。再看吴闵良,已经是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户部尚书姚景林这番话就是告诉众臣,修建公主府所花费的所有银两,一半来自皇家内库和从前的齐王府,另一半则是徐太后的私库。若是皇家内库和齐王府勉强能和朝廷扯上关系,太后的私库就完全不相干了。   徐太后将自己的家底都拿出来给自己唯一的女儿修建府邸,这干卿何事?   白敏卉听到消息的时候,吴闵良已经被贬为庶民,灰溜溜离开了大乾国都。她有些好笑的摇头,这个吴闵良也是个蠢的,那么多的御史都不吭声,偏他上赶着往上撞,可不就被皇上做了那“杀鸡儆猴”的鸡吗?   “这吴闵良当真是没有眼色,这样的糊涂蛋也不知是怎么当了官的。我花自己的私房钱给女儿修府邸,关他什么事,可不就是吃饱了撑的。这些个御史啊,平日里也是闲得慌,一点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也拿到早朝上说去,朝廷那么多的大事怎么都不见他们张罗着,可见都是些吃闲饭的!”徐太后倒是觉着解气。   白敏卉听了不由失笑,一个吴闵良倒是连累了所有的御史都被太后骂,就不知道御史们此时耳朵会不会发热?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   永平二年十二月初八,在漫天雪絮里大乾皇宫迎来了这年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外头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寒风凛冽,张嘴吸上一口气儿,等到再吐出来白白的雾气里好像都带着冰碴,忒冻人。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都要冷些,倘若是在外边站了一会儿,便觉着从骨子里往外都冒着阵阵寒气。   这样的大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到了第二日清晨方停了下来。大雪初霁,整个京城都是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色,天气极是晴朗,只是觉着比昨日更冷了些,还是那种干巴巴的冷。   宫里有着一座梅园,就在徐太后所居的福寿宫不远处,据说是当年开国皇帝十分宠爱的一位妃子极爱梅花,因此在后宫里专门辟了这片梅林,百多年来在大乾后宫里也是一道风景。   此时梅花开得正盛。远远的还未走近,便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直沁入到人的心肺里。远远看去,或是白里透黄、黄里透绿的腊梅,或是娇艳如火、红艳满天的红梅,还有洁白如雪、白净无暇的白梅。虽然品种不尽相同,但都开得极好。   白敏卉站在梅林外的游廊里,见梅花开的极好,便忍不住自廊下走出,步入梅林中,仰着头去看那还挂着雪的花枝。那花白里透着淡红,花瓣润透如同上好的琥珀碧玉般。花枝上的花开得或早或迟,有的正是含苞待放,粉红的花苞可爱鲜嫩,有的已经完全绽开,柔嫩粉红的花瓣极是惹人喜爱。   偶尔一阵风吹过来,片片花瓣随着风自枝头落下,却是成了一幅不需任何笔墨渲染的落梅图。面对着这样不似是人间的美景,白敏卉不禁入了迷,孩子气的抬手去接落下的花瓣。   “公主,天太冷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当心受了风寒。”环佩见公主好一会儿没有挪动步子的意思,无奈只好走上前去。   不知怎地,总觉着自己走过去就瞬间破坏了这画一般的景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年特别冷的缘故,瞧着这梅花都开得更好了。”白敏卉笑着接过环佩递过来的暖手炉。   “公主若是觉着开得好,等会儿咱们回去的时候折上几枝插瓶就是了。”环佩说着,伸手将白敏卉身上穿着的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的羽缎斗篷拉紧些,并随手拂去她头上掉落的花瓣。   “开得好好的花,折了做什么,怪可惜的,这花儿呀,还是长在树上的好,让人看着心情就好。”白敏卉转身出了梅林,继续向前走。   身后的环佩却是抿着嘴乐。不知道是不是抚远将军不日将要回京的缘故,公主这几日心情尤其的好,可不就是所谓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转换地点的分隔线—————————————   福寿宫里,婉香和婉碧向白敏卉请了安,婉香便进内室去看徐太后是否醒着。方才太后娘娘说有些倦了要睡会儿,她们便退出了暖阁,此时也不知醒来了没有。   “这么冷的天,公主该多穿些,别冻着才好。”婉碧忙帮着白敏卉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来,这样的天气,从外面走进屋子里,周身都带着一股子寒气,脱下外衣也要好一会儿才能暖和过来。   旁边的小宫女麻利的上前了接过斗篷,小心翼翼的掸去了毛领上结成的霜粒子,挂在衣架子上。   “果然还是屋子里暖和。”白敏卉接过婉碧递来的那杯热茶暖着手。在外面还不觉得,待进了暖和的屋子,反倒觉着冷了。   福寿宫里的这暖阁是专为着冬季严寒取暖而建造的,四周墙壁是寻常的殿阁墙壁的两倍厚,中间镂空设计,与地板下的火龙相连通,冷的时候烧起柴火来,热气升腾而起,从地板到墙壁,将整座暖阁都变得暖和舒适。   “公主,太后娘娘醒了,吩咐奴婢请您进去呢。”婉香出来道,随手挑起了门上的帘子。   白敏卉将茶杯递回给婉碧,迈步便往暖阁里走去。   暖阁中,临窗的睡榻上摆放着一张做工精致的红檀木雕花小几,几案上面放着一个小巧的孔雀蓝釉刻雀鸟图纹的三足香炉,香炉里燃的是清檀香,青烟弥散着阵阵清淡的香气。徐太后本身不大爱熏香,平常只在春日屋子里有些发潮的时候叫人熏熏屋子,只是最近天气冷,精神就不大好,这日才在屋里燃了香料。   大乾共有二十一个州,其中以芜州和并州统称为“江南二州”,乃是自古有名的鱼米之乡、蚕桑之地。并州辖下有八个府,均以制香闻名天下,举凡杜衡香、月麟香、甘松香、苏合香、安息香、丁香、沉香、檀香、麝香、乌沉香、白脑香、藿香、龙涎香......在并州都能寻到,尤以檀香最是出名,这清檀香就是其中的一种。此香燃之香味清幽,带着丝丝天威,并能持久,余香袅绕,燃尽了几个时辰香味还在。自然,价格也是令人咋舌,可说是有价无市。   徐太后此时正靠在绣着金色祥云纹样的大迎枕上,手里拿着一本子佛经,头发松松的绾了个髻,神态慵懒。徐太后保养的极好,容貌并不见这个年纪的妇人般显出苍老,只是鬓边也已经泛起了霜白。   抬头见白敏卉走了进来,徐太后随手将刚开了几页的佛经放到了小几上。“快过来坐下,可是冻坏了吧。”   “现在日头上来了,还不是太冷。”白敏卉向徐太后行了个常礼,走到徐太后身边坐下。“母后怎么想起看佛经了?”   “天气好时还能去园子里转一转,这几日冷得厉害,我也不爱动,闲着无事就看看佛经,打发时间罢了。”徐太后微微笑道。自宣宗殡天后,徐太后倒是开始念佛了,福寿宫里也设了佛堂,每月初一十五的也不食荤腥。   “我记得还是你和皇上小的时候有过这样冷的冬天,那年也是下着大雪,一连下了六七天,好几个州县都受了雪灾,房屋倒塌了不知道多少,死了不少人,先皇更是几个晚上没睡好觉。几年不知道是不是又有州县要遭灾,千万莫冻死百姓才好。”   徐太后想起宣宗二十四年的那场大雪,也是这么冷的冬天,大雪造成不少的民房倒塌,被砸死冻死的百姓达数百人。虽是天灾,也是人祸,当时先皇派了钦差大臣前往赈灾,事后被革职查办的官员便有二十多人。   “钦天监不是早就预测出今年冬天怕有大雪,皇兄也早拨下了银子到各州府,严令不得私自挪用贪墨。听说前几日左丞相还上疏,请皇兄派专人负责此事。想来不会出大的纰漏。”白敏卉拿起小几上小茶壶倒了杯热茶递给徐太后,见徐太后摆摆手,便回身放在小几上。   “但愿不要出事才好。”徐太后轻叹了口气。   “母后就是忧心太过,太医前些日子不是还说让你静养,少操心些心。”白敏卉微微皱眉。   “说的也是,这些事自有朝上那些大臣去费心思,咱们娘俩不过是白担心,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是了。”徐太后看看女儿,不由一笑。   “皇上昨儿个跟我说,叶鸿飞再有个七八日就该到京城了,这次回来倒是能待上半个多月,只是却不好见面。”大乾风俗如此,订了亲事的未婚男女是不好在婚前见面的,上次见面已经是破例了。   听徐太后提到叶鸿飞,白敏卉没有答话,只是微微笑着,面上却不带娇羞。   徐太后见了失笑。自己这个女儿的性子如今倒是越来越沉稳了,不似从前那般将心思都带在脸上。   屋外飘飘洒洒又下起了小雪来,暖阁里却温暖如春,母女两个有说有笑。   永平二年的冬天此刻似乎也不是那么冷。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今天怎么搞的,一直打错别字,感觉今天都在改错,好想哭! ☆、伽蓝寺   永平二年在一派祥和喜庆的新年气氛中过去,微风送暖,永平三年的春天悄然而至。   阳春三月,正是万物复苏的的大好时节。大乾地处关中,三月本就多雨,雨丝细密如织,淅淅沥沥数日不停,雨水漫过宫室的琉璃雕瓦,细流如注,顺着四角上的瑞兽口中落下,落在廊下的青砖上,发出悦耳的“滴答”声。   忘忧宫的高墙里,柳丝低垂,池塘中春水碧绿,带着水意的花儿清香怡人。   此时已是过了巳时一刻,细雨依旧无声地飘落着,所有的宫室楼阁和书目都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清新如一幅充满诗意的水墨画卷,只是这画手却是天地自然。   珊瑚手里撑着十二骨的绸伞,手里拎着一只雕花食盒,进了垂花门,便看见琥珀此时正站在廊下张望。   “公主可是已经醒了?”珊瑚将手里拎着的食盒递给琥珀,收了绸伞。   “还没呢,环佩姐姐刚进去看了,见公主还在睡,就没打扰。”琥珀回道。   “我刚去御食间的时候,牡丹卷还没出锅,就耽搁了一会儿,还担心公主已经醒了呢。”珊瑚说道,“回来的路上还遇上了婉香姐姐,说是今日下雨,太后娘娘叫公主不必过去请安了。”   “那倒是不用急着叫醒公主了。这雨不大不小的下了一天,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琥珀说着话,拎着食盒,沿着游廊,跟珊瑚一起往内殿走去。   此时,内室的窗子打开着,微微的凉风从敞开的窗口吹进来,带着清新的泥土气息。窗外的杏花被雨水打落,一地残红。   白敏卉身上穿的是广袖流仙裙,裙上用细细的金银丝线绣着千叶海棠花,头发绾个一个简单的髻,用支镂空兰花珠钗固定着。身旁的梅花纹象首三足香炉里冒出的淡青烟气被风吹散在室内,而她捧着一杯清茶倚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雨景。   环佩见珊瑚拎了食盒回来,便轻手轻脚的进来看公主醒了没有,刚一进来就见白敏卉站在床边,慵懒的神态瞧着像是刚醒没一会儿。   “公主,怎么醒了也没叫人进来伺候?”环佩从衣架上拿了一件浅紫色的牡丹花纹锦外罩给白敏卉披上。毕竟还是春天,又下着雨,若是不小心着了凉就不好了,尤其离公主的大婚之期不过一个两个来月的时间了,可是不能马虎。   “珊瑚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婉香姐姐正要过来,说是太后娘娘见了今日天气不好,叫公主不必过去请安了。”环佩说道。   白敏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因是刚刚睡醒,白敏卉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两块牡丹卷、一块红枣山药糕和小半碗的碧粳粥便撂下了玉箸。如意糕、千层酥、栗子糕、桃花酥和水晶糕便是动也没动一块,都叫环佩拿下去分给了小宫女们。   差不多到了申时的时候,下了大半天的雨终于停了下来,阳光透过密密的云层照射到地面上。   白敏卉命玲珑准备了笔墨,动笔给叶青桃也了一封短信,邀她三日后的三月十五一起到京城郊外的伽蓝寺去上香。   三月春风和煦,柳絮飞扬,正值踏青的好时候。   这次出行却是徐太后提议的,想着女儿很快便要大婚,接下来的时间怕是会忙起来,怕是没机会再有这闲情逸致了。   ——————————————三月的分隔线————————————————   永平三年三月十五,宜:祭祀、祈福、求嗣、冠笄、作灶、纳财。   大乾地处关中腹地,每年进了三月中旬,便开始渐渐进入一年中的雨季,一直到五月初,时不时的就要下一场小雨,难得这样的好天气了。   春日暖暖的阳光从林荫路密密的林叶之间透过,在地上印下斑斑驳驳的影子。这条宽阔的林荫路是去伽蓝山的必经之路,道路两旁遍植的是高大的柳树,柳梢低垂,瞧着那些树的样子怕是有五六十年的树龄了。   伽蓝寺便是建在离京城不远的伽蓝山上,据说这座寺庙已经有着近两千年的历史。虽然随着朝代的更迭,也是几经修缮,但一直都是香火鼎盛,远近闻名。   两百年前,大乾的开国皇帝便笃信佛教,据说是因为幼年蒙难时候曾经受过伽蓝寺僧人的恩惠。建国时将都城的位置选在了位于伽蓝山不远的浔阳城。当时的浔阳城虽是一座港口城市,但大多是一些商船到此补给淡水,停留的时间都不长,因此浔阳各行各业并不发达,人口也不多。   当时定都浔阳曾经受到群臣反对的,自古以来都城从没有选在港口的,何况浔阳当真没有什么有利的地势。不管如何反对,开国皇帝却是实实在在顶住了压力,说出了“大乾国都必为浔阳”的话。   最后,国都果然定在了浔阳,大乾成为了首个在港口城市建都的王朝。而这伽蓝寺俨然被视为大乾的国寺,香火鼎盛更胜往昔。   伽蓝寺因是建在半山腰上,马车到了山下便只得停了,需步行上山。据传闻说,许多年以前也有人想着修一条直通寺门的路,最后却被伽蓝寺的主持否了,说车马喧嚣,扰了佛门的清净。   通往寺门的山路都是开凿的石阶,从山脚下走到寺门需要差不多两刻钟,一路上还可以看看风景。   前几日刚刚下过了一场透雨,伽蓝山上四到处湿漉漉的,越发显得树木翠绿,花朵明艳娇美。这样的景色是在京城的人看不到的,沿路也有许多人沿着石阶向上,只是看着白敏卉一行人就知道不是平常百姓,远远的就都避开了。   此番出行带的护卫也就二十来人,但是加上两人随行伺候的人,也是呼呼啦啦一大群。走到寺门前的时候,已经快到了午时,白敏卉和叶青桃都是有些喘息不匀。   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是寺里香火最旺的时候,有许多人到寺里来上香祈福,一进寺门便看见大雄宝殿里进进出出的很多人,上至白发老者,下至垂髫小儿。   白敏卉一行人自然不好在人多的地方停留太久,便直接奔着寺庙后边去了。一早就有寺里的僧人得了贵人将至的消息,早早就等候着,恭敬的引着白敏卉和叶青桃去后边休息的禅室。   待休息一会儿,白敏卉和叶青桃便在禅室里用了简单的斋饭。伽蓝寺的斋菜也是很有名气的,据说现在伽蓝寺里做饭的大师傅就曾经是京城里有名的大酒楼迎仙楼的大厨,不知因为什么缘故看破红尘,在伽蓝寺剃度为僧,只不知是不是因讹传讹。   说是来寺里上香,其实不过时借着这个由头出来放松下。若是别的日子来,还能去大殿上柱香,或是听主持讲讲佛经,只是今日却不好这样,毕竟人太多,随行的护卫也不太多,白敏卉想着只在寺里的后山走走就是了。   三月里桃花开,伽蓝寺后山就有着一大片的桃林。伽蓝寺的桃花莫说是在京城里,便是在整个大乾也是极有名气的,很少有地方会有如此大的一片桃花林。   每年春天伽蓝寺桃花开得正好的时候,都有许多文人墨客慕名来到这里赏花品茶,或独自而来,或三五结伴成行。有些人来了便流连忘返,不舍离去,一直要到四月中上旬桃林开始落花的时候才依依不舍的离寺而去。据说,现今传世的有名的“桃花图”里,有好几幅画画的伽蓝寺的桃花。   眼看时间已经过了申时,随行的侍卫统领不得不跟环佩说该下山了,不然怕是天黑之回不了宫。环佩便去跟白敏卉说了,一行人收拾好了,便慢慢下了山。   于是,大乾长公主殿下婚前的最后一次外出游玩就这样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悔之前只写了大纲,没有写细纲,今天同事忽然请假,我光接电话就忙翻天了,结果写的乱七八糟。只能以后修改了,哭一个去 ☆、端敏大婚   大乾永平三年六月初三。   这日,在九华宫中和薛皇后一起用过晚膳后,白文轩并未在薛皇后宫中留宿。薛皇后亲将白文轩送出宫门,看着他带了苏万宝往福寿宫而去。   想到再过两日便是长公主的大婚之日,薛皇后暗暗叹息一声,在宫女的搀扶下回宫去了。虽说是件大喜之事,只怕皇上的心情却是复杂吧。   白文轩到了福寿宫便被告知徐太后用过午膳便一直在小佛堂里念佛,就是连晚膳都没有用。白文轩闻言微微皱眉,让伺候的人留在外面,独自一人进了佛堂。   佛堂里木鱼声阵阵,徐太后正跪在蒲团上敲着木鱼,面前的桌案上供奉着一尊白玉观音像。   “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见白文轩进来,徐太后放下了手里做工精细的白玉木鱼敲棍,虔诚的对着观音像磕了个头,慢慢起身。   白文轩忙快走几步到徐太后身边,搀扶她起身。   “儿臣刚从皇后那过来,想着过来看看母后。”白文轩扶着徐太后到了外边的屋子坐下,并亲手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徐太后手里。   “如今朝上的事也多,皇上当是多多注意自己的身子,不必每日都过来。”徐太后轻抿一口茶水道。白文轩即便是国事繁忙,也是坚持着每日到福寿宫里向徐太后问安。   “母后可是这几日睡的不好?”白文轩见徐太后面有疲惫之色,问道。他自小就知道,母后只要心烦意乱时就会到菩萨面前念佛,以求静心。   “年纪大了,自然也就睡的少了些,无妨的。”徐太后放下茶杯,轻轻叹气。“只是今日却是是心不静,过两日就是卉儿的大婚之期了。”   “是儿臣对不住妹妹......”白文轩声音低沉的道。   “文轩,我这一生只得你和卉儿两个。当年怀你时宫中正是多事,几次险些保不住你,无奈我放手六宫、闭门不出,这才险险生下了你。你出生时太医便说你有不足之症,这些年我小心翼翼,只盼着你能平安成人。即便后来有了卉儿,我最疼的还是你。”   徐皇后看着面前已经是天下之主的儿子。仿佛昨日还是襁褓中的幼儿,如今已经为人父。这个孩子甫一出生便被太医断言活不到弱冠之年,如看顾的不尽心,只怕是会早夭。在他六岁之前,徐皇后从不得一日好眠,小心翼翼的亲自照顾着,不敢有丝毫马虎大意。   因此,徐皇后从不曾有让儿子问鼎帝位的野心,唯一盼望着的就是他能平安顺利的长大,能如平常人一样娶妻生子,完整的经历一番人生。   白文轩听了徐太后的这番话,只觉鼻子发酸,眨眨眼忍下涌上来的泪意。这些事小时候他不懂,只知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母后总是笑盈盈的、温柔的看着他,等到长大之后他都是才懂得,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徐太后却从来不会对他说就是了。   他还清楚记得,自儿时起母后对他就比对妹妹更关切,因为一场小小风寒都能要了他的命,每次他生病母后都是几天几夜守在他床边。就连端敏也是,小小的人儿,自己还迈不过门槛时就跟在母后身边,苦着小脸看他喝药。每次都偷偷把自己的蜜饯零食巴巴的送到他面前,说吃了就不苦了。如今,为了他更是匆匆嫁人。   “叶鸿飞品貌虽也可说是难得之选,毕竟年纪大了许多,又是边关守将,只怕一年夫妻也见不到几次。女儿本该娇养,何况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我只要你记得,如今为了你这个哥哥,为了我大乾的天下,我的卉儿嫁的委屈,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记得卉儿今日所为。”一想到女儿,徐皇后只觉心肝都要揉碎了,满心的都是对女儿的亏欠。   “母后放心,儿臣绝不会让妹妹再受半点委屈!”白文轩用力握紧拳头。   “你这话不必说给我听,是要记在心里才好。”徐太后说道。她说这些话并不是想听白文轩对她说什么保证的话,而是想让他永远记住,他的妹妹曾经为了他做出了怎样的牺牲。   都说天家无父子,徐太后身在大乾后宫几十年,见过了太多是是非非,恩怨情仇。无关对错,在面对利益冲突的时候,再亲近的人也会有取舍。如今皇上是对卉儿心怀愧疚,只是任何情分都有尽时,何况卉儿嫁的还是一员在军中地位卓然的武将。之前的十多年她都是偏疼儿子多些,此时她却是不能不为女儿考虑。   “母后放心,儿臣记得。”白文轩重重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 出嫁的分隔线 ————————————   永平三年六月初六,宜:安床、嫁娶、祭祀、祈福、求嗣、出行、破土。   这一日,据钦天监监正所说,乃是数十年难遇的黄道吉日。这一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这一日,是大乾已逝宣宗皇帝和徐太后最心爱的女儿——端敏长公主的大婚之日。   这一日,整个京城都热闹非常。大街小巷到处是人,都知道今日便是当今圣上的妹妹和抚远将军大婚的喜庆日子,场面的热闹自然是不用说的,身处在京城里,若是错过了,怕是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这样的场面。   满京城都在传说,抚远将军和长公主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虽然遗憾不能亲眼见到,但比不妨碍百姓们开热闹的兴致。   早早的,送嫁队伍的必经之路便站满了穿戴整齐的兵士,百姓也都站得远远地等待着队伍经过。因起的早来不及吃饭的人也不少,就在附近店铺门买几个包子来吃,倒是乐坏了那些店铺的老板。   到了巳时整,送嫁的队伍便自宫门而出,向着威远伯府行去。那日,见过这婚礼场面的人都说,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事“红妆十里”。   只见,送嫁的队伍绵延十数里,穿戴着崭新盔甲的对对兵士开道,身后是八十八名貌若天仙的宫女,每个手里都捧着雕着缠枝莲花图案的银妆盒,盒子装得极满,几乎都盖不上盖子。各式各样的手串、珠链、玉佩、搬至、项圈、步摇、凤钗、簪子、手镯、手环、手链、耳坠、戒指,以及各种零碎珠宝,虽只是远远的看着,却能也能看出皆是精品,在日光的照耀下,晃得人都张不开眼去看。   之后便是并驾而行的六十六辆马车,都是双马拉车,车上扎着大红的彩绸。前六辆拉的是象征着房屋和庄子的新瓦和土坯,都包着大红的彩纸,之后的十辆拉的是数不清多少只装着各季衣衫的楠木箱子,之后的马车则都是拉的各式床榻、箱柜、家具,用料一看就都是名贵的花梨木和楠木,虽没有太多的镶嵌和繁复的雕刻,却处处都透出雅致,无不是工艺精湛、造型别致。   马车过后,又见的是六十六名小内侍,怀里都包着各式的盆景、花卉,每一盆都是万金难求的名贵品种。   道路两旁挤满的看热闹的人,见到这番情景都不住咋舌,感叹着当今皇帝对长公主的宠爱非常。   只是,当听到说长公主是有皇上亲自抱着送上花轿的时候,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惊恐了,这究竟是怎么样的恩宠啊?   大乾女子出嫁都是由兄长抱着送上花轿,没有亲生兄长的,则是在堂兄或表兄里找一个关系亲近的来代替,皇家自然也是遵从这样的习俗的。只是,所有人都以为长公主出嫁是要由某位宗室的堂兄送嫁的。   可想而知,当白文轩将妹妹抱上花轿时,在场的人惊掉了多少下巴和眼球。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同事回家治丧,我忙得焦头烂额,都没时间码字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很多错别字,先发了再说,之后有空再修改 ☆、将军府敬茶 作者有话要说:  街对面一家饭店开业,唱了一天歌,都是那种特劲爆的,听得我心脏都要脱落了,真是一个字也写不下去,好想把键盘砸了!!!   永平三年六月初七。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秦城就起来了,安排着外院的小厮丫鬟们打扫收拾院子。昨晚的婚宴一直持续到了亥时才散,也只是大概收拾了一下,好些东西都还没归置,不说旁的,就是收到的贺礼也都还堆放在一处空置的屋子里,更不用说还有公主带来的大批嫁妆,怕是要好些日子才能收拾完。   此时他不禁庆幸,还好府里的地方够大,若是连公主的嫁妆都没地方放置,说出去威远伯府可不是颜面无存。   环佩、玲珑领着几个小丫头早早的就在内院新房外面候着了,因不知道主子们什么时候起,只远远的站在廊下安静的等着。珊瑚和琥珀两个则是被秦城请去帮忙收拾白敏卉的嫁妆,光是嫁妆单子就有厚厚的一沓子,也只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才能知道哪些是长公主平日要用的,哪些是要放入库房封存的。   叶鸿飞听见外面的动静就已经醒了,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时刻警惕,身边稍稍有一点儿声响也能立刻醒过来。   见身边的白敏卉还在睡着,便轻手轻脚的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素白色的长袍穿在身上。   方穿戴整齐,便听见床边帷幔便拉开的声音。回头就见白敏卉已经下了床榻,身上芙蓉色绣牡丹的抹胸,外罩着一件重重莲瓣玉绫罩纱,此刻正将大红的帷幔挂在银制的钩子上。   白敏卉刚将帷幔挂好,忽然见叶鸿飞回过头来,不禁有些羞涩,面上一红。   “公主怎的不多睡一会儿,时间还早,家里也没有长辈,不需敬茶。”看出白敏卉有些害羞,叶鸿飞不禁放柔了声音,说道。   “不是还要去二叔家,总不好让二叔和婶婶等着。”白敏卉面上带着笑意道,“我平日起的也早,今日已经是有些晚了。”   叶鸿飞听了点点头,“我让人送水过来。”   叶鸿飞打开房门,便看见白敏卉的贴身四婢已经等候在门外,手里都端着洗漱用具。可见,白敏卉平日里怕是真起的早。   待两人收拾利索,便一起前往前厅用饭。若是家里只他们在房里用也就罢了,只是家里还有个叶青桃。大婚前几日,叶青桃便从叶远鹏家搬了回来。   因饭后还要去叶远鹏府里,三个人只是简单用了些饭菜。   到达叶远鹏的将军府的时候,时间刚是辰时。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过来,叶二太太早早就让人候在大门口,免得失了礼数。远远的看见伯府的马车过来,就忙忙的往上房禀报。   待白敏卉在叶鸿飞的搀扶下了马车,便看见叶鸿涛已经站在府门口等候。大乾对长幼尊卑极为看重,虽然白敏卉贵为当朝长公主,但是毕竟是晚辈,今日又是以新嫁妇的身份过府,叶远鹏和叶二太太却是怎么也不能出门来接的。   大厅里,白敏卉恭敬的双手高举过头顶,给叶远鹏和叶二太太敬茶。   叶二太太悄悄看一眼叶远鹏,便见他也是面露喜色,可见对白敏卉这样的态度很是满意。毕竟,这侄媳妇是皇家的金枝玉叶,虽然早听说不是那等骄纵的,可还是难免担心,此时见她这般作态确实是有些意外的。   “公主快快起来,自己人意思到了就是。”叶二太太忙笑容满面的扶起白敏卉,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   “我是晚辈,该有的礼仪是一定要的。”白敏卉也微微笑着道。她虽是皇家公主,但是母后早就告诫过她,一旦嫁人便是别人家的媳妇,切切不可依仗着自己的身法不遵礼法。何况,叶鸿飞是她的夫君,这叶将军和夫人是他的亲人且不说,光是这几年他们对叶鸿飞兄妹两个的照拂就足够值得她尊敬的。   听了这话,叶二太太脸上的笑容更是大,就连一向板着脸的叶远鹏都面带笑意。   叶二太太回手从丫鬟手里接过一直小巧的楠木盒子来,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只蓝宝石的祥云纹饰手镯,亲手给白敏卉戴上。   “这是我那嫂子临终的时候交给我的,说着若有一日飞儿娶了妻,让我代她亲手帮着戴上,虽说不是多贵重的物件,却是我那嫂子祖上传下来的。”   “谢谢婶婶。”白敏卉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镯子。这哪里不是贵重的物件,她虽对宫外面的物价知道的不多,但好东西却是自小就见得多了。单这样一只镯子拿到外面当了,怕是够一大家子吃穿个十几二十年了。   “我那嫂子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亲手把这镯子戴到飞儿媳妇的手上,今日我也算是不负所托。”叶二太太颇为感叹地道。京城里如叶鸿飞这般年纪的贵族子弟早就是儿女绕膝了,偏他因驻守边关耽搁了婚事,这些年她也是日日忧心,如今可算是有了着落。   这边叶二太太拦着白敏卉说着话,那边叶鸿涛则暗暗对着叶鸿飞挤眉弄眼。叶鸿飞只顾低头喝茶,却是不搭理他,叶青桃则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哥哥身边,眨巴着眼睛看着。   “今日来我还有件事想跟婶婶商量。”白敏卉想了想说道。听了这话,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我是想着,青桃这几年都是婶婶带在身边,如今我已经嫁到了叶家,是不是过些日子就让她扳回家里住?”白敏卉这话说得带了几分小心翼翼。毕竟,这几年都是叶二太太在教养叶青桃,两个人的情分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叶二太太自己又没有女儿,只怕是把叶青桃当成亲生的在养着,如今听到她这么说,也不知道会不会多想。   叶二太太眼里一抹幽光闪过。听到这话,心里的滋味也是说不清,可谓五味杂陈。毕竟之前他们也让叶鸿涛问过叶鸿飞的意思,也是想到了公主有可能要让青桃搬回去的,只是真到了这时候,总感觉有些难受。   “这是应当的,从前小桃子住在我们府上,那也是因着你公公婆婆都不在的缘故,飞儿又顾不上她,如今既然公主嫁过来,那自然是要搬回去住的,这哪里还需要商量!”那边叶二太太还未开口,叶远鹏已经表态了。   “你二叔说的正是。”愣了片刻,叶二太太也说道;“小桃子陪在我身边这几年,我是拿她当亲生的,要说舍不得那是自然的,只是日后有公主照看着,我也是极放心的。”   叶二太太心里清楚,公主既然在今日就提出来,相比是大婚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的。且,这也是件好事,小桃子住在将军府里,虽然自己人都是把她当亲生的一般,但毕竟是隔房的侄女,总有些不便。过上两年她也要议亲,到时候难免有人说她是寄人篱下的孤女,她却不想这孩子被人看轻。如今,公主既然能主动提出来,那自然是好的。   另一面,叶鸿飞则是有些意外的看着白敏卉。两个昨日刚成亲,今早也没说上几句话。这件事他也是记在心里,原本还想着,左右小桃子这几日都会在伯府住,先让他们熟悉些日子,待自己要回边关时再跟白敏卉商量的。   他这才想起,白敏卉是由徐太后亲自娇养大的,徐太后的贤惠是出了名的,娇养出的女儿自然跟平常的那些公主不同。想到之前就听说白敏卉这两年曾多次邀小桃子进宫见面,如此看来她们倒是真的相处不错,想必她早就决定了的。   到了晌午,叶二太太留了他们在府里用饭,用过饭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让他们回去。   自然,回去的时候还带回了叶远鹏和叶二太太送的见面礼。 ☆、入宫谢恩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中暑了,脑袋昏沉沉的,写出来的东西跟脑子里想的咋不一样呢?   大乾民间各地都有三日回门的习俗,回门即是出嫁的女子在成婚后第三日,由女婿携带礼品,随新娘返回娘家,拜谒妻子的父母及亲属。这风俗自古有之,各个地方的叫法不尽相同,有叫“拜门”的,有叫“会亲”的,泛称为“归宁”。一般情况下,女方家里会设宴款待新女婿,由女方的亲族尊长陪同饮宴,新婚夫妻或是当日返回家里,或是在女方家留宿几日,各地风俗不尽相同。   皇室自然不需要遵循这样的风俗,只是作为驸马,是要陪同公主到皇宫向皇帝、皇后谢恩的。   想到今日是公主和驸马回门的日子,白文轩昨日便宣布免了今日的早朝。这还是自他登基为帝后第一次免早朝,大臣们心里有些想法,只是知道今日是公主进宫谢恩的日子,也就不敢出声了。他们可没忘记吴闵良的事情,皇上平日是好说话,只是如果事情涉及到了长公主,那就另当别论了。还是不要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去触霉头的好。   两人按照规矩想徐太后、白文轩和薛皇后行了大礼,便被叫起。徐太后暗暗打量了叶鸿飞一番,又见女儿面色红润,瞧着心情很是不错,便暗暗点了点头。   白文轩留了叶鸿飞在朝阳宫说话,白敏卉则随着徐太后去了御花园散步,薛皇后想着她们母女之间必定是有话要说的,便借口后宫还有事务待处理就告退回宫去了。   灼灼荷花端,亭亭出水中。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色夺歌人脸,香乱舞风衣。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   六月,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刚走近御花园的荷花池,便闻请香阵阵,沁人心脾。   碧绿的如同翡翠玉盘一般的荷叶挨挨挤挤,碧波之上如同涌起的一波波绿色浪花,粉白的荷花,花瓣一层层向外展开,花瓣下面洁白如玉,上端有着淡淡的粉红色,花瓣中间托着嫩黄色的小莲蓬。   徐太后从来喜爱荷花,就是在福寿宫里如今也修了一个小小的荷花,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在荷花池便坐上一会儿也是惬意。   婉香等几个待徐太后和白敏卉进了凉亭坐定,便奉上了茶水和时令的新鲜水果,之后便退了出去,站在外面伺候着。   “今儿瞧着你面色还好,我这心才放下。”徐太后拉着女儿的手,颇为感慨道。   “母后不必担心我,将军对我很好,叶家的人也都很好相处。”白敏卉看着徐太后,微微笑道。她是知道徐太后有多担心她的。   “你叫他将军?”徐太后有些错愕。   “我觉着还是叫将军好些。”白敏卉笑得淡然。如今她和叶鸿飞已经成婚,以她长公主之尊,按说君臣有分,叶鸿飞该是被称为驸马的,这也是不成名的规矩。只是,白敏卉想着,不说旁的人,怕就是叶鸿飞不说,心里也定然是不舒服的。   “我的卉儿果真是长大了。”徐太后只是一瞬便听出了女儿话里隐含的深意,甚是感慨的叹息道。叶鸿飞和女儿乃是先皇赐婚,虽然女儿配他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叶鸿飞乃是少年成名,又是多年来握有兵权的一方将帅,也是自傲之人,他心里未必是愿意的。   “母后心里原还有心顾虑,今日听你这话却是真能放心了。”徐太后很是欣慰。   ——————————————御书房的分隔线——————————————   那方徐太后和白敏卉母女两个说这话,这边的御书房里白文轩和叶鸿飞之间的气氛却是有些古怪。   御书房内只有白文轩和叶鸿飞两个人,苏万宝上过茶水之后,早有眼色的带着伺候的宫人都出去外面候着了。   白文轩碍着自己的身份,先是例行与白文轩说了一会儿军中的事务,又问了问他再隆裕关时候军中的情形。   只是,看着面前的如今已经是他妹婿的男子,白文轩的心情始终是十分微妙。要说起是臣子,这白文轩自然是十分难得的,真正是一位允文允武的将帅之才,只是一想到他娶走了自己的宝贝妹妹,怎么看着都有几分面目可憎来着。   “陛下,可是有话要与微臣说?”许是白文轩的脸色太过明显,就是叶鸿飞想装着没看出来都不太可能。   俗话说,岳母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大舅子看妹婿越看越嫌弃。白文轩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恶意。想着皇上只怕是忍不住不说的,眼见时间已经快要到用午膳的时候了,这样扯些闲话也不是办法,叶鸿飞只得无奈的硬着头皮发问。   白文轩挑挑左眉,似乎是对叶鸿飞的识趣很满意。   “朕从前竟是不知道驸马爷居然是如此有眼色的人,还以为驸马爷只是个武将,倒不像还有一幅玲珑心思。”白文轩说着话,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气势倒是很放松,只是说出来的话里却是透出一股子怪异的味道。   “陛下过誉了,微臣惶恐。”叶鸿飞则是很无奈的说了一句。现在很明显这是皇上看他不顺眼,方才还是称呼他为“叶将军”,此时却是一口一句“驸马爷”,是个有脑袋的人听着都能从这话里听出来。   白文轩眯着眼睛看着面上很是恭敬的叶鸿飞,他倒是真的小看了这家伙,居然还是个能屈能伸的。武人都是气性大的,若是换了个人,怕是早被他这句话气得够呛,这家伙倒是能忍住不动气。   叶鸿飞此时也很是憋屈,刚新婚就被大舅子看不上就够闹心的,关键自己这大舅子还是皇上,这待遇天下间就他一个人有,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叶将军是明白人,朕索性今日便把话说开了。”白文轩坐直了身子,看着叶鸿飞说道。“卉儿是朕唯一的妹妹,更是先皇和太后放在掌心里宠爱的掌上明珠,想来以将军的才智,该是知道当年先皇为何赐婚的。”   “不敢欺瞒陛下,微臣知道。”叶鸿飞也没有隐瞒,直接承认了。不说他,朝廷里的人也都是知道的,先皇的意图太明显,他说不知道皇上也不会信。   “朕今日便实话跟你说了,最多十年,朕是一定要将你调回京中的。”白文轩紧盯着叶鸿飞,想看他听到这话是什么反应。   “陛下的意思臣明白了,陛下放心,在边关还是有几位干练的将军,微臣知道该怎么做了。”叶鸿飞面色倒是平静。说起来,自先皇赐婚的旨意一下,他就对此有所准备,他是肯定会被调任京城的,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自古尚了公主的驸马都是在朝中担任的闲职,嫌少有掌握实权的,何况他还是手握重兵的边关将领,即便当今皇上对他放心,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也是不会答应的。再有,以当今皇上对公主的宠爱,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亲妹妹一直独守空房。如今,能给他十年的时间已经是不容易了。   白文轩对叶鸿飞的反应很是满意,姑且不论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少他面上没有显出不乐意来。至于其他的,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苏万宝算着时间想着皇上和驸马爷的茶水怕是已经凉了,进来想续茶水的时候,便见白文轩和叶鸿飞已经是有说有笑,气氛很是融洽。   苏万宝暗地里吁了口气。他在外面虽然听不见两个人在里面说了什么,但是他跟在皇上身边的日子不短了,对皇上的性子是有些了解的,早知道他心里对驸马爷憋着一股气的。他是真怕两个人一言不合就杠上了,现在可不是松了口气。 ☆、生活琐事   刚刚下过一场急雨,此时天空一碧如洗,鸟儿欢快地鸣叫,湿漉漉的地面上散落着被雨打落的树叶和花瓣。   长公主府花园的池塘上,有个精致的小亭子,一条抄手走廊横贯于湖面上,水池的西北角有个由几块高低错落、一人半高的石头垒成的假山。这池塘的水是由府外引进来的活水,当初工匠没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在花园的低凹处储水,再由一辆翻水车运到高处,从假山上面流下,形成一个小瀑布,水又顺着地势流向池塘,循环不息。虽是不大,但在炎热的夏天,能有这样一个小瀑布,就是瞧着也会觉得凉爽。   池里的荷花开得正盛,在荷叶间隙处,几条肥大的金色锦鲤正欢畅的涌动着,不时地露出头吐个泡泡出来。微风徐来,荷香阵阵。   亭子的四周都围着白色的纱帐,微风吹来,纱帐轻扬,说不出的惬意。   好容易放晴,天气又不热,白敏卉便叫人放了个睡榻在亭子里。此时,白敏卉歪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前些日子刚得的游记在看。一旁的叶青桃倒是在绣着帕子,瞧着是马上就要绣完了。   亭子外,环佩领着另外几个在池塘边采摘荷叶。宫廷菜式里,能用到荷叶的可是不少,如今正是最好的季节,等过了这个时候便只能用干荷叶了,味道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白敏卉抬头看看坐在榻角的叶青桃,见她绣得专心,也未出声,不由微微一笑。同龄的女孩子这个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偏她性子沉静,手里拿着绣花绷子就真能坐上一天,也不嫌无趣。   如今已进入七月中,她和叶鸿飞成亲也快一个月了。说起来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她最近几年里过得最安逸的日子了。前几年哥哥的地位不稳,她始终悬着一颗心,也是到了今年才稍稍放下了。   这桩婚事不是她选择的,却也是她认可的。跟那些完全不知道的人相比起来,叶鸿飞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如今的日子她很满意,与叶鸿飞成亲一来,虽然说不上恩爱,也是相敬如宾,叶鸿飞对她也算得上体贴。想着将军府毕竟多年没有人住了,虽是经过修缮,但和新建的公主府比起来是相差太远,便提出要来住一段日子。对此,白敏卉心里是感激的。叶鸿飞能这般为她着想,已经让她很是意外了。   如今,叶鸿飞对她很好,跟小姑叶青桃相处得也融洽,她觉着这桩婚事果然是选对了。此时,她惟愿今后的生活能够一直这般轻松惬意。   只是,想到叶鸿飞到了月末就要回边关了,白敏卉不由微微皱起眉头,手下意识的抚上小腹。自叶鸿飞回京,皇兄几乎没给他安排什么差事,无非是想让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多些,也是希望她能在这段时间里怀上孩子。她自然也是希望的,此番若是不成,也不知道叶鸿飞什么时候能再回京了。   丈夫不在身边,若再不得一个孩子傍身,今后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嫂子”叶青桃抬起头,见白敏卉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疑惑的轻声唤道。总觉着嫂子这几日时不时的就要晃神。   “绣完了?拿给我看看。”白敏卉回过神来,对叶青桃招招手,将她唤道身边。   “嫂子看我绣的好不好?”叶青桃难得献宝似的把帕子捧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看着白敏卉。明显是想得到夸奖的样子   “这是个什么寓意,莫非是要送给我的不成?”白敏卉看了不由失笑。她原以为叶青桃绣的就是寻常的帕子,不想竟然是鸳鸯贵子的图案。上好的白绸上,绣着羽毛鲜艳的鸳鸯,一双鸳鸯活灵活现,莲花、莲实配色也好。单说这帕子,当真是绣得好极了,只是看了这绣出的花样子,白敏卉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怎么都透着一股子怪异。   莲,乃花之君子。自古便将鸳鸯和莲房组合在一起,有连生之意,多是送给新婚夫妻祝愿其连生贵子。这却也是常见的一种绣图,只是很少有人把它绣在帕子上就是了。   白敏卉有些好笑,这小姑子只比她小五岁,平日里都是沉静得让人忽略了她的年纪,倒是难得有这样的时候。   “桃儿莫不是前几日看了婶婶送来的绣屏才想起绣这个?”白敏卉看着一脸无辜的叶青桃,又想到前几日叶二太太使人送来的那幅精致的绣屏,这会儿是不乐都不行了。果然是叶二太太带大的孩子,虽不是亲生的,却也有不少相像的地方。   “可是我绣得不好?”见白敏卉乐不可支的样子,叶青桃有些泄气的问。婶婶和从前的刺绣师父都夸奖她的绣工不错,怎么瞧着嫂子似乎不喜欢?   对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嫂子,叶青桃是打心里喜欢的。虽然家里人都避讳着在她面前提起,但是只言片字的,她也听出大家都是希望嫂子尽快生个小侄子的。她从前跟着婶婶去别的府里做客,也看到过别人家的小宝宝,喜欢得不行,只可惜婶婶家里也没有小孩子,如今哥哥好容易成亲娶了嫂子,她一想到软乎乎、胖嘟嘟的小侄子小侄女,整颗心都要化了。   “怎么会不好,你的绣工就是宫里的绣工都是夸奖过的,自然是好的。”白敏卉笑道。叶青桃从前也送过帕子给她,绣的都是些寓意好的图案,也确实是得过宫里绣工的赞誉。   能在宫里做绣工的,手艺自然是顶尖的好。倒不是说她的绣工当真有那么出色,只是寻常的大家小姐又不以此为生,说穿了不过是一门才艺罢了,能拿得出手就行了。叶青桃许是因为性子沉静,倒是真的比一般的大家闺秀要出色不少。   “这鸳鸯贵子的寓意自然是好的。”白敏卉轻声说道。   “我还想着入秋之前再绣一对松鹤长春的屏风,等到二叔过寿的时候好作为贺礼送给他,只是这几日太热了,一直懒得动。”见白敏卉有些低头看着手里的帕子,瞧着神色不定,叶青桃忙提了个话头。   “这几日却是闷热了些,左右时间还来得及,再等上些日子,待暑气散了再绣才好。”听叶青桃这样说,白敏卉忙道。“绣花虽不是什么体力活,却是最耗费时间的,久了也伤眼睛,慢慢来吧。”   “嗯,嫂子放心,我知道的。”叶青桃笑眯眯的点点头。   “公主,将军回府了,带回了好些野味。”环佩在亭子外禀报道。叶鸿飞一早就和同僚约好去京郊的一座山上打猎去了,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的,从前每次回京都是匆忙,哪里有这等闲情逸致。   “那可是好,好些日子都没吃过野鸡野兔了,二哥以前也会去打猎,也都是冬天才去。”叶青桃显然很高兴。倒不是真为着几只野鸡野兔的,不过是因为这几年见哥哥的次数本就不多,更不用说吃到哥哥打来的野味了。   “好,咱们今日就尝尝将军猎来的野味!”白敏卉也是笑道。   环佩站在亭子外,看着笑意盈盈的白敏卉。她跟在公主身边已经许多年了,能看得这些日子公主是真的高兴,不由得为公主感到高兴。她们几个是自小就跟在公主身边伺候,不是不为公主委屈的,如今见公主过得好,才稍稍放下心。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要到七月末,距离叶鸿飞离京返回隆裕关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叶鸿飞嘴里不说,心里却觉得愧对白敏卉,便再没有外出过,一直留在公主府里陪着白敏卉。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他想着尽力去做一个好丈夫。 ☆、十年之诺   永平三年七月的最后一天。   长公主府的园子里,白敏卉站在葡萄架下。这个季节葡萄树生长最为旺盛,架上的褐色葡萄藤根根粗壮,爬满了整个葡萄架,遮蔽出一片阴凉。藤上叶子浓密,阳光透过叶子之间的缝隙,在地面上投出斑驳的光点。此时,架上已经长出了淡绿色的果实,一串串挂满了葡萄架,翠绿绿的看着就觉得喜人。   叶鸿飞走近时,便见穿着一身芙蓉色曳地望仙裙的白敏卉正站在葡萄架下,因是在自家里,打扮得极素淡。   叶鸿飞站在园子门口,过了一会儿,见白敏卉并没有回头,只得无声的叹口气,叶鸿飞走到白敏卉身后,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白敏卉早听见了他刻意加重的脚步声,此时却没有回头,只是放松身子依靠在他怀里。   “隆裕关前日又来信催了,我已经跟皇上请旨,后日就启程回边关。”叶鸿飞低沉的声音在白敏卉耳边响起。白敏卉轻轻“嗯”了一声,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十年,皇上说最多十年一定会把我调回京里。”叶鸿飞的声音越发低沉,心里说不出的愧疚。十年,说出来不过是两个字,却是无数个日日夜夜,将耗尽的正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一生又有几个十年?何况,曲国一直虎视眈眈,谁又能保证这十年里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只是,此时他却给不了别的承诺。   “好,我等你十年。”过了好一会儿,白敏卉终于说话,听声音却是有些发颤。“就只有十年,若是你十年之后还是没回来,我就带着孩子去隆裕关找你。”   只这一句话,便令叶鸿飞身子一僵,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再发出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叶鸿飞将白敏卉拥得更紧些,发颤的手抚上她平坦的小腹。   刚走进月亮门的环佩见此情景,悄悄退了出去,对身后的珊瑚瑶瑶头,吩咐了一直守在园子外面的几个小丫鬟不要让人进去打扰。她和珊瑚则是回去,与玲珑、琥珀一起给叶鸿飞收拾回边关要带的东西。   说起来,叶鸿飞回边关的日子早就定好的,原本是要七月下旬动身的,如今已经是拖了几日了。前些日子白敏卉便让四婢将库房里的过冬的大毛衣裳和一些上好毛皮都拾掇了出来,又让人把府里能有的好药材都倒腾了出来,尤其是那些常用的伤药,不够的还去外面采买了好些。这样一收拾,也有好几打车。   八月刚来临的一个清晨,那一日天空飘着毛毛细雨,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雾蒙蒙的细雨中。大乾京城的夏天本就是多雨的,百姓们也早就习惯了,若是雨势不大,基本不影响什么,就是街边的小商贩也有顶着雨摆摊子的。   这一日,抚远将军叶鸿飞带着部下启程赶回隆裕关。   白敏卉和叶青桃站在十里长亭里,看着叶鸿飞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嫂子,咱们回去吧,你这几日身子不好,仔细别着了凉。”叶青桃的眼睛红红的,拉着白敏卉的衣袖。平日里虽是一副大人的样子,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虽是亲兄妹,她和叶鸿飞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却少得可怜,幼时对哥哥的记忆在长大以后已经渐渐模糊。这两个来月,虽然与哥哥也没有多亲近,但却是这么多年来难得的相处时间。   “好,我们回去。”白敏卉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深深吸了口气,又再吐出,对着叶青桃微微一笑,拉着她转身往亭外走去。身后的环佩和琥珀忙忙上前,在她们身后撑开绸伞,将她们的身子遮住,避免被雨水沾到。   此时,外面的雨势渐渐大了起来。这是永平三年八月的第一场雨。等他们一行人回到府里的时候,京城里已经是大雨倾盆。   —————————————————分隔线—————————————————   自叶鸿飞离开,白敏卉便觉着一个人住在主屋里有些冷清,便搬到侧院的一间非常幽静雅致的屋子里。   素白色窗棂旁的桌案上,摆放着一盆盛开的兰花。梨花木卧榻一侧,放置着一座紫檀木座的四折画屏,四扇分别绣的长春白头、和合如意、白头富贵、富贵平安,都是最常见的吉祥喜庆图案。说起来,这样的绣屏放在卧房里实在是有些土气,只是白敏卉觉着很喜庆,也就留着了。   此时,白敏卉正歪在榻上休息。不知道是不是腹中的孩子心疼她,她倒是没有像别的孕中女子一般呕吐得厉害,只总是睡不醒,一天里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床榻上。好在府里的事外面有秦城,内院有环佩几个张罗着,就是叶青桃也开始学着打理府里的事,倒是不用她操心。其实,也不过是些琐事,伯府里人口简单,每天的事也并没有太多。   徐太后心疼女儿,特意派了婉香来伯府嘱咐说不必去宫里给她请安,皇上和皇后的赏赐更是流水一般抬到威远伯府。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伯府封锁了消息,还是有人从蛛丝马迹猜出长公主八成是有身孕了。不少人都在感叹,长公主却是个命好的,要知道叶鸿飞再回京城还不知道要是什么时候,此番新婚白敏卉若是不能怀孕,许是多少年都不能有孩子,一生无子也不是没可能的。   白敏卉无聊时便是看看闲书,过上十天半月给叶鸿飞写封信。京城距离隆裕关何止千里,书信一来一回都要两个月,却是她和叶鸿飞之间唯一的通讯方式,想到这样的日子还可能持续十年,让白敏卉很是无奈。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到了白敏卉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大得很了。因过了头三个月的时候,想着公主府的环境毕竟要好些,白敏卉便带着叶青桃搬到了公主府里住着,就是御医来诊脉也方便些。   叶二太太每个月总要来看望白敏卉几次,见了她的肚子,便微微皱眉。因来的多了,对白敏卉的饮食习惯也是知道的,并没有比从前多吃了许多,怎地这个月份就跟旁人快要临盆一样的大了?   临出门时,叶二太太悄悄对环佩使了个眼色,环佩会意的点了点头,亲自送了叶二太太出门来。   “公主怀的莫不是双胎?”叶二太太从白敏卉的屋子里出来,悄悄问着环佩。双胎虽说是大喜的事,只是女子生产本就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若是双胎就更加危险了。   “陈太医倒是没有说,只是说让公主平日里不要补得太过,最好每日里在院子里走动走动。”环佩听了叶二太太的话也是心里一慌。“不是说双胎很少见,奴婢从没听说皇家有过先例,难不成叶家有?”   “我倒好像是听族里的老人说起过,”叶二太太想了想,道:“说是飞儿的一位嫡亲的姑奶奶就是因怀双胎难产过世的,孩子也只保住了一个,另一个一生下来就夭折了。后来两家走动的就少了,叶家的人也不怎么提起,知道的人也就不多了。”   “这事还是别叫公主知道的好,过几日太医再来诊脉,你悄悄问问,若真是,咱们也好有个准备不是?”叶二太太对环佩道。   “奴婢知道了,谢二太太提醒。”环佩忙向叶二太太施了一礼。如今这府里没有长辈在,她们这些伺候的又都是些不懂事的,对这些是真不懂。   “公主叫我一声婶婶,飞儿又不在,我能看顾的地方也不多。”叶二太太又想了想,对环佩说道:“这是攸关性命的大事,可马虎不得,你还是禀报太后娘娘一声,若是能得娘娘赐下两个嬷嬷,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二太太说的是,奴婢明儿一早就进宫求见太后娘娘。”环佩忙不迭的点头。一想,叶二太太这话果然是对的,她们什么都不懂,还是求得太后娘娘。   叶二太太这才放下了心。她虽然是长辈,但毕竟不是公主的婆婆,离得也远,就是想看顾也是不容易。想着以公主受宠的程度,太后必然会派下心腹之人过来的。   果然,不出叶二太太所料。次日,环佩便进了宫。徐太后听说叶家竟然出过这样的事,也是担心得不行,当心便安排了福寿宫里两个嬷嬷跟着环佩出了宫。这两个嬷嬷一位是陆嬷嬷,一位是肖嬷嬷,都是跟在徐太后身边二十余年的老人,最是稳妥不过,有都擅长做药膳。   不说四婢喜出望外,就是白敏卉都很是高兴。环佩又叫人往叶家送了信,叶二太太得了信,也是放下了悬在心头的大石。    ☆、秦府提亲   连着下了大半个时辰的雪,虽然下得不大,青砖地面也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院子里的树木上的积雪,被风一吹,便从树梢上簌簌地落下,堆积在树下,露出已经是光秃秃的根根枝桠来。窗外墙角的腊梅叶子已经落了,淡青色的骨朵挂满了枝头,在这冬日也是少见的好颜色。   风刮着碎雪在空中打着转,青砖上结了霜,走起路有些滑,而院子里正有两个穿着青色棉袍的中年婆子在清扫积雪。   自天气转凉以后,内院的屋子里就盘起了暖炕,占据了屋子一般地方,一烧起来,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就是地龙不用怎么烧了。   此时,白敏卉坐在临窗大炕上,目光透过窗棂子看着院子里蜿蜒的青石小径,小径两侧的梅树恣意伸展,红梅朵朵。屋顶上碧瓦青砖皆落满了白皑皑的雪。虽瞧着就冷,却也是只有冬日里能见到的好景致。   “公主,快歇歇吧,你都看了好一会儿了。”玲珑挑着门帘子,环佩端了个粉白瓷盘进来,上面放了冒着热气的牛乳粥,一碟子梅花香饼、一碟子白糖梨酥、一碟子甘露饼,还有一小碟子的红油笋干。白敏卉原本是吃不得辣的,有孕后反倒嗜吃辣,只是太医叮嘱了不能多吃,也只是偶尔解一解馋。   “如今叫你们看着,我是好些日子都没出过门,还不许叫我看看了?”白敏卉半嗔半笑道:“主子当到我这个份上也是憋屈了。”   “公主说这话可是烦了奴婢,那奴婢明日就绞了头发,找个尼姑庵做姑子去,也好叫公主眼前清净。”环佩将瓷盘放到炕上的桌几上,做出一脸的委屈样子来。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这就给环佩姑娘赔礼了。”白敏卉笑着道,知道环佩是哄她开心。   “公主这可是折煞奴婢了。”环佩笑着向白敏卉福了一礼。公主对她们几个是好,只是该遵守的本分是不能忘。   “陆嬷嬷一早就人采的刚开的梅花做了梅花香饼,闻着可香了,公主尝尝喜不喜欢。”玲珑将瓷盘上几个小碟子端放在白敏卉面前。   白敏卉接过环佩递来的热布巾擦了手,捻起一块梅花香饼来尝。徐太后赐下的这两位嬷嬷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自从到了公主府里,是每日变着花样的给白敏卉补身子,做的却都不是太油腻的东西,倒是也不必担心补得太过。   “这白糖梨酥的味道也不错,过会儿送些到桃儿那去,想必她该是爱吃的。”白敏卉又尝了白糖梨酥。这白糖梨酥入口味道甘甜,又有着梨子的清香,与梅花香饼是完全不同的味道。   “我这一进门就听见嫂子说要环佩姐姐给我送好吃的。”门帘子被挑开,叶青桃笑眯眯的走进来,身后跟着她房里伺候的水墨、丹青两个。   叶青桃解下斗篷递给水墨,屈膝向白敏卉福了一礼。   “你这鼻子倒是灵,难不成是闻着香味来的?”白敏卉笑着道,拉了她到身边坐下,打量了一番,见她穿得不少,不由点头。   “哪里还用闻着味道,自从两位嬷嬷来了,不管什么时候来嫂子这里都能吃到好东西,我就是想着这个时辰过来该正是时候,可不就叫我赶上,就不用麻烦环佩姐姐特意给我送过去了。”叶青桃笑着说道。   “这话若是叫外人听见了,可不是要笑话你贪吃?”白敏卉听了好笑地摇头。想来是在一起相处的日子久了的缘故,如今叶青桃倒是比从前刚见的时候多了许多玩笑的时候,瞧着性子也似乎比以前活泛了些。两个人相处得好,白敏卉是真把叶青桃当成自己亲生的妹妹一般在对待着。   “贪吃就贪吃了,谁叫嫂子这的好吃的太多,就是二哥哥自打尝过了陆嬷嬷做的糕点,也是隔三差五的向我讨要。”叶青桃倒是不在意,随手接过玲珑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明儿个我叫陆嬷嬷多做几样拿手的,叫人送到二叔家去。”白敏卉听了回头示意环佩,环佩点了头出去安排了。   叶鸿涛虽然是亲戚,但毕竟是外男,白敏卉又在孕中,他不好进内院,每次来都是在外院把带来的东西留下,也就是跟叶青桃能说上几句话,却不好来见白敏卉的。白敏卉总是听叶青桃提起这个堂哥,虽然就见过那么一两次,对他的印象倒是很好。   外面纷纷扬扬下着小雪,姑嫂两个就窝在屋子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倒也是惬意。   ————————————————分隔线————————————————   到了第二日,雪虽然下得不大,但还是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下一阵子。   瞧着白敏卉待得实在无聊,叶青桃索性拿了没绣完的一幅观音菩萨绣像到白敏卉房里来。这绣像她已经绣了快两个月,也只是完成了一半,是打算在叶二太太过寿的时候作为寿礼的。好在叶二太太的寿辰在春天,时间倒也还充裕,不必太赶。这绣像对绣功的要求极高,也是叶青桃的手艺好,不然绣上一年也是可能的。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白敏卉的肚子此时已经大得吓人,行动更是不方便,就是动一动也要人扶着。如今,珊瑚和琥珀都放下了手里的事,每日里就是十二个时辰的守在白敏卉身边,真正是做到寸步不离。   “公主,叶二太太过来了。”环佩进来禀报道。   “快快请进来。”白敏卉说道,回头和叶青桃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疑惑。   过了片刻,便见叶二太太步子匆匆的走了进来,斗篷上的雪都没来得及扫落。此时叶二太太面上倒是镇定,只是眼底还是透出焦虑来。   “婶婶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叶青桃福了一礼,亲自上前帮叶二太太解了斗篷,交给身后的丹青去挂好。   “今日雪下得不大,是你二哥哥送我过来的。”叶二太太说道。   “环佩,去沏一壶好茶来。”白敏卉见也天天的神色,便对着环佩使了个眼色。环佩点点头,将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带了出去。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叶二太太、白敏卉和叶青桃三个人。   “瞧婶婶的神色,可是出了什么事?”白敏卉见叶二太太的神态,也就直接开口问道。叶二太太平素就是极稳得住的,若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断不会这样带在面上。   “按说这事不好当着桃儿的面说,只是我虽是长辈,毕竟是隔着房的,不能替你们决定。这事我想着也拖不得,这才赶过来跟你们说说。”叶二太太稳了稳心神,接着道:“昨个一早吏部尚书秦家的夫人递了帖子来,过了晌午人就上门了,云山雾罩的说了好些话,我也是听了好半天才听出意思,好像是惦记上咱们家桃儿了。”   “秦家?”白敏卉听了就是一愣,极为诧异的看向叶二太太。   “她话没说透,我也就装着没听出来,把话岔过去了。”叶二太太皱着眉头道,“她前脚走,我后脚就打发可靠的人去打听了,说是秦家如今就一个嫡出的四少爷还没成亲,只是却是个不成器的,在京城里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家里后院也是乱糟糟的,之前有提过几家亲事都被拒了,也不知怎地就惦记上了桃儿。”   “那秦家的可是说了秦尚书的意思?”白敏卉眸光一闪,面色骤冷。   “她没明说,我听着意思却是的。这些年桃儿极少出门,他们是不可能见过桃儿的,没道理忽然提起这茬。按说若是不同意,回绝也就是了,只是有公主这层关系在,我怕这事还有别的隐情,这才赶紧来跟你们说说,别到时候传出个什么。”叶二太太也是跟叶远鹏说了这事,如今不容他们不多想些,毕竟叶青桃现在是长公主的小姑子。有了这层关系,这桩婚事背后的意思就变了。   “嫂子......”叶青桃白着一张脸,拉着白敏卉的袖子。   “桃儿别担心,凡事有嫂子在。”白敏卉皱着眉,安抚地拍拍叶青桃的手安慰她。“婶婶回去告诉二叔,这事我心里有数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叶二太太便起身告辞回府去了。这事如今还是要公主来定的,她相信公主是对桃儿好的,断然不可能同意这桩婚事。只是,她却猜不出公主会怎么做。   叶青桃是真的发慌了,被白敏卉好一顿安抚,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回自己的院子去了。只是,这一夜她怕是睡不好了。   环佩送了叶青桃出去,再回到房里时,就见旁的小丫头都被赶到了外屋,里间只留了珊瑚、琥珀、玲珑。白敏卉坐在炕上,眯着双眼看着手里的白瓷茶杯,脸上是她不曾见过的冷冽神色。   四婢相互看了看,都没敢出声,只安静的站在一旁。跟了公主这么些年,她们还从来没见过公主这样的神态,只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秦家事了   到了冬日,天黑得特别早,才刚过了酉时,外面已经黑得什么都看不见。院子里早早就点起了灯笼。天儿有些冷,不管是外院还是内院的下人,都早早赶着干完了手里的活计,窝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只厨房还是灯火通明,不时有人进出着。   屋子里只在床边点着两盏做工精致的琉璃灯,光线也只是不昏暗,床榻边挂着用银链子系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镂空雕花白玉熏香球,淡淡的兰花香气自熏香球中散出,这是产自并州的上好香料,最是安神静心。因白敏卉还是在孕中,平日用香都很是谨慎,所用的香料都是经过太医检查的,好在陆嬷嬷也精于此道,倒是免去了许多麻烦。   白敏卉坐在床榻边,低头瞧着右手腕上的玛瑙手串,灯光下的侧脸上神色莫名。此时,她脑子里乱糟糟一团。   许是这两年日子过得还算顺心,也许是她刻意不去想,对那一世的许多事都已经淡忘了。今日叶二太太猛地提起秦家,她才一下子惊醒,自己果真是太大意了。   叶二太太提到秦家时,她脑中闪过什么,却不甚清晰。直到此时,她恍然记起,那一世雍王有一个侧妃便是出身秦家,因白敏卉还是在孕中,平日用香都很是谨慎,所用的香料都是经过太医检查的,好在陆嬷嬷也精于此道,倒是免去了许多麻烦。据说因容貌出众,很是得雍王的宠爱,雍王登基后更是被封为贵妃。白敏卉只是恍惚记得有过这么一个人,但因为那时没有过什么交集,也就是远远的见过两回,她记忆不深,若没有这件事怕是要彻底忘记了。   有了这层关系在,白敏卉便不得不去想秦家想跟叶家提亲的深意了。叶青桃虽只是个少不更事的闺阁女子,但她的哥哥是抚远将军,她的叔叔更是隆裕关前守将,她的嫂嫂是当朝长公主,是被先皇当做继承人一般教养过的。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叶青桃身上都有太多的利益纠葛,秦家要的不是叶青桃这个人,而是她背后代表的利益。   这时候,若说秦家的举动跟雍王没有关系,白敏卉定然嗤之以鼻。   白敏卉想了想,吩咐珊瑚扶她坐到桌边。琥珀铺好了宣纸,磨好了墨,恭敬的退到一旁。白敏卉斟酌了一番,提笔开始写信。   环佩端着白瓷盘走进来,瓷盘上放着一碟子水晶糕,还有一小碗杏仁露,正冒着热气。瞧着白敏卉晚饭只是喝了两三口粥,主食更是一筷子都没动,她特意让厨下准备了点心,刚出锅的点心正冒着热气,光闻着味道就是诱人。   “公主,趁热用些点心吧。”环佩轻轻将点心和杏仁露端放在白敏卉面前。   “环佩,明日一早你把这封信送进宫去,一定要亲手交到皇上手里,旁的人,不管是谁都不准拆开。”白敏卉将信纸折好,接过珊瑚递来的信封,放好后亲自用火漆封好。   “是,奴婢一定亲手交给皇上。”环佩极少见白敏卉这样郑重的交代什么事,神情便是一凛,忙恭敬的接过来。   白敏卉深深呼出一口气,感觉这才好些。   “公主快用些吧,过会儿该凉了。”琥珀端起杏仁露递到白敏卉面前。公主今日瞧着胃口不好,她们这些伺候的人看着也是着急。   “嗯。”白敏卉接过来,喝了一口。“桃儿那里可送过去了?”   “奴婢已经送过去,亲手交给水墨了,挑的几样都是小姐平日爱吃的,想着总能吃上些的。”晚饭叶青桃是在白敏卉这一起用的,也是食不知味,吃了几口就撂下了。环佩让厨房做了几样叶青桃爱吃的,亲自送了过去,嘱咐水墨一定让她吃上些,总不好饿坏了身子。   白敏卉听了微微叹息,便不再问。   ——————————————次日的分隔线—————————————————   第二天一清早,环佩便做了公主府的马车进了宫。彼时,白文轩还未下早朝,她便在朝阳殿外等候。   待文武百官退朝,白文轩回到后宫,环佩便寻到了苏万宝,说要求见皇上。苏万宝得知是长公主有信来,知道必定不是小事,忙亲自去禀报了白文轩。   只说,待白文轩看完了心,不由冷哼一声。“跳梁小丑!”   苏万宝听得这一句,不由激灵灵打个冷战,将头埋得更低。   “苏万宝,你说那些个人,是不是真的当朕不敢动他们?”白文轩冷沉着一张脸,说这话时语气轻柔,却都带着一股子数不出的寒意。   “皇上......”苏万宝身子一抖,腰更低了些,垂着头,额头冒出冷汗来。跟在白文轩身边的时间长了,他立马听出皇上是怒极了。只是,不知道长公主在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竟然让皇上如此生气。   “不过,这样也好。”白文轩自然没指望会从苏万宝那听到什么回答,又是冷笑一声。“都当朕性子好,一个个蹦跶出来,看来是要给他们些颜色看看了。”   苏万宝只当自己没长耳朵,咬着牙一声没敢吭。待从朝阳殿里出来,他背后已经叫汗水浸透了,因在屋内穿的单薄,到了外头风一吹,脸一下子就刷白了。   有机灵的小内侍忙拿了件棉袍子给他披上,又递过了手炉子给他暖身子。   “总管,皇上今儿怎么动了这么大的肝火?”一个平日里得苏万宝青眼的小内侍凑到跟前问道,旁边的一群人都竖起了耳朵听着。他们虽是在殿外伺候,也隐约听见里头的动静。   苏万宝眯着一双眼睛,缓缓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些内侍宫女见到他的目光,都吓得垂下头。虽然平素里瞧着苏总管乐呵呵的极好说话,也很少处罚他们这些人,但早听说他也是个手辣的。在这宫里,若没有些手段,又怎么可能爬到总管的位子上?   “今儿咱家把话撂在这,若是哪个多嘴的透出一丝风声去,休怪咱家心狠手毒。”苏万宝见他们一个个都不敢出声,继续道:“今日咱家说这话也是为了你们好,需知在这宫里最是要谨慎,一言一行都不得大意,若是行差踏错,挨顿板子都是小事,若是惹恼了主子,不说你们自己的脑袋保不住,怕是连全家都要受牵连。这话咱家只与你们说这么一遭,若是再有那不知死活的乱打听,四处嚼舌头根子,咱家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叫咱家逮着了......”   苏万宝下边的话没有说,但是意思到了。能在朝阳宫里当差的,又怎么会是蠢笨的,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警告。这明里是苏万宝在训斥他们,暗里却是在敲打他们,让他们绝了钻营的心思。   今日这番境况也是给了苏万宝个警醒,看来他平日里是对下边的人放松了些,这才纵得他们不知道分寸,竟然妄想打听朝阳殿里的事,这可不是好兆头。苏万宝看着噤若寒蝉的这些个人,想着该是要动手整顿下了,务必要让这朝阳殿内外风雨不透。   这边白敏卉想着白文轩此番该是会有所行动,并吩咐让外院的人近日多留意京中的事,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报上来。   不出所料,仅仅是两日后就有了消息。   据说,吏部尚书秦中信府上的四少爷在青楼瞧上个清倌人,跟兵部侍郎杨元宝的庶长子发生了冲突,混乱中被推下了楼。抬回秦家请了大夫,说是保住了性命,但是一双腿却是废了。   按说这事起因不光彩,若是秦家四少爷无大碍也便大事化了,偏是被废了一双腿脚,这事秦家自然是忍不得了,最后闹到了白文轩面前。   白文轩的处理倒是简单,两方都说不上无辜,各打五十大板,既然秦家子已经废了双腿,便轻轻带过,杨家的庶长子则是判了个发配三千里。两家对此都不满意,但既然皇上已经有所决断,也值得咬牙认了。只是,私下里针对彼此的小动作不断。   后果就是,一个月后,秦中信被弹劾任吏部尚书期间收受贿赂,私下倒卖官职盈利,且证据确凿,被判抄没家产,押入天牢,等待秋后处斩。   自然,吏部尚书是朝中大员,牵一发动全身,倒了一个秦中信,牵扯出的官员就是一串,自京城到地方,先后有近百名官员牵扯其中,或被免职查办,或被降级查勘。而杨家同样没得了好,毕竟若是细查起来,能完全干净的官员实在是少数,皇上若是真有些查你,那是一查一个准的。杨元宝被连降三级,直接发配地方,估计此生就要老死地方了。   这是白文轩继位以来最大的动作,一时间朝中众臣人人自危,生怕成了白文轩下一个目标。都知道秦家必定是哪里惹到了白文轩的注意,可是众人也都是猜测种种,真正的原因却是无从得知。   叶二太太得知此事的时候,唏嘘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我自己还是不擅长写这些勾心斗角类的东西,为自己叹口气 ☆、闯宫门   秦家的事初时在京城很是震动,成为百姓茶余饭不可少后的谈资,只是过些日子也就被别的新鲜事压下去了,人总是健忘的。偌大的京城,最是不乏新鲜事的。   这事对叶家几乎说不上是事,便是于叶青桃来说也只是虚惊一场,因不是正经八百的登门提亲,连媒人都没有,因此在外面并没有传出一丝风声。只是叶二太太却从中品出些旁的来。她自然不能向白敏卉开口求证,但心里是有数的,若不是白敏卉将这事捅到了皇上那里,秦家怎么就会倒的这么凑巧?这样的大家族从兴盛走向没落,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需知,秦家也是几代在京中为官,背景底蕴并虽比不上那些公侯伯府,也不是一般京官能够比拟的。若是没有个合适的由头,就是当今圣上也要动一动,也是要深思熟虑,不想竟然是短短的时间就彻底从京城消失了。   叶二太太倒是不认为这事白敏卉小题大做了,若不是白敏卉出手,谁又知道秦家接下来做些什么。要知道,女子的名节关乎性命,若是秦家当真传出什么风声,不管这婚事成不成,叶青桃的名声都毁了,再寻不到好亲事。   这事倒是也给白敏卉提了个醒,叶青桃年纪虽小,也到了该开始着手议亲的时候。想着是该与叶二太太好好商量一番,便命人去传信,请叶二太太明日过府。   第二日刚过巳时,叶二太太便乘着马车到了公主府。   “大冷的天还麻烦婶婶跑一趟。”待叶二太太坐定,白敏卉忙让人倒上热茶了来。她虽是公主,但在长辈面前却是不能托大的,该有的礼数一定要遵守。   “倒没有那么冷,左右我也无事,原本还想着过一两日再来看公主的。”叶二太太笑着摆摆手。不得不说,白敏卉在对待长辈这点上做得很好,让叶二太太很满意。不说皇家的金枝玉叶,就是许多高门大户的女子低嫁之后,对婆家长辈端着架子的。在这方面,白敏卉的姿态摆的很低。   “我今日请婶婶过来,是想跟您商量下桃儿的事。”白敏卉见叶二太太看过来,继续道:“桃儿翻年也满十二岁了,在京城里,到了这个年纪多数都开始议亲,我原想着以咱们的家事,桃儿又样样出挑,就是再等两年也不妨事的。只是,前些日子出了秦家的事,也是给我提了个醒。”   “公主的意思是?”叶二太太忙问道。她也和叶远鹏说过这事,也是想着桃儿还小,不必急于一时,再过两年议亲也是使得的。   “我此时一瞧就知道婶婶是跟我想到一处去了。”白敏卉不由一笑。“自从出了秦家的事,我倒是觉着如今就开始找也没什么,若是仓促间怕寻不到好的,此时慢慢挑上几家,也好细细打听对方的脾气秉性,婶婶看呢?”   叶二太太听了却是恍然,继而有些懊恼。“公主说得是,原先是我想左了,总想着咱们桃儿是个好的,到时候自然能有个好姻缘,却忘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明里好的未必就好。”   “婶婶这话严重了。”白敏卉笑着摇摇头,“我也是出了这事也想的多了些。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指望靠姻亲借势,家世地位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人品要好,这便需要咱们细细寻访了。”   “正是这道理,就是家世寻常些也无妨,只要品行好,旁的差些也无碍的。”叶二太太对白敏卉的想法很是赞同。她这些年是把叶青桃当成亲生的,自然是打心底里为她考虑的。嫁一个家世好的,自然是风光,只是表面的风光都是给别人看到,日子总是自己要过的。面子固然重要,可要是跟里子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这事还要麻烦婶婶多费心了。”白敏卉此时还在孕中,再说她只是嫂子,毕竟不是长辈。   “公主放心,我待桃儿是亲生的一般,自然尽心的。”叶二太太笑着道。此时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给桃儿寻个好的,只一会儿就将京城合适的人家过了一遍。   白敏卉将亲事托给了叶二太太,想着这几年虽然叶青桃是跟在叶二太太身边,毕竟从前还没考虑到婚事,许多事叶二太太还没来得及教导她,此时这责任便落到了她的身上。   在大乾,身为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抛却出众的容貌,不单是要有一身学识才艺的,要想在大宅门里过得好,要学的东西可是多了。好在,家里虽没有长辈,如今却有了陆嬷嬷和肖嬷嬷两个。   这两位嬷嬷都是宫里多少年的老人,论起规矩礼仪来那是外面的教养嬷嬷根本没法比的,厨艺精湛且不说,于医术上也知道些,对于后宅的那些隐私也是门清的。要知道,后宫自古以来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一般妇人的那点子伎俩拿到宫里根本就不够看。   待叶二太太听说白敏卉让陆嬷嬷和肖嬷嬷亲自教导叶青桃,那是真正喜出望外。在京城里,那些宫里出来的嬷嬷是花大价钱都请不到的,更何况是在太后娘娘身边的教养嬷嬷。就是有些公主也没这样的机会。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整个冬天白敏卉都只能窝在屋子里,也就是看看书打发无聊的时间。开始时叶青桃还偶尔陪她下个棋,后来身子越发笨重,坐上一会儿都腰酸背痛,就是连下棋也不能了。睡得也不好,每天都要起夜好几次。   自开春以来,徐太后每隔两日便要问问长公主的身体如何了。她自从知道女儿怀的是双胎就一直提心吊胆,更是催着白文轩拍了两个最好的太医住到了公主府里。   ——————————————时间的分隔线—————————————————   三月,春寒料峭,尤其到了夜晚还是很冷的。   看守宫门的侍卫每个时辰换防一次,现在已经是第三队。进入内宫需要经过三道宫门禁卫,不停的有巡逻的禁卫来回走动着。   已经过了亥时三刻,整个后宫都安静了下来,许多宫室的灯火也渐渐看是熄灭。   “砰砰砰——”一阵巨大而急促的敲门声在第二道宫门外响起。   几个守门的侍卫下意识的握紧手里的武器,凝神去听时,外面的敲击声更大了起来,还隐隐传来叫声。   “快......开门......长公主......皇上......”隔着厚厚的宫门听不真切,只是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却已经让几个侍卫心头一惊。   为首的小队长忙示意几个属下一起将数十斤中的门闩取下,打开宫门。   门刚一打开,就见一道月蓝色的身影冲了进来,推开挡路的一个侍卫,向里面奔去,后面跟着的几个人在他们发愣的时候也冲了过去。   侍卫们反应过来刚要去追,却被随后赶到的人叫住了。跟过来的几个侍卫打扮的人气喘吁吁,正是第一道宫门的守卫。   “那是长公主府的环佩姑娘,手里有太后给的腰牌,这会儿是有急事求见皇上!”一个侍卫说道。   一听说是长公主来的人,众侍卫便没去追,他们也是认识环佩的,正是方才环佩冲得太快,晚上光线又暗,他们才没认出来。   不说这些侍卫在心底暗暗猜测是什么大事让环佩入夜之后闯宫门,单说这边的环佩一行人已经是叫开了第三道宫门。说起来,也就是前两道看守的森严,若是过了前两道,第三道就容易过了。   九华宫里。   今夜是曼青当值。皇上今天看着心情不错,在薛皇后这用过晚膳后便拉着薛皇后跟他下棋,还不叫他们伺候,如今也是晚了,可瞧着皇上还是兴致不减。曼青方才领着小宫女往里面送了点心和热茶。   曼青刚关上殿门,就听见回廊那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听着就不是一个人。曼青的眉头不由皱起,刚想着是哪个没眼色的敢在这里放肆,呵斥的话还未出口,便听那边的来人已经先叫了起来。   “曼青姐姐——”来人步伐急促,但还是知道这里不能随意喧嚷,可以压低了声音。   “环佩?!”曼冬一下就听出了是环佩的声音,不由低呼出声,不及细想已经是快步迎了上去。   “曼冬姐姐!”环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是身子一软,靠在曼冬身上。   “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个时候进宫?”曼冬急忙伸出双手搀住她。   “快去禀报皇后娘娘,咳咳——”环佩急着说话,被风抢得咳嗽起来。“公主见红了,太医说是难产......”   一句话,听得曼冬倒抽一口冷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查资料才知道“门栓”和“门闩”还不是一回事,果然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了。 ☆、弄瓦欢愉,弄璋成庆   这边曼冬还未来得及从震惊中没回过神来,身后就已经传来开门的声音。   “出了什么事?”薛皇后推开门,走到廊下,身后还跟着白文轩,一瞧就是听见外面的动静才匆忙间出来的。虽然他们是尽量把声音压低了,只是在这皇宫里夜晚是极为安静的,稍微有点声音都能听见。   “皇上、娘娘,公主戌时见红,可是到现在也没有生下来,太医说怕是难产了!”环佩忙跪倒在地。   “太医不是说还要一个多月才会临盆吗?!”白文轩厉声问道,眉毛都竖了起来。   “怎么好好的就见红了,不是还没到日子 ?”薛皇后听了环佩的话心里就是一紧。因为知道白敏卉怀的是双胎,所有才提早就派了两位太医到公主府上,就是为了防备万一,她也是三天两天就要派人到公主府去探望,只是回报都说公主情况很好。   “今日用过晚饭公主就有些不适,到了戌时就见红了,陆嬷嬷和肖嬷嬷都说说怕是要难产,奴婢来的时候太医已经开了药。”环佩颤声说道。天知道,若不是情形实在是不好,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是不敢连闯三道宫门的。要不是经常出入,守宫门的禁卫许多都是认识的,怕是要被乱箭射杀的。   “皇上带着太医们先去,臣妾马上去禀告母后,母后宫里还有些老嬷嬷,或许能用得上。”薛皇后不等白文轩回答,就转身急步向外奔去。曼冬、环佩忙匆忙向白文轩行个礼,追着薛皇后了,身后几个已经发懵的小宫女也慌慌张张跟上去。   徐太后年纪大了,如今每日里睡得都早,此时要已经熟睡了。自然,薛皇后带着人来到时,又是一番慌乱。饶是镇静如徐太后,听说唯一的女儿难产,也是心惊肉跳,骇得不知所措。   等徐太后一行人好容易出了福寿宫的时候,另一边白文轩带着所有的当值的太医已经到了长公主府里。一群太医额头冒汗,在心里腹诽着,他们虽是太医,可是并不精于妇科,何况是接生这事?只是,眼见着皇上那副火烧火燎的样子,谁也不敢开口就是了。   因叶远鹏的府邸距离公主府比较远,待徐太后和薛皇后赶到公主府的时候,叶远鹏一家人也是刚刚赶过来。匆匆行了礼,就都奔着后院的产房去了。这个时候哪里有时间去顾忌礼仪。   “这个时候那些客套就都免了,哀家先进去看看。”即使已经是心里急得不行,徐太后面上还是一派镇静神色。挥手免了众人的跪拜大礼,脚步匆匆的带着几个老嬷嬷进了产房。薛皇后和叶二太太自然也是跟了进去。   “皇上,还是请到偏厅等候,长公主吉人天相,定会平安诞下麟儿。”叶远鹏恭敬的对白文轩道。叶鸿飞不在,他是这里唯一的长辈,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总不能让皇上一直这样站在外面挨冻。   到了偏厅,下人奉上了热茶,白文轩却动也没动,他也是坐立不安,却碍着身份,也只能极力保持镇静。   很快,半个时辰就过去了,产房那面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出来。偏厅里的白文轩也是越来越焦躁。   “叶鸿飞!”白文轩是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重重就是一拳敲在了桌子上,在安静的偏厅的里发出巨大的声响。这一拳让所有的人都心头一颤。   “皇上息怒!”叶远鹏吓得慌忙跪倒,赶紧请罪道。说实话,他也是觉着自己无辜,这个时候明明该是侄子在这经受皇上这个大舅哥的怒火,偏他远在千里之外,让他这个当叔叔的无辜受着牵连。   见叶远鹏跪下了,一屋子里人,不管是叶家的下人,还是宫里跟着白文轩来伺候的人也都吓得跪下了。一时间,长公主府的偏厅里跪了一地人。   “跪什么跪,都给朕起来!”白文轩看了更是火大。这个时候叶鸿飞要是在,他早一拳头砸上去了,哪里还用这样憋火。   偏厅里一群人硬着头皮陪皇上等着,都觉着这是天底下最大的酷刑,若是有的选择,他们倒是宁愿此时站在外面挨冻更好些。眼看着皇上那张紧绷着的脸,实在是压力太大了。真心的不好受。   叶青桃不知道二叔叶远鹏这时候正在心底里埋怨哥哥叶鸿飞。她已经在产房外站了好一会儿了。因为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她自然是不能进产房的,此时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小姐,加件衣裳吧。”水墨拿了件披风给叶青桃披上。如今虽是春天了,夜里还是有些冷。   “菩萨保佑,保佑我嫂子一定要平平安安生下小侄儿。”叶青桃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虔诚祈祷着。   她虽然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也听说生孩子很危险,尤其是看着 丫鬟婆子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早就吓得白了一张笑脸。这时候所有的人都是手忙脚乱,也没哪个有时间来安抚她。水墨和丹青也是只能陪着她干着急。   一直等到了丑时一刻,叶青桃已经站得腿都有些不好使了。这时,就听产房里传出来一阵婴儿的听哭声。   “生了生了!”水墨和丹青两个听见哭声,欢喜得跳了起来。叶青桃原是站在院子门口的,怕妨碍了进出的下人们,此时忙往门口跑过去。   另一边,白文轩自然也是听见了动静,也是出来了。   一群人都聚在产房门口,翘首盯着产房的门。   过了片刻,肖嬷嬷走出了产房。见白文轩站在门外等着,匆忙行了个礼。“皇上,公主生了,先头生下的是为小小姐,后头的是一位小少爷。”   “果真是一姐一弟?”白文轩听罢就是一喜,继而皱眉。“怎么只听到一阵哭声?”   “小少爷的身子有些弱,太医已经瞧过了,说是日后只要仔细调养着,该是没有大碍,。皇上放心。”肖嬷嬷说道。   距离白敏卉生产的日子该是还有一个月左右,只是双胎多是要早产的。虽是难产,小小姐倒是白胖可爱,只是小少爷身子弱些,生下来的时候哭声跟只猫儿似的。   “苏万宝,今儿所有的人都重重有赏!”白文轩听了放下心来,随即吩咐道。   “皇上放心,奴才保证办得妥妥的!”苏万宝一张脸都笑开了花。   长公主产下龙凤胎,这不只是叶家的天大的喜事,即使对大乾皇室来说也是大喜事,可不是要好好庆祝一番,赏赐自然是多多的。待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缓过神来,那赏赐更是少不了的。   ————————————————分隔线————————————————   徐太后年纪大了,加上不放心女儿,便留在了这公主府里过夜。叶远鹏一家自然也是留在了公主府,过了今夜要办的事还多着呢,如今主子就叶青桃一个,还是个孩子,他们是必须要帮衬的。   白文轩和薛皇后则是不好留下来的,连夜便回了皇宫。几位太医被留在了这公主府,毕竟长公主刚刚生产完,身体还虚弱着,刚出生的小少爷也要细细调养,这却不是一朝一夕可就的。   待到了第二天,满京城的官员都知道了大乾长公主于昨夜生下了一堆龙凤胎。龙凤胎可是稀罕,大乾皇族两百年间这还是第一次。这样的大喜事怕是要记在史书上的。   不知道多少人在心里嘀咕,也不知道这是该说长公主命好,还是该说叶鸿飞的命太好了。长公主毕竟是皇家的金枝玉叶,那是天生就带着贵气,命好那就没说的了,只是这叶鸿飞是怎么回事?   叶鸿飞自小在同辈人中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后来他在边关一守就是近十年,连媳妇都娶不上,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暗地里偷笑。偏偏,他竟然娶到了长公主,虽然有建功立业野心的人未必把做驸马当成好事。成亲两个月就被打发回边关的人,如今竟然得了一堆龙凤胎?着人的运气,也是没人能比了。   不管京城里的人都是怎么想的,到了“洗三”这日长公主府却是门庭若市,莫不是带着厚礼来道贺。整条街都被各家的马车和轿子挤满了。   儿生三日,俗谓之洗三。   在大乾,也是有“洗三”的习俗的,不过是各地的习俗有些差异。京城百姓几乎是不办“洗三”的,就是一些官宦人家才办,更被人重视的是“弥月”之喜,这都是要大办的。   俗语有云:弄瓦欢愉,弄璋成庆。   长公主白敏卉一胎儿女双全,自然是天大的喜事,没有不大办的道理,就是“洗三”也比那些世家的“弥月之喜”要更隆重。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了三个小时,痛苦得我想揪头发,我这是不是也算“难产”了? ☆、刺君   白敏卉原本是想着自己亲自喂养孩子的,只是因为难产伤了元气,一时间竟然没有多少奶水。便是喂养一个孩子都不能够,更不用说是两个了。好在之前叶二太太就已经寻了两个身家清白的乳娘,也是陆嬷嬷和肖嬷嬷掌过眼的,俱是老实本分的稳妥人。当初叶二太太便是想着防备万一白敏卉没有奶水,不想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叶远鹏和叶二太太两个人早就欢喜得找不到北了。叶远鹏在白敏卉生产的第二日,更是一早就跑到了宗祠里给祖宗上香。   因为是双生的关系,两个孩子都比平常的孩子要小些,尤其是小的男孩子,更是弱得跟只猫儿似的。白敏卉看着两个孩子,真是心疼的不行,偏偏自己如今身子不好。   世人都是认为多子多福,越是大家族越是希望子嗣昌盛的。徐太后也曾经私底下问过太医白敏卉的身体,太医直言说白敏卉这次生产伤了身子,日后能再怀上的几率不到两成,即便是怀上了,也未必能平安生下来。又听说白敏卉只要细心调养,于身体没有大碍,已经是松了一口气。至于日后是否能再怀上子嗣倒是无碍,毕竟白敏卉这胎已经是生下了一个男孩。   弥月礼这天,是两个孩子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经过一个月,两个孩子白胖了不少,就是小的也就是瞧着瘦弱些,跟正常的孩子没有什么分别。   到了孩子满月那天,宴席自然是办得更加隆重了。不说这是叶家这代的第一个孩子,母亲更是当朝长公主,亲舅舅是当今的皇上,那是天生就是最贵人。加之,长公主平日行事低调,甚少出门,那是想巴结都巴结不上,这次的机会可是不容错过。即便是不能与长公主扯上关系,至少留个好印象。   弥月礼这样的场面,白文轩和薛皇后自然是不能出现的,只是赏赐下来的东西却是一定有的。光是上赐下的那几大车的东西,就够京城的人瞧得,就是瞎子怕是都知道这两个孩子将来会有多受宠爱了。   到了晚上白文轩一身便服悄悄到了长公主府   白文轩瞧着两个瓷娃娃一样的小家伙。此时,两个小家伙睁着一模墨色的大眼睛,扭动着小胳膊小腿,咋巴着红润润的小嘴巴,可爱到不行。   白文轩仔细打量着见了他就憋着小嘴的小娃娃,不高兴地说道:“好些日子不见,朕怎么觉着这个小东西长得一点不像皇妹,倒是像极了叶鸿飞?”   站在他身后的苏万宝额头开始冒汗了,此时说这话的要是换上一个人,他一准一个大大的白眼就丢过去了。才一个月的小孩子哪里就能看出长得像谁了,何况长得像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皇上,小少爷长得像叶将军才好,若是像了公主,太过漂亮反倒不好。再说,您瞧瞧,小小姐可不是像极了长公主。”苏万宝笑着说道。   白文轩一脸嫌弃的放下了怀里的孩子,转头看向另一个,马上是笑了出来。“像,果真是像极了,皇妹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小小软软的。”   一旁伺候的玲珑有些心疼的看着要哭不哭的小少爷,为他感到委屈了,就因为长得像自己的爹就要被皇上这个亲舅舅嫌弃,也不知道小少爷长大以后会不会觉得冤枉。   远在千里之外隆裕关的叶鸿飞此时也是刚刚知道自己得了一儿一女,正激动得不行,又哪里知道就因为儿子长得像了自己就遭人嫌弃了呢?要是知道,他就明白自己的皇帝大舅子有多不喜欢他了。   ————————————————时间的分隔线——————————————   今年京城的夏天尤其的热。   因着两个孩子还小,屋子里也不敢放冰盆,好在前后都有窗子,全打开了也有阵阵风吹进来,倒也不至于热得让人受不了。   白敏卉原本正坐在榻上拿着拨浪鼓逗两个孩子玩,忽然见环佩在外面向她招手,便低声吩咐珊瑚和琥珀照看好孩子。   白敏卉走出门口,就见环佩焦急的等在廊下,身后跟着个小内侍,正是平日里常跟在苏万宝身边的人。   “奴才小丁子给长公主请安!”小内侍满脑袋是汗的跪倒在地,不待白敏卉说话就急急忙忙开口。“皇上遇刺,皇后娘娘请长公主马上进宫!”   “什么?!”白敏卉闻言就是一惊,一张脸一下子就刷白了,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吩咐道:“环佩,即刻吩咐下去,让侍卫全力戒备,任何人不准进府,违令者就地格杀,让珊瑚和琥珀看好两个孩子,你随我进宫!”   “是,奴婢马上就去!”环佩顾不得行礼,急匆匆出去了。   白敏卉稳稳心神,回屋换了一身正式的宫装,叮嘱珊瑚和琥珀照顾好两个孩子,急匆匆出门了。   到了宫门口,就见到一队队的禁卫来回不停的巡逻着。越是往里走,戒备越是森严,白敏卉乘坐的马车也是经过了好几道检查才进入了第三道宫门。   等到了后宫,平日到处可见的宫女内侍都看不见人,整个后宫似乎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各宫的人都被勒令待在各自的屋子里不准出来,也只是朝阳宫里还留着些伺候的宫人。   急匆匆进了朝阳殿,白敏卉就看见薛皇后此时正站在廊下等着她进来。   “皇嫂,皇兄此时情形如何?”白敏卉问道。   薛皇后脸色很不好,双眼也是微微红肿着,一瞧就是哭过的。“皇上已经醒过来了,只是失血有些多,刚又睡下了。”   白敏卉这才舒了口气,被薛皇后拉着进了偏殿。待薛皇后挥手摒退了偏殿里的人,白敏卉的心又是提了起来。   “太医说,皇上本就身子不好,这几年好容易将养得有了些起色,经此一番,只怕是前功尽废。”薛皇后红着眼圈说道。   白敏卉也是眼圈一红。她自记事起就知道哥哥的身体不好,小时候是三天两头的生病,她还偷听到太医说过哥哥不会长命。这几年眼见着哥哥的身子有了起色,却不想又出了这样的事。   “你也不用想着安慰我,我心里有数。我跟皇上也是从小就认识的,当年先皇赐婚之前也曾经向先父透露过,便是恩准了我有拒绝的机会,只是......”薛皇后微微一笑,叹息道;“我自懂事起就知道长大后是要嫁给他的,即便是不能白首到老,也知足了。”   白敏卉只是静静的听着。想起许多年以前的薛家姐姐是一个那样明媚动人的少女,仿佛周身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憔悴。顷刻间,一种莫名酸涩涌上白敏卉心头。   “皇后娘娘!”苏万宝站在门外唤道。   薛皇后拿帕子拭了下眼角的泪水,问道:“可是皇上醒来了?”   “是,娘娘,皇上说请长公主殿下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上了申请的编辑推荐榜忽然感觉压力挺大,结果今天才忽然发现我原来还在 新晋榜 上,这绝对是惊喜!抹一把冷汗,我也是够不称职的了,太失败了。嗯嗯,吐槽一下我自己。得,有个损友说辛亏不是掉下来之后发现的,要不然不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上去过,还挺有道理的 ☆、风雨欲来   徐太后前些日子着了凉,这几日身子都不好,刚知道白文轩遇刺的时候已经晕厥过一次,待白文轩醒过来,便被薛皇后劝着回去休息了。   白敏卉进来的时候,就见白文轩正在让苏万宝搀扶他要坐起来。   “公主啊,您快劝劝皇上吧,这伤口刚让太医包扎好,哪里就能随便动啊!”苏万宝早就急得满头大汗,偏又不能抗旨,这会儿见白敏卉和徐皇后走进来,可不就跟见了救星似的。   “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呀?”薛皇后听了白着一张脸过去按住了白文轩。虽然是伤在了腹部,可是伤口很深,又流了许多血,太医特意叮嘱这几天千万要小心的。   “皇兄快别让皇嫂担心了,有什么话躺着说就是了,仔细别再崩开了伤口,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白敏卉有些无奈的对白文轩道。她这哥哥平日里瞧着是个稳重的,少有人知道,小时候他可是倔强得厉害,要是他犯上了脾气,那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劝得了的。   见白文轩听了白敏卉的话只是皱皱眉头,就顺着薛皇后搀扶的手势躺下了,苏万宝暗暗松了口气,拿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忙从旁边搬过来两个富贵牡丹的绣墩到塌前。   “奴才去瞧瞧给皇上的药熬好了没。”苏万宝是个有眼色的,立马就寻个由头出去了。   “妹妹陪着皇上坐一会儿,我去看看母后,今儿让她老人家受了不小的惊吓,我带着太医过去,让给母后开几副安神的药。”薛皇后想着之前都忙着皇上的事,这会儿好容易安稳些,该是去看看徐太后的情形。本就这些日子精神不济,又遭到了这样一番惊吓,可别病倒了才好。   “皇嫂放心去吧,有我在这陪着皇兄。”白敏卉点点头。她也是担心徐太后年纪大了顶不住,只是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得不压下对母亲的担心。   薛皇后出了内殿,又叮嘱了外面伺候的宫人几句,这才带了两个平日里常给徐太后诊脉的太医去了福寿宫看徐太后。这个时候她还能忍着担忧安排后宫的事,都是因为背后有徐太后支持着,若是徐太后再有个什么,皇家的天可真是要塌了。   白敏卉待薛皇后出去了,这才坐到了塌前的绣墩上。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他们兄妹似乎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坐着好好说上几句话了。   “这么匆忙的进宫,孩子可安顿好了?”因之前流了不少的血,白文轩此时的脸色很苍白,就是唇上也失了血色,刚才的动作想来还是牵扯到了伤口,额上微微有些冒汗。白敏卉已经记不清多久好见过他这样虚弱的样子了,小时候他就是这样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他。那时候,每次她都是这样陪在哥哥床边。   “珊瑚和琥珀在府里看着呢。”白敏卉拿起一旁的帕子在温水里沾湿了给白文轩擦擦头上的汗。“皇兄这些日子就在这朝阳殿里安心休养着,我一会儿让环佩回去把两个孩子接进宫里来,这几日我就住在宫里。至于朝廷上的事,皇兄也不必担心,养着那么些大臣可不就是为皇上分忧的吗?”   “前几日雍州的人来信说,那边最近怕是要有动作,暗中兵力调动频繁。”白文轩说道。   先帝还在时就在雍州安排了暗探,这两年也一直暗中打探着雍州的动向,定期向朝廷通报。只是,虽然知道雍州最近的兵力部署有变动,白文轩却没想到会发生刺杀的事。   “看来这次他是打算孤注一掷了,居然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了。”白敏卉微微冷笑。也不知道她那异母兄长是怎么想的,居然在这样的时候派人来刺杀,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年在封地过的太好,做起事情来不过脑子了。   “雍州兵力有限,虽然这几年他暗中也收拢了一些,大都是些乌合之众,只是......”白文轩皱着眉道。雍州叛乱虽然不至于危及朝廷,但是一旦雍王起兵,势必也是一场动乱,不知要有多少的无辜百姓要遭受战乱之苦。   “他若是当真敢起兵谋反,那就是自寻死路了,枉费了父皇为保全他花费的心思。”白敏卉想到当初宣宗勒令雍王就封,以及后来留下遗旨不让他回京举丧,不过都是为了保全这个儿子。以雍王的心性,当时若是留在京城亲眼看着白文轩登上皇位,定然早就忍耐不住举兵了。只是,宣宗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怕也料到早晚会有这样的一天。   大乾朝祖上留下来的规矩,分封的诸王可在各自的封地的王府设置相应的府衙及各级属官,并可拥有一定数量的护卫军,初时护卫军数量限定为五千人,到了这几年大都达到了万人。因超出规制的军卫饷银都是诸王自己补足,朝廷也多不追究。   这两年雍王在封地也是没闲着。据暗探回报,雍州护卫军的数量由最初的万人,如今怕是有四五万之众,其中还有许多是收拢的各地的山贼水寇。雍州虽然自古也是富庶之地,但光是这些兵士的饷银每年就是一笔巨大的支出。可想而知,这几年雍州衙门是如何盘剥百姓商户,几乎已经是怨声载道。   白敏卉也是多少知道一些的,想着这怕就是雍王在此时有所动作的原因,他怕是等不下去了。   ——————————————————分隔线——————————————   瞧着白文轩面有疲色,白敏卉便说让他睡一会儿,自己出了内殿。   环佩和玲珑原本站在廊下,见白敏卉出来忙迎上前。   “环佩,你回府里把两个孩子接进宫里来,乳娘也带着,让珊瑚和琥珀守紧门户,不管是谁来就说我不在,不要让人进府。”白敏卉想了想,又对玲珑道:“玲珑回去接上桃儿,亲自把她送去叶家暂住几日,二老爷此时怕是不在府内,务必亲口告诉二太太,这几日闭门谢客,旁的便不必多说。”   “公主放心,奴婢们知道了。”环佩和玲珑两个忙应道。   待环佩和玲珑走了,白敏卉独自站在廊下,抬头看着天上越聚越厚的云层,神色莫名。   看来真是这几年日子过得太顺遂,她竟然忘记了哪些人是怎么的歹毒狠绝,忘记了哥哥临死时愤怒的神情,忘记了两个小侄儿哭喊着叫“姑姑”,更忘记了怀抱着母后冰冷的身体时那滔天的恨意。当初那强烈的报仇意念竟然被短短几年时间消磨殆尽。   “父皇,您莫要怪卉儿......”白敏卉朱唇微翕,无声的呢喃着。   “公主,可是皇上睡了?”苏万宝自游廊那头走来,身后跟着的小丁子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用一只小罐子装着保温。   “皇兄睡了,药先放着吧,等皇兄醒来再热热。”白敏卉吩咐道。   苏万宝应了一声,回身让小丁子将罐子拎进去。这种时候大意不得,这小丁子是他信得过的,方才的药就是小丁子看着熬的。   “皇兄怎么就会遇刺的?”白敏卉低声问道。事出匆忙,直到此时她才有时间详问经过。   “回公主,经了上次的事奴才已经是撤换了一批人,如今朝阳殿里的都是些伺候几年的老人,这些人想来是没寻到合适的机会下手。今儿下了早朝以后,皇上说要去福寿宫看望太后娘娘,不想在快到御花园的时候忽然冲出来一个宫女,皇上中了一刀,那宫女被侍卫当场格杀。”说到这里,苏万宝极是后怕。   “是哪一宫的宫女?”白敏卉原以为会是外面混进来的人,不想竟然是个宫女。   “瞧着身手虽然不是顶尖的高手,怕也是习武多年,奴才已经派人去查过了,是浣衣局里打杂的宫女,据管事嬷嬷说平日里极老实本分,不怎么说话,也没人知道她是个会武的。”   “在宫里几年了?”白文轩问道。   “是二十八年进的宫,一直就在浣衣局。”苏万宝一想居然有人隐藏的如此之深就后怕不已。   “居然能隐藏这么多年,看来是相当重要的棋子,上次的事竟然都没查到她,可见怕这是一直留着的后手,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的。”白敏卉冷笑一声。怕是先帝都不曾想到,雍王居然在那么多年以前就在宫里埋下了钉子。或者,是于氏也未可知。   见白敏卉不再问,苏万宝也就没再出声音。   阵阵冷风吹来,沉闷的雷声从远处的天空传来,听到的人都觉着心里发闷。   “要下雨了......”白敏卉轻喃了这样一句   又过了一会儿,果然,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正努力把最近走歪的剧情导回正轨,多多支持啊,小伙伴们! ☆、荧惑之乱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不是天太热,连网络都不好使,好不容易上来了。   永平四年五月,荧惑守心。有巨星下于岭南,及地为石。落石毁民间数栋,伤人十之众,当地百姓皆视之为灾。   “心宿三星,天之正位也。”心宿为二十八星宿之一,有三颗星,分别代表了皇帝和皇子,皇室中最重要的成员。荧惑守心的天象自古以来就被视为大凶之兆,主帝王有亡故之灾。   永平四年七月二十七,雍王白文修自封地雍州起兵,兵力逾六万众,打着“除妖孽,清君侧”的旗号,攻向京城。   大乾惠宗皇帝震怒,调集十万军队平剿叛军。   此时已经是夏末,却比前两个月更热。树上蝉鸣声阵阵,听得人心情烦躁。   自古就有“食虫”的习俗,说的就是蝉,被视为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在民间,每到了盛夏,就到了捕蝉的时候,或用火烤,或用油炸,或者做汤,做法都不复杂。   若是平时,定然会有宫人拿着大大的网兜在晌午蝉声最噪的时候捕捉树上的蝉。自然,不是捉来做菜的,而是怕扰了主子们午休。只是这段时间宫里接连出事,也就没人去管树上的蝉吵不吵人了。   刚过了午时,苏万宝便领着左丞相谢承平、右丞相赵文山和刚刚升任兵部尚书的叶远鹏,沿着朝阳宫的游廊走来,一直到了偏殿的书房门口。   “几位大人稍候片刻,容奴才进去禀报一声。”苏万宝脸上带着符合他身份的笑,既不显得谦卑,又不带着倨傲。   三个人倒是不托大,都微微颔首。苏万宝虽然只是个内侍总管,但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加上这苏万宝极会做人,他们也不会无故扫了他的脸面。当年先皇身边的张成也是个人物,在朝臣中的名声就很好,这苏万宝不愧是张成亲自带在身边三十多年的人,把他的行事稳妥学了个十成十。若不是如此,在张成出宫回老家荣养之时,怕也不会放心将他推荐给如今的皇帝了。   苏万宝刚迈步走进书房,就见白敏卉坐在御书案后面,提笔不知在写着什么,而环佩和玲珑则分立左右。   “奴才参见公主。”苏万宝恭敬地地向白敏卉施礼。环佩和玲珑则是屈膝想苏万宝行了常礼。   “人都到了吗?”白敏卉轻轻将手中的毛笔放在玉笔搁上,挥手示意环佩和玲珑将桌上的宣宗收起来。这事,苏万宝才看见那竟然是一幅尚未完成的《溪山秋色图》,虽瞧着只是画了一多半,却也能看出是极用心的。   “是,谢左丞、赵右丞和叶尚书此时已经在外等候,公主看是否就宣他们进来?”自白文轩遇刺受伤后,这两个月苏万宝几乎都是跟在白敏卉身边,他如今对白敏卉这般恭敬可不只是因为她是长公主这么一个原因。   “嗯,让他们都进来吧。”白敏卉点点头对苏万宝道。   “是,公主。”苏万宝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只是片刻,左丞相谢承平、右丞相赵文山和兵部尚书叶远鹏便走了进来。   “臣等参见长公主!”三人隐晦的对视一眼,便撩起官袍跪倒行礼。   “几位大人快快请起!”白敏卉忙抬手让他们免礼,又回身对环佩和玲珑吩咐道:“快给几位大人赐座。”   环佩、玲珑忙搬来了三把椅子,请他们坐了。   “这几日云州阵前形势如何?”待三人坐定,白敏卉开口问道。自半月前朝廷的平叛大军便和雍王率领的叛军在云州城外对峙,半个月来两方僵持不下。   “禀公主,昨日前方飞鸽传书,叛军已经是迁怒之末,只是邓将军怕叛军抵死反扑,危机城中百姓性命,便驻扎在城外,静待时机。”谢承平说道。   “平定叛乱自然是首要之事,只是也不能枉顾云州两万百姓的性命。”白敏卉闻言点头。雍州叛军虽然是号称六万之众,其实不过五万,再加上这两个月来的消耗,此时怕是已经不足三万,构不成心腹大患。白敏卉也知道此时不能逼迫过急,免得雍王对云州屠城。   “公主说得极是,臣等也是如此想法。”赵文山的点头,道:“雍王不得民心,如今更是被天下人唾弃,失去了民心、军心,兵败是迟早的事。”   其实,经过这两个月以来的交战,天下人都看出雍王势必兵败,不过就是时间早晚罢了。如今雍王一直坚守云州,其实就是在等,至于等什么,京城里的人也都知道,不过是在等皇上的大限。   自几个月前白文轩遇刺受伤后身体就一直不好,之后不久雍王又起兵叛乱,便是气怒交加,更是病得起不了身。因此,这几个月早就免了众臣的早朝,有大事都是经过两位丞相,若是定不了的,则是由他们进宫向长公主禀报,并由长公主决断。   也就是因为这般的原因,才让雍王起兵有了“清君侧”的由头,这“清”的就是所谓后宫干政的端敏长公主白敏卉。   初时,满朝文武自然是反对长公主参政的,只是皇上坚持,他们再反对也是徒然,何况当年先皇也是把长公主当成皇储一般教养过的,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此时想来,怕是当年先皇就是为着这一天在做准备。   “叶尚书,你即日便以兵部的名义,张贴榜文,向天人宣布,就说凡是参与叛乱的兵卒,若是此时能迷途知返,并助朝廷大军对抗叛军,我大乾朝廷便对他们昔日所犯之罪行既往不咎。若是到了此时还是执迷不悟,待大军平定叛乱,皆夷三族。”白敏卉说这话是面色平静。经过这几个月的历练,她的心肠已经是硬了不少,自然能做到面不改色。   “是,臣回去便起草榜文。”叶远鹏应道。他们倒是不觉得白敏卉此举有何不妥。   “公主,臣想着最近京城里怕是也不平静,还需小心防范,以防有暗探趁机作乱才是。”赵文山想了想说道。   “丞相大人说的是,这也是本宫担心的,此事还要仰赖几位大人。”白敏卉深以为然。   “公主折煞臣等,这是臣应尽的本分。”面对这般客气的长公主,三个人倒是不敢托大。   又陆续商议了一些朝上的事,想着此时白文轩该是从午睡中醒过来了,白敏卉便打发了他们三个人。   待白敏卉来到白文轩这几月来休养偏殿时,白文轩果然已经醒了,刚刚喝过了药,正在宫女的服侍下漱口。   “朝上可是有大事?”白文轩见她进来,问道。   “左右不过是那些个事,皇兄不必担心,若是真有决断不了事,我自然会跟皇兄说的,此时皇兄安心养着就是了。”见白文轩今日面色比前几日好了不少,竟然多了些血色,白敏卉很是高兴。“我瞧着皇兄今日气色不错,想来是这几日新换的方子有效了。”   白文轩却是笑了笑,道:“怕是过几日又如之前一样了,这几个月不是也换了不少方子。”   “皇兄这话真是,让皇嫂听见了不是又要伤心?”白敏卉有些嗔怪的白了他一眼。   白文轩见此也就笑着不说了,想来也是怕让薛皇后听见了要难过。   薛皇后之前一直是守在白文轩身边亲自照顾的,只是十天半月就罢了,时间长了却是不行,毕竟后宫还有许多事要薛皇后来料理。今日,薛皇后便是再忙,每日也要保证有两三个时辰陪在白文轩身边的。   都说是患难夫妻,白文轩觉着,他这一生能得这样的一位妻子相濡以沫这许多年便是于愿足矣。 ☆、肝肠断   秋意渐凉,热闹了一整个夏天的御花园也渐渐冷清下来,花是越来越少,倒是那些常绿的树木还浓绿欲滴,只是吸引不了人,有那闲情还莫不如逗弄逗弄挂在廊下笼子里的鸟雀。   徐太后午后被婉香和婉碧两个扶着,在园子里走了一会儿,便觉着有些疲累,想着这几日都没怎么见到白文轩,便向着朝阳殿而去。   这几日白文轩的身体有了些气色,每日里便有一两个时辰来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如此一来,白敏卉便不必每日住在宫里,带着孩子搬回了公主府,只是每隔一日仍旧坐着马车进宫一次。   白文轩正在书房里看下面递上来的折子,见徐太后来了忙站起身,走过去亲自扶着徐太后坐下。苏万宝则是麻利地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徐太后身旁的小桌子上,恭敬地退到一边站着了。   “奏折总是批不完的,皇上该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莫太劳神了。”徐太后看着站在眼前的儿子叮嘱道。   “母后放心,儿臣都知道的。”白文轩微微笑着应道。虽然太医并未明说,他却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如今不过是在拖时间罢了,不知何时就是那油尽灯枯的一日。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不是早有所感,自去年便开始慢慢让长子接触朝中的事。   白文轩与薛皇后育有两子,分别是长子白皓博和次子白皓远,长子今年正好十二岁,次子九岁。如今后宫也只德妃和贤妃两位妃子,贤妃一直未有子嗣,德妃为白文轩生下一个女儿,取名为白妙雪,今年刚四岁,年前被封为轻云公主。   “博儿还小,你为了博儿也当保重......”徐太后低低的声音说道。十二岁的孩子即便是再聪明也有限,哪里能担得起江山社稷,何况那孩子也是自幼自身就不大好。   白文轩只是低着头,他却是无法违心的对徐太后做出什么承诺,生死有命,强求不得。徐太后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出于一片慈母之心,更愿意相信他好好休养是会好转的。   苏万宝低着头站在门口,心里也是难受。他这些日子是十二个时辰跟在白文轩身边伺候的,就是夜里白文轩宿在朝阳殿,他也是搬了被褥打地铺伺候着的,自然没人比他更知道白文轩的身体情况。白文轩确实是个勤政的皇帝,如不是这样,或许身体也不至于亏损得这么厉害。   苏万宝这边正低着头寻思事,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声,苏万宝不由一皱眉,抬头向外看去,想要看一看外面是哪一个敢这样没有规矩。一抬头,就见小丁子贴着门站在外面,此时正冲着他急切的招手,脸上的神色十分怪异。   苏万宝悄悄看了看,白文轩正和徐太后说着话,便轻轻退后几步,走到了门外。劈头对着小丁子训道:“跟我咱家身边这么就怎么还是这般没有规矩,是不是皮子痒了?”   “公公......”小丁子声音抖得都不成调了,一开口眼泪就哗哗下来了。   “到底怎么了,哭什么哭?!”苏万宝心里就是一咯噔,压低声音呵斥道。小丁子若不是个稳妥的,也不会被他带在身边。他方才虽是一副训斥的口气,却知道若不是真有什么事,这小丁子是不会这么莽撞的,要是个毛躁的,这些日子随着他跟在御前伺候,早不知道死上多少个来回了。   “公公,出大事了......”小丁子手里的拂子早不知道哪里去了,浑身哆嗦着,拿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   “奴才刚才送长公主回府,半道上就遇到了公主府里的来人,说是有强人闯进了公主府,环佩几个都伤了,还说......还说是小小姐被人抢走了,公主听了当时就混过去了......”说到最后一句,小丁子再忍不住呜呜哭出了声。   苏万宝听了就觉着一道晴天霹雳落在头上,耳畔嗡嗡作响,双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马上想到了这是天大的事,爬起来向着殿内走,却是腿脚都软得不听使唤。   白文轩正和徐太后说这话,听见了动静,一回头就瞧见苏万宝连滚带爬的进来了,一张脸青白交加。   “何事?”白文轩心里一凛,沉声问道。   苏万宝哆嗦着趴在地上磕头,带着哭腔道:“公主府遇袭,小小姐被人劫走了!”   “你说什么?!”徐太后惊得一下子站起来,脸上的血色刷地一下褪尽。   “噗——”白文轩只觉得血气上涌,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皇上——”   “快传太医!”   身旁伺候的宫人吓得赶紧跑上前搀扶,苏万宝也是手脚并用的跑过来。   “轩儿?”徐太后眼前发黑,六神无主的看着白文轩。方才听说了长公主府出事,马上又看到儿子吐血,再是经多了风浪的徐太后也是支持不住。   “儿臣无事,母后放心。”白文轩推开过来搀扶的宫人,吩咐道:“让侍卫护送太后回宫,护好太后安慰。”   白文轩脚步踉跄的向外疾步走去,此时他最是放心不下白敏卉,一定要亲自去看看公主府的情形。苏万宝见此,忙跑着跟上去。   ——————————————混乱的分隔线—————————————————   此时,公主府里已是一片混乱。长公主受了刺激昏迷着,平日里能做半个主的环佩为了保护两个孩子受了重伤,珊瑚和琥珀伤得虽不似环佩那般重,却也伤得不轻。   只有玲珑出事时候因为在厨房里,听见前面的动静赶过来时也是被一刀砍在左臂上,此时却是几个里伤势最轻的了。她平日天真迷糊,此时也知道小小姐已经被人劫走,还不知道如今情形如何,小少爷此时便是公主的命根子,万万不能再有闪失,她现在是寸步不离的守着。   秦城见自家的小小姐被劫走,立马带了府里的人去追,并一边派了人去叶家向叶远鹏报信,让叶家派人一起寻找。   白文轩骑快马赶到公主府的时候,白敏卉已经被急召而来的太医扎了针醒来。   “卉儿......”白文轩进门便看见躺在床榻上的妹妹面无血色,双眼没有一点神采的睁着,仿佛已经离了魂。白文轩从未见过白敏卉这样,那明明就是一脸的生无可恋,让他的心撕裂般的疼起来。   “皇上,太医说公主受的刺激太大,一时怕是回不了神.......”玲珑早在白敏卉醒来便将小少爷的小床搬到了白敏卉的房里,此时孩子正睡在白敏卉床边。   “孩子如何,可有受伤?”白文轩看着玲珑,这丫头左臂吊着,身上染血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就连内宅里的四婢都伤成这样,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形有多危急。   “小少爷受了惊吓,一直啼哭不止,刚喝过太医开的药,太医说若是这两日不发热就没有大碍。”玲珑说着眼泪就下来了。“皇上,奴婢今儿早上还抱过小小姐来着,小小姐笑得可开心了.......”   “白文修......”白文修这三个字是咬着牙说的,每一个自都带着浓浓的恨意。若是此时白文修在他面前,他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到了此刻,他是悔恨交加,如不是他妇人之仁,哪里会有今日之祸,如今竟然累及自己的外甥女,他还有何面目见妹妹?   “白文修,若是那孩子无碍便罢,若是伤了一根头发,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山陵崩   “环佩,公主这都三天不吃不喝了,整个人瘦得厉害,这可怎么办啊?”玲珑哭着坐在环佩的床边,不过两日,她也是消瘦的不成样子,原本圆润的脸颊都凹陷下去了。   “把小少爷抱到公主身边,如今能让公主活过来了就只有咱们小少爷了。”环佩因护着两个孩子后背被重重砍了一刀,伤口深可见骨,太医好容易才把人救了回来,如今只能趴在床上。   “可是这两天小少爷一直在发热,我怕......”玲珑抹着眼泪。小少爷一直在发热,喝了太医的药作用也不大,被抱着还小些,乳娘一放下了就哭个不停。   “让乳娘再精心些,小少爷这时候可是不能再有闪失。”只是说了一会儿话,环佩已经是疼得直冒冷汗。若是真起得来身,她是要亲自去劝公主的。“玲珑,我们几个现在都是废人一样,公主身边也就剩下一个你,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沉住气,万事都要当心才好。”   玲珑抽抽鼻子,对着环佩点点头。   卧房里,白敏卉双目无神的躺在床榻上,不过是几日功夫,说是形容枯槁也不为过。   玲珑怀里抱着孩子,瞧着主子这般不由鼻子发酸。缓步走到塌前跪下,玲珑轻轻将好容易睡着的孩子紧挨着白敏卉放下。   “公主,你看看小少爷啊,小少爷还这么小,将军不在身边,要是公主有个什么,小少爷可怎么办?”玲珑颤声说道。   门边服侍的几个小丫头此时都将头埋得低低的,能进到主子房里服侍的自然是都知道规矩的,该听的听,不该听的就当做没听见。   许是趟着不舒服,小小的孩子瘪瘪嘴哭了起来,却不似别的孩子一样哭声洪亮,听声音就弱得厉害。   许是听见了孩子的哭声,白敏卉的眸子动了动。   “公主,你瞧小少爷哭了,正发着热,你快哄哄啊......”   白敏卉转过头,看见身边的孩子哭得小脸涨红,眼泪就下来了。   见白敏卉挣扎着往起坐,玲珑忙过去扶着她靠坐在床头,拿了个软枕放在她身后。   白敏卉有些吃力的把哭泣的孩子抱进怀里,额头轻触孩子发烫的小脸,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   “睿儿......母亲把你姐姐丢了......睿儿......”白敏卉抱着儿子,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   几日前,叶鸿飞的家信才到京中。信里,字里行间都显示出叶鸿飞对于不能陪伴妻子的愧疚,对不能亲眼见到两个孩子出生的遗憾,并未两个孩子取了名字,女孩取名为婉欣,男孩取名为文睿。   玲珑听着白敏卉的哭声,也是哭得不能自已。将军还未见过两个孩子一面,如今小小姐却失踪了,真不知将军知道了会如何。   ——————————————————分隔线————————————————   御花园枫树最后一片叶子自枝头落下的时候,白文轩下旨调集二十万军队围剿雍州叛军,本次领兵主将却是已经久不临阵的兵部尚书叶远鹏。   半月后,雍王白文修深夜被部将杀死在营帐中,三个儿子也死在乱军之中。雍王叛乱自此平定。   十日后,白文轩下旨废白文修生母太妃于氏为庶人,打入冷宫,于氏一门抄家夷三族。次日,于氏自尽于冷宫中。   雍王之乱的平定是大乾朝走向盛世的一个开端。只是,白文轩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无论吃下多少汤药,都不见起色,若是按照太医的说法,白文轩只要好好养着,起码是还有几年的,只是心病难医,这心病是什么所有人都知道。   永平五年的新年喜气还没有散去,后宫里却紧张起来。白文轩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皇长子白皓博、皇次子白皓远跪在白文轩的榻前,早已经是泣不成声。徐太后站在一旁被薛皇后和白敏卉扶着,此时两个人也是泪流满面。   “皓博、皓远,”白文轩微微笑着唤道。   “父皇......”白皓博、白皓远膝行几步,靠近白文轩,双双拉着白文轩的手。   “父皇能见到你们长大很是欣慰,如今父皇累了,要去找你们的皇爷爷了。”白文轩咳了几声。“皓博,父皇把这大乾的天下交给你了,日后要听姑姑的话,做一个被万民称颂的好皇帝。”   “父皇,儿臣记住了.....”白皓博用力点头。   “你们两个记住......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哪怕是一辈子,一定要为你姑姑找回婉欣,若哪一日寻回婉欣,定要带她来给父皇看,一日寻不回那孩子,为父都不能瞑目......”白文轩说着泪就下来了。   “父皇安心,我和大哥一定会找回表妹!”白皓远哭着对白文轩保证道。就是在这一刻,为姑姑寻回被掳走的表妹成了兄弟俩最大的心愿,也是对父亲的承诺。   “母后,孩儿不孝,不能在您膝下尽孝了,若有来生定还做您的儿子......”白文轩对着徐太后说完,将目光转向薛皇后。“梓潼......”   “陛下放心,臣妾会代陛下孝顺母后,会教养好两个孩子......”薛皇后强露出笑容来,对着白文轩道。   “卉儿......哥哥对不起你......”白文轩满怀愧疚的看着白敏卉。   “哥哥,你没有对不起卉儿......”白敏卉亦是泪流满面。早料到会有今日,却还是不想来得如此之快。   “那就好......”白文轩的脸上漾起一抹笑。   大乾永平五年一月十九,后世所称的惠宗皇帝白文轩殡天。大行前留下两道遗旨,一道内容是传位于皇长子白皓博,令一道则是晋封隆裕关副将姚山为靖威将军,自此镇守隆裕关,并召回抚远将军叶鸿飞。   白文轩在位时间不到五年,在位期间虽没有大的政绩,却关心民生,整顿吏治,深得民心,在大乾民间百姓心里也是一位难得的好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心情不好,居然写着写着把白文轩提前一章写死了?!这就是存稿告罄的悲哀吧 ☆、牝鸡司晨   惠宗白文轩殡天,大乾后宫了到处一片暮气沉沉。   白文轩的离世对大乾皇家的每个人来说都是极大的打击,其中尤以徐太后为最。刚刚从丈夫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正值壮年的儿子紧接着撒手而去,年过半百的老人一下子就病倒了。   面对因丧子之痛而病倒的婆婆,还有失去女儿的小姑子,薛皇后此时却只能将失去丈夫的悲伤埋藏在心底深处,因为她还有两个儿子,大行皇帝丧礼过后还要立刻准备长子的登基大典。   大乾的历代皇帝自登基之初就开始选择陵墓位置,并开始修建陵墓。大乾皇室的陵园就在位于京城百里外。   皇帝的葬礼由礼部、内务司和掌管皇家车驾仪仗的銮仪卫共同商议办理,所耗用的银钱并未从国库支取,而是全部出自皇家内库。如此,即便是葬礼准备阶段便瞧出必定十分隆重的御史们也都没吱声,毕竟不用国库出钱,他们没有理由再叽叽歪歪。何况,这个时候若是站出来,正承受丧子之痛的徐太后就第一个忍不了。   钦天监算出了吉时良辰,定下了为皇帝出灵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銮仪卫驭下的侍卫共七十二人将皇帝的棺木自皇宫东门抬出。皇家、宗室及满朝文武倾巢而出,按照大乾典制,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八八六十四位引幡人,接着就是皇家仪仗队,共计八百人,举着各式兵器、幡旗和用纸或绸缎扎成的房屋牲畜等物。   抬棺木的侍卫都身穿孝服,分成三班轮换。棺木后边是盔甲鲜明的健壮兵士,之后是皇亲国戚、宗室子弟和文武百官,最后是大批的僧人、道士、尼姑、道姑,各个都身着全新的法衣,一路不断地为大行皇帝诵经。   整个送葬队伍绵延十数里,穿过大半个皇城,沿途经过无数街道,街道两旁房屋、树木都挂满了白灯笼。自大行皇帝殡天,京城中青楼赌馆便都关了门,最近几日更是有九成的商铺都歇业。送葬队伍经过的地方,无数百姓跪倒在街边,为大行皇帝送行。   ————————————————新皇登基的分隔线—————————————   国不可一日无君。   三月初,大地刚刚回春的时候,白皓博拜祭宗庙,禀告祖先,登基为帝,定年号为建兴。他也就是后世所称的大乾景帝。   白皓博此时还不过是十二岁的孩子,虽是自懂事起就十分聪敏好学,这两年白文轩也有意识的让他接触朝政,但毕竟年幼,难以独自处理朝政大事。几位先帝钦定的顾命大臣都是得用的,只是能教他的也不过是些政务上的事,于帝王心术之类的东西却是教不了的。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宣宗朝时候的老臣们不由得想起了许多年以前的传言,据说是早就被太医诊断出寿命不长,就是所出的两位小王子也是命相不好的。这些知道旧事的老臣们此时却是不得不为宣宗皇帝的深谋远虑而叹服。想来,便是想到先帝若是壮年过世,新帝必定还未成年,这才冒天下之大不韪将长公主当做皇位继承人一般教养。只怕,为的就是今日长公主能带先帝教导新皇。   从前白敏卉所谓的参政不过是帮着白文轩处理些奏折,如今却是担当起帝师的职责,教导已经是皇帝的白皓博,朝中大事更是有九成要经过她的手里。如此,御史们自然是不可能听由这样的事发生在本朝,若是在史书上记上这一笔,那绝对是他们这些御史的失职。   于是乎,雪片一般的弹劾折子又是飞向了白皓博的案头。   “牝鸡司晨?”白敏卉坐在御书房的绣墩上,手里正拿着一份奏折在看。瞧见折子里用了这样的字眼,白敏卉很是意外,还特意瞧了敲是哪个御史上的折子,只是看了名字却想不起是谁,索性也就不想了。   “姑姑,这些个就是吃饱了撑着的,您就该让侄儿把他们都下了天牢!”坐在一旁的当今圣上白皓博此时是气得涨红了脸。   站在一旁伺候着的苏万宝悄悄擦一把冷汗,莫名的觉着此时御书房里边发生的场景说不出的眼熟。当年就是有那么个御史上折子弹劾公主,让御书房里一套上好的茶具毁了。此时苏万宝在心里祈祷着,皇上可莫学先帝才好。   白敏卉有些好笑的瞧一眼白皓博,放下了手里的折子。   “皇上这话可是不对,朝廷既然设立这样的官职必然是有其用处的,御史便是身负严肃纲纪、肃整朝仪的职责,如今上折子也是应当应分的。为帝者,切不可依个人好恶来决断朝廷之事。”   “是,侄儿记住了。”听白敏卉这样说,白皓博忙受教点头。   “皇上可知道这牝鸡司晨的出自何处?”白敏卉见侄子还是不大高兴的样子,便问道。   “师傅讲《尚书》的时候略有提及过,乃是出自《尚书·牧誓》一篇:牝鸡无晨。牝鸡之晨,为家之索。”白皓博想了想回答道。   “何解?”   “雌代雄鸣则家尽,妇夺夫政则国亡。”白皓博说这话时声音明显小了许多,脸上的神色别扭至极。   白敏卉听了白敏卉怎么文绉绉的一句,不由好笑的看他一眼。这孩子想来是怕她生气,刻意解释得文雅了些,其实说白了,不过是说女子参政便会国破家亡。这种说法自然是有其来处的,只是太过难听。   “我对这袁恒志倒是无甚印象,苏公公可是知道?”白敏卉转头看向一旁的苏万宝。别看这苏万宝只是内侍总管,但朝廷内外的事可以说没有他不知道的,就是好些官员内宅的事怕是也瞒不过他。   据说内侍的三大恶习,一是贪财,二是好名,三就是爱流言是非。   见长公主问到了自己,苏万宝忙乐呵呵上前来。   “公主若是问旁的什么人,奴才或许真不一定知道,偏这袁恒志奴才是真听说过,说起来他在咱们京城里还算是个人物。”苏万宝笑着躬身道。偏开了话头,却又不接着说了。   “苏公公就别卖关子了,朕也想听听这个袁恒志怎地就是个人物了?”听苏万宝这样说,白皓博倒是提起了兴趣。   “说起这袁恒志,正是三十一年的状元,据说也是放过外任的,官声还极好,因连年吏部考评都是优等便被调回了京城里。按说是不该任御史一职的,只是当时没有合适的空缺也就这么进了御史台。”苏万宝笑呵呵道,“这倒是没什么,只是回京不到两个月他就在百官中出了名,但凡是有他看不顺眼的,那是三天一道折子的弹劾。”   “还有这样的事?”白敏卉有些意外,她似乎从来没听过这个人,当年大半的御史弹劾长公主违制的时候似乎也没有这个人。   “公主没听过也是正常,当年他得罪的官员不在少数,就是太皇爷对他也是头疼,又不能因这罢了他的官,无奈之下令他只得每月上三道折子。听说这事当年在京城里被传位笑谈。”   白皓博听了目瞪口呆,白敏卉也是不知说什么好。想来,当年他是上够了三道折子,所以才没份参与当年的弹劾事件,不知道是不是会觉得遗憾。   白皓博听了这样的事,倒是有些期待明日的早朝,他倒想亲眼看看这袁恒志是个什么样的人。 ☆、御史袁恒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姐姐姐夫待外甥路过,下班就赶着过去了,为了抱一抱我的大外甥是多不容易啊,回来已经好晚了,好容易赶出一章来,先发一下,容后修改   次日,正逢是每十日一次的大朝会。大乾平日的早朝只各部侍郎、学士、左右丞相、军机大臣及三品以上的在职带兵将军需要上殿,而每逢十日的大朝会则是百官都需上朝,宗室亲王也只是在大朝会这日才需要上朝,平时无大事是不会出现在早朝上的。   大朝会这日,文武百官中家离皇宫近些的还罢了,若是住得远的,则是必须丑时左右就起床准备,再穿过大半个京城前往皇宫。寅时,差不多所有的大臣都会排队在宫门外等候宫门开。   等到卯时的更声敲响时,守门的侍卫将宫门大开,百官依次而入,在朝阳宫的广场整队,之后入殿等候皇帝驾临。待得皇帝驾临大殿,百官跪倒行三叩首礼。因这日参加的官员众多,若无皇上钦点,也只是四品以上的官员才有机会跟皇上对话,其余人等只有老实听着的份。   待百官行过大礼,白皓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御史们站列的方向一扫而过。只是,大殿上本就乌泱泱一群人,他又不认得袁恒志,看了也是白搭。   “众位爱卿,今日乃是大朝会,可否有本要奏?”白皓博有些沙哑的少年嗓音在安静的大殿上尤为清晰。   别看今日这大殿上百官林立,却是一点杂乱的声音都没有,每日早朝都有专职的御史记录官员出席朝会时的仪态,便是一声咳嗽都要被记录在册,吏部考评时是会有直接影响的。   “既然众位爱卿都无本要奏,那朕今日倒是有事。”白皓博轻咳一声,道;“御史台袁恒志可在?”   “微臣在!”话音未落,一个身穿绯色绣獬豸官服的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自御史中快步走出,在大殿中央跪倒。   “你便是袁恒志?”白皓博向着大殿中央跪着的人看去,不由皱眉。这人瞧着平平无奇,不知哪里来的胆子。   “微臣正是。”袁恒志倒是面不改色。自然,早在他将折子递上去的时候就做好了被问罪的准备。   “你上的折子朕已经看过了,今日朕有几件事要问你一问。”白皓博的目光在大殿内的众臣身上扫视一圈,“想必众位爱卿也都知道袁大人上折子弹劾长公主的事了。”   白皓博这话却不是问句。袁恒志上的又不是密折,怕是还未送到他的御案上时就好些人都知道内容了。   众臣暗地里相互交换着意味不明的眼神,都低垂着脑袋不出声。事不干己,高高挂起。何况,此时尚且不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想法,不能妄加揣测圣意,还是静观其变更为稳妥。   “既然都不出声,那朕就问一问袁御史。”白皓博微眯着一双酷似其父白文轩的丹凤眼,淡淡地道。   “袁御史,你来告诉朕,你在奏折之上所罗列罪状有几条是你亲眼所见、你说长公主以女子之躯体干预朝政,危害大乾江山社稷,那就由你来告诉朕,先帝壮年过世,朕尚年幼,先帝未及教导朕身为帝君当如何,便是先帝将朕托付给诸位顾命大臣,这几位大臣里又有哪一位能教导朕如何做一个好皇帝?”白皓博的说道最后声音愈发大起来,便是气息都有些急促。   “皇上息怒!”众臣尽皆跪倒在大殿之上,伏地叩首。皇上的这几句话明着是对袁恒志说的,何尝又不是对着他们在说?   袁恒志张张嘴,却是说不出一句话,额头冒出冷汗,脸色也苍白起来。他虽是性子古怪,为人执拗,却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白皓博的这几句问话是句句如重锤一般砸在他的心头,令他激灵灵打个寒颤,便如同隆冬时节被一盆冰水当头淋下。   “皇上,”袁恒志怔愣一一会儿,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微臣自太皇爷时出任御史一职,说起来如今也勉强算是历经三朝的老臣,臣已记不得呈到御前的弹劾折子有多少道。只是,臣敢说虽是臣弹劾的各部大臣众多,但都是出于一片忠君为民之心,臣无愧于皇家的信任,无愧于臣的职守,便是此时弹劾长公主,臣也是为着大乾的江山社稷,只是......只是方才听了皇上的话,微臣竟然无言以对......”   “哦,你袁御史可是觉着自己错了?”白皓博挑眉问道。   “微臣无错。”袁恒志梗着脖子,仍是不认为自己有错。“长公主之所为乃是秉承太皇爷、先帝之意,只是长公主毕竟为女子,按律便是大罪,如今看来实在是事出有因,属情非得已,也是为着大乾的天下用固。只是,微臣弹劾也是属实,虽有情由,亦不可磨灭事实,因此臣并未有错。”   听了袁恒志这一番作答,不说白皓博有些瞠目结舌,便是大殿上的文武百官也是满头黑线啊。这袁恒志果然是颗顽石,还是不怕敲的那种。   白皓博此时却是想起昨日姑姑说的话,今日袁恒志的表现果然印证了姑姑的猜测,他果真是不承认自己有错。   “念在你是对我大乾忠心耿耿,平日也是格尽职守,且长公主也宽厚不予追究此事,朕便遵长公主之意从轻发落,发你官降一级,罚俸半年,你可服气?”白皓博早朝之前还一肚子气,想着好好收拾一下这狂妄之徒,此时见了真人倒是没了跟他置气的心思。   “臣领旨,谢皇上,谢长公主不罪之恩!”袁恒志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   “日已高起,今日早朝便罢,退朝吧。”白皓博微微挥手,示意苏万宝。   “皇上有旨,退朝!”   两日后,下了早朝,白皓博找到长公主白敏卉,又递给她一本奏折。   白敏卉接过来瞧了,待看了内容,不由哑然而笑。竟然是御史袁恒志的请罪折子,虽是请罪,可言辞间还是那般硬邦邦,字里行间都看得出写折子的人是一副什么样的臭脾气。   这样一场风波也就结束了,只是在好些人眼里都觉着是一场闹剧,原本以为会惹起一场不小的风波,却到最后雷声大雨点小的草草收场了。 ☆、慈父严母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发现最近把男主给忘记好久了,也是时候让他露个脸,要不就被人忘光光喽   “这孩子果然是长大了,倒是越发知道如何拿捏分寸。”白敏卉听了皇上对袁恒志弹劾一事的处理,不由莞尔一笑。这袁恒志上弹劾折子本是份内之事,只是言辞间太过刻薄,白敏卉心里自然是不喜,白皓博更是恼怒,   “博儿自小就聪明,若不是形势所迫,我倒宁愿他永远不必去这样揣度人心。”一旁的徐太后轻声叹道。从古至今多少人向往着那张龙座,徐太后却知道坐在那里有多不容易。想到那孩子的身体,徐太后又是一声叹息。   白敏卉一看徐太后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只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说起来两个孩子里和白文轩最像的就是当今的皇上白皓博了,只是不仅容貌、性子这些像了,就是孱弱的体质也像,这就不得不让人担心了。   白敏卉又陪着徐太后坐了好一会儿,知道白皓博和白皓远两兄弟一起过来给徐太后请安才离开。   如今徐太后年纪大了,身边越发的离不开人,只是白皓博还年幼,并不曾大婚,后宫里的事务还都是薛皇后在主持着,又是新帝登基不久,宫里都是事务繁杂,自然很少能抽出时间来陪着徐太后。白皓博要学习的东西很多,每日里也勉强能抽出些时间在徐太后膝下尽孝,如此便就白皓远一个,除去每日固定的修习课业的时间,几乎都是待在福寿宫的。像今日这般,两个兄弟一起过来的时候却是不多,徐太后高兴得不得了,一迭声吩咐让御食间准备兄弟俩爱吃的菜,要留他们在宫里用膳。   白敏卉带着环佩和玲珑两个出了宫门,便上了公主府一直在外等候的马车。原本白皓博是想每日派皇宫的车驾接送姑姑的,却被白敏卉推掉了。这样固然是方便许多,但白敏卉想着总是太过招摇了,便每日里都乘着自己府上的马车来回,只是都有宫里的侍卫随行。   回到公主府时已是过了巳时三刻,比平常要晚了许多珊瑚和琥珀早就等在院子里了。   “公主怎地今日回来得如此晚,将军已经问过好几次了,奴婢们还想着公主是不是被太后娘娘留膳了。”珊瑚一般服侍着白敏卉换下宫装,一边说道。   “将军现在何处?”白敏卉听了珊瑚的话问道。自叶鸿飞从隆裕关回到京城已经月余,只是一直没有领受官职,便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公主府里,有时候被叶鸿涛拉出去骑骑马。   “奴婢瞧见将军刚才抱着睿少爷去了园子里。”琥珀道。   白敏卉听了一愣,点了点头。   女儿小婉欣的丢失不仅仅对她造成了致命的打击,对叶鸿飞何尝不是如此。起初这事没人敢对叶鸿飞讲,他还是在回京的途中知道的,当时便吐了血,一路病着回到京城时已经是瘦得脱了形,让人认不出那竟然是从前那位气质冷冽的年轻将军。   白敏卉走进园子里时,就见叶鸿飞抱着小文睿蹲在一丛紫鸢尾花前。   鸢尾花的大叶子扁长,绿油油的叶子边上都是细小的锯齿,还带着细细的绒毛,绿叶掩映着或是半紫或是半绿的花苞,还有已经盛开的花朵,如鸢似蝶,都是三片花瓣,每一瓣都是淡淡的紫色,花边色深,淡黄色的花蕊。   白敏卉向来不喜欢花开得太大的,府里种植的许多都是叶片宽大,但花朵小而精致的花卉,只这紫鸢尾花却是不同,因那若有似无的独特香味自来就很得她的喜欢。许是因为鸢尾花自身就是一味活血祛瘀解毒的药材。   小文睿已经是过了周岁的孩子,虽是出生时弱小了些,经过这么久的细心调养,已经无大碍。如今正是小文睿牙牙学语的时候,也已经能歪歪斜斜的走路,正是好动的时候。被叶鸿飞抱着一会儿,此时小文睿已有些不耐烦,伸出小手就揪下了一朵花在手里,笑得极是开心。   “你这个小捣蛋,当心你母亲瞧见了打你的小屁股。”叶鸿飞宠溺的笑着拍拍儿子的小屁股。只小文睿根本听不懂,还以为父亲在跟他玩,笑得更是开心了,留着口水,小手举着花递给叶鸿飞。   白敏卉远远的看着叶鸿飞一脸笑容的抱着儿子,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从前若是有人告诉她叶鸿飞会是个慈父,她绝对是嗤之以鼻,还会觉着好笑。只是此时,她却是笑不出的。叶鸿飞分明就是把将对女儿的心思都放在了儿子身上,对小文睿尤其的宠溺,似是要把对女儿的亏欠都弥补在儿子身上一般。   “将军别总是这么娇惯他,怕是将来性子定了下来,便不好扳正了。”白敏卉走上前去。与叶鸿飞这慈父相比,她便只能做一个“严母”了。   小文睿听见了母亲的声音立马扭过小脑袋,流着口水笑成了一朵花一般,伸出两只小手要白敏卉抱。   “你这小淘气啊,瞧着一脸的口水。”白敏卉笑着将儿子接到怀里,拿帕子给他擦嘴。   “孩子果然还是和娘亲近,你这刚一回来,睿儿就把我忘到脑后了。”叶鸿飞笑着摇头。他原本是性子冷硬的人,只是想着儿子自出生起身子就不好,又总是想起那个连面都未曾见过一次的可怜女儿,便不由对着孩子多了许多怜爱。   “那是自然,孩子可不就是都和娘亲,是不是呀,睿儿?”白敏卉笑着亲亲文睿白嫩嫩的小脸蛋,逗得他拍着小巴掌笑得好不开心。   叶鸿飞瞧着儿子这样,不由无奈摇头。   “怎么没见桃儿?”白敏卉想着回来就没见到叶青桃,若是往日她是多半时间都陪着文睿玩的,跟文睿很是亲近。   “你进宫刚一会儿婶婶就派了马车把桃儿接过府去了。”瞧见文睿已经把手里的花揪得不成样子,便抓着他的小手,把花拿了过来丢到一边。有了娘亲陪着,小文睿倒是不哭不闹,若是往常怕是早就哭闹起来了。   “可说了是什么事?”白敏卉有些疑惑地问道。因叶青桃这两年正在议亲,自叶鸿飞回京来府上提亲的人也有好几家,因此叶青桃已经是极少出门,就是去叶远鹏府上的时候也少了。   “说是婶婶娘家的两个侄女过来探望婶婶,与桃儿年纪相仿,又是小时候一起和桃儿玩过些日子的,便把桃儿接过去见见,想来今日怕是不会回来了。”叶鸿飞道。   叶青桃小时候多半的日子都是住在叶远鹏家里的,这两位姑娘据说也在叶家住过一阵子,和叶青桃玩得挺好的。   “也好,桃儿也是太孤单了些,平日里也没什么玩伴。”白敏卉点点头。   叶家就这一个女孩,相熟人家虽也有不少同龄的女孩,但关系都是平平,倒是没听说叶青桃和哪个特别合得来。女孩家能恣意欢快的也不过是出嫁前的几年,便是嫁的夫婿再合心意,也和出嫁前不同,多了许多规矩束缚。白敏卉想着,若是能让叶青桃这几年过得快活些才好,也就从不拘着她。   只是,怎么忽然间叶二太太就来了这两个侄女,白敏卉总觉着有些奇怪。果然,确不是白敏卉多想了,这其中的缘故过了几日她便知道了。 ☆、婚事(一)   果然,用过午饭之后叶二太太便派了身边的人跟着水墨回来公主府,说是要留叶青桃在家里住上三两日,和两个侄女作伴。   之前叶青桃留在叶家的衣服等物都还在,只是这一年多她身量抽高了不少,就是前几个月刚裁好的衣裳穿着都有些短,从前的那些衣服便有些不合适了。水墨也是回来收拾几件替换衣服,还有就是些这几日要用的东西。   这一住便是五日。到了第五日吃过午饭,叶家派了人过来,说是明日叶青桃要回来,顺便叶二太太的两位侄女也要过府向长公主问安。   白敏卉自然是笑着答应,却委实觉着这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她虽是公主,却并非家中长辈,与那两位小姐不说见过,就是之前听也是没听过的,按理说委实没有这个必要的。不过既然是叶二太太让她们过来,她也就压下心底的疑惑,吩咐环佩几个下去准备着。   四婢里除了玲珑是轻伤,另外三个都用了好些日子才养好了伤。尤其是环佩,当时伤在后背,伤口深可见骨,过了好一阵子才能在别人搀扶下起床。如今虽然无大碍了,但背上还是留下了一道伤疤,太医也说过上三两年也只是会淡些,却是要跟她一辈子的。便是现在,许多事也是珊瑚几个分担着的。   到了次日,时间刚过巳时,叶府的马车就停在了公主府外。   一早就有人等候在外面,看见叶府的马车远远过来,便向后边报了,环佩和珊瑚便带着几个小丫头亲自迎了出来。   “环佩姐姐今日没跟着嫂子去宫里?”叶青桃下了马车,见是环佩当前带着人等在门口,着实有些意外。   “公主说左右宫里也没有什么大事,今日小姐又要带客人回来,便没进宫,一早就吩咐奴婢等小姐们到了便马上禀报她知道。”环佩微微笑着道。   在叶青桃之后下了马车的是便是叶二太太娘家的两个侄女曲思妍和曲凝霜。   两个人来之前便得了叶二太太的私下叮嘱,到了公主府里虽不必太过拘谨,也不可失了礼数。公主府里的人许多都是宫里出来的,尤其是公主身边贴身服侍的四个,是自小就跟着公主身边的。   此时,两个人远远的看着,不得不感叹,果然是宫里出来的,那模样气度一瞧就不一样,便是她们见过的许多大家里出来的小姐也多有不如。   环佩前头领路,带着叶青桃和曲思妍和曲凝霜往后院而去。   瞧着两个人神色有些紧张,环佩笑道:“两位小姐都是我们二太太的娘家侄女,跟我家小姐又是自小的玩伴,公主方才还吩咐奴婢转告两位小姐不必太过拘束。”   两个人听了忙道谢。见环佩对她们这般客气,暗地里送了一口气。   房里,白敏卉见文睿有些困倦,便让乳娘带了他下去睡觉。知道今日府里有女客来访,叶鸿飞想着自己在家多有不便,一早就出门去了,怕是要天黑才会回来。   几个人进屋时,便见着白敏卉穿着家常的衣裳站在窗前的桌边修剪着一盆牡丹的花枝。虽是穿得平常,但那周身的气度却是一眼瞧着就跟寻常的内宅夫人不同,周身透着一股子雍容的气度。   “曲思妍、曲凝霜参见长公主殿下!”两个人翩翩下拜,向白敏卉施礼。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白敏卉笑着放下手里精致的银剪刀,示意小丫鬟搬了几个绣墩过来。   因白敏卉瞧着并无架子,说起话来也是未语先笑,曲思妍和曲凝霜便便渐渐放松下来,笑着和白敏卉说着话。   说了一会儿话白敏卉这才知道,原来她们却并不是亲姐妹,曲凝霜乃是叶二太太曲氏娘家亲弟弟的女儿,而曲思妍则是叶二太太堂弟的女儿。因曲思妍生母早亡,其父又心怀亡妻未曾续弦,曲思妍自小就是在曲家和曲凝霜 一起长大的。   白敏卉暗暗打量这曲家的两位小姐,瞧着她们却是如亲姐妹一般。两个人虽是一起长大的,性子却不同。曲凝霜一瞧就是性子活泛的,想必在家里即使让人操心的。而曲思妍不只是外表看着柔弱,就是性子也是柔柔的,说起话来都细声细气的。   凭心而论,两个都是美人,但真正论起容貌来,曲思妍也是更胜一筹。所谓美人,应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雪为肤,以秋水为姿。这曲思妍虽不是绝色,也真正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了。   两个人虽然性子不同,却都是单纯,不是那等心机深沉的。白敏卉今日特意没去宫里,就是想亲自见见这两个曲家小姐,看看是不是值得叶青桃结交,若是不好的怕是要带坏了青桃的性子。如今瞧着,倒都是好的。   闲话了一阵子,便到了午饭的时间,白敏卉亲自陪着几个女孩子用了饭食。午饭过后,便让叶青桃带着她们去休息。叶青桃的院子不小,有好几个空着的房间,里面的一应东西也都齐全,白敏卉又叫环佩她们添置了些,便临时充做了客房。几个女孩子住在一个院子里也好亲近。   白敏卉私下里让环佩向水墨两个详细打听了两位曲家小姐的情况,果然就从环佩打听的点滴里听出了大概。   “若我所料不差,婶婶怕是有意要将这曲思妍许给鸿涛为妻。”白敏卉笑着对叶鸿飞说。   “方才听你所说,曲家这位小姐的性子却是太过柔弱了些,与鸿涛并不相配。”叶鸿飞听了有些意外。   “那倒未必。虽是性子绵柔些,却是曲家老太君带着身边养大的,自然是差不了,加上鸿涛性子有些散漫,我瞧着不错。”白敏卉想了想,笑着对叶鸿飞说道:“别说你不知道你那堂弟的性子,虽不是京城里那些纨绔,却可说是个好颜色的,这曲家小姐可不是正合了他的心意?”   叶鸿飞听着这话,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叶鸿涛虽然不是那些浪荡子,这些年也是洁身自好,家里又管得严,从没踏足那些风月之地,但也可说是个好色之徒了,但凡看到漂亮些的,都要多看几眼。   这么说来,叶二太太倒是真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 ☆、婚事(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收藏是动也没动,说不出来的失落。动力不足,感觉给小婉欣的故事可能要砍掉了,也许该考虑让她出现了   曲家姐妹在叶青桃的院子里一住便是三日。公主府里的景致之好自是不必说的,如今这时候又正是花红柳绿的时节,在院子里待得腻了,三个小姐妹便一起到后边的园子里看看花草。曲家姐妹这几日过得倒是惬意,瞧着颇有几分乐不思蜀的意思。   这几天虽是相处的时间不算多,白敏卉冷眼看着,这曲思妍却是不错。按说一瞧她就是性子绵软的人,是不适合做大户人家的主母的,还在叶家人口简单,几代以来也没有纳妾的规矩,后宅也都是清净。怕这也是曲家老太君有意结这门亲事的主因了,未来婆婆又是堂姑姑,自然是会多看顾着些。   到了第四日上头,叶二太太曲氏便过府来了。白敏卉听了禀报,还以为二太太这是来接曲家姐妹回去的,不想却是还有别的事。   “婶婶是说曲家有意桃儿?”白敏卉端着白玉茶杯的手就是一顿,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叶二太太。   “我娘家哥哥除了凝霜这个丫头,就只弘文这么一个儿子,因着是家里的独苗苗,小时候难免就娇惯了些,我那哥哥怕把好好的孩子就这么养废了,便送他去了越州的书院读书,这几年倒是出息不少。”叶二太太见白敏卉听的认真,便接着讲道:“这不二月的时候刚过了省试,今年也十七岁了,再不说亲也是有些晚了。”   “年纪倒是挺合适的,不知道性子如何?”白敏卉遂问道。   “公主放心,虽说是我娘家的侄子,可我拿桃儿当亲生的一样,若那孩子不好我是提都不会提的。”叶二太太笑道,“自说要给桃儿议亲开始,我也是暗中打听了不少人家,只是都没有太合适的,我也没想起这孩子来。这不,前些日子家里给我来信提了这事,我细想了想,也觉着不错,这才来问问公主的意思。”   “婶婶既然说好,自然是差不了。”白敏卉想了想。“只是,我毕竟只是嫂子,桃儿的终身大事总要都想些,总要桃儿自己同意才好。不知道婶婶能不能让您这侄儿来京城走一趟?”   叶二太太听了便笑开了。   “公主这正是和我想到一处了,我也是这么说,没想到这信还没送出去,弘文那孩子倒是自己上门了。这不,两个丫头出门也好些日子,我娘是有些想了,便打发了弘文来接,我想着这可不是正好?”   白敏卉一听也笑了。听叶二太太的意思,这分明就是曲家有意让曲弘文过来让叶家见一见的。   大乾民风淳朴,年轻女子不能轻易与外男见面,自由外出活动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便是赶上节日有机会出门游玩也是丫鬟仆妇一堆。   “过半个月便是端午佳节,我本就打算好了要带着桃儿去城外游玩,想必凝霜和思妍妹妹也是要去的,婶婶便多留侄子侄女在家里住些日子,到那日让曲家少爷送她们就是了,婶婶看这样可好?”白敏卉想着便是要安排见面,也总要找个由头才好。即便是亲戚,不能让人说出闲话来损了叶青桃的闺誉。   “那是再好也不过,再好的亲事,总要两个孩子自己满意才妥帖。”叶二太太忙笑着点头。   ——————————————端午的分隔线————————————————   京城里进了农历四月中旬以后便开始了一年中的多雨季节,时不时的就会下上一场小雨,有时就是一阵子,有时淅淅沥沥就能下上一整天。   端午节前几日,京城刚刚下过了一场透雨,之后几日也都是细雨绵绵。整个京城内四处湿漉漉的,虽是潮湿气极重,却也越发显得树木翠绿,花朵明艳动人。   到了端午佳节这一天,一改连日以来的阴霾天气,湛蓝的天隐隐透出和煦的阳光来。   从京城内一直到城郊澜江畔的十数里地方,尽是络绎不绝的出行人群:有神态闲适的华服男子,有衣裙艳丽、妆容精致的年轻妇人,有粉面樱唇、衣饰简约的妙龄少女,甚且还有稚龄的孩童。   时间还没有到辰时,京城内的街道两旁就早已喧嚣热闹起来,临街的许多商贩天还未亮时候就已经开始摆摊了,各家商铺的门口也都站着招揽生意的伙计。这是一年中少数几个生意出奇好的日子,精于算计的生意人自然不会放过。   说起来,这日生意最好的自然是要数那些卖五彩丝线的小贩,别看平日里走街串巷也卖不掉多少,今日却是不同的,每个走过的人都要买上几根回家里,能不能辟邪的不说,总不过是那个意思罢了。   “五月五日,谓之浴兰节。采艾以为人,悬门户上,以攘毒气。以五彩丝系臂名曰辟兵,令人不病瘟。”   这是古籍便有记载的。不过是几根丝线,再节俭的人家也不会舍不得这几个钱,总要讨个好兆头才是。   端午节又叫浴兰节,在大乾民间可以说货是个十分重要的节日,更是大乾朝廷有明文规定的四大节日之一,上自当朝皇上,下至庶民百姓,莫不是喜气洋洋。再有便是八月中秋、农历新年和圣上的千秋节。   闲折两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   此时正是石榴花开的好时候,在浓绿欲滴的枝叶间开着一朵朵一簇簇的石榴花,花蕊呈黄色,翠绿的叶子衬着火红色的花朵,极是好看。早早便赶到澜江畔的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们,便是让自家的下人用竹竿挂起各色的纱帐遮挡阳光,或是搬了圆凳来坐,或是干脆拿了蒲团席地而坐,三三两两坐在一起,闲话家常,极是安逸闲适。   正是,石榴花开红似火。曾有诗道:“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鬟”。各家的小丫头们争相摘了火红的石榴花戴在发间,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这样的好日子里,就是主人家见了也不会说她们没规矩。   长公主府自然也早就派了人过来,早早便就来占了江畔的一处小亭子,在亭子四周的地方挂起白色的纱帐。亭子外的马车虽然没有挂公主府的徽记,但别人家一看就知道这起码是衙门里官员的家眷,有意无意的便不往这边过来,都去别处寻合意的地方休憩了,因此周围倒是安静得很。   亭子其实不大,桌边的石凳也没有几个,也只是能坐几个人。下人便在亭子边一块平整的草地上摆上了从家里带来的小桌子,又拿出了些厚厚的蒲团放在地上。   珊瑚和琥珀从马车上拎下四只食盒,其中的两只里面装着各种精致的小点心,都是陆嬷嬷和肖嬷嬷亲自做的。还有两只三层的大食盒装了包着各种不同馅料的小粽子,有鲜肉粽、豆沙粽、蛋黄肉粽、红枣粽、绿豆粽、花生粽,还有板栗粽和莲子粽。   这些都是临出门时候才刚蒸好的,此时吃着还温热,刚刚好。每样不过就装了几个,都是用箬叶和竹叶包的,又拿泡软的水草细细的捆扎好,打着漂亮的结,吃起来带着箬叶和竹叶的清香气。   端午节的前几日白敏卉便让环佩吩咐厨下做了几百只口味不同的粽子,准备过节时候送人,用料虽都是些常见的,却胜在分量十足,味道也好,送给别人家也不会失礼。若是送些旁的,也是怕人家不好回礼,只简单送些吃食,既显示出自家的心意,又不让人觉着心里不舒服。   旁边早就有几个小丫头从马车上取下个小铜茶壶,点着了炭烧了一壶开水送进亭子里。茶叶和一应的茶具也都是准备好的。   “往年来游玩的人也不少,只是今年好像是尤其的多了,我方才瞧着就是靠近路边的地方也有不少人。”叶青桃笑着倒了杯茶递给白敏卉。   “想来是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下雨,弄得人心里都烦了,这不好容易盼来个晴天,就都出来散散心。”白敏卉笑看着叶青桃。   今日叶青桃穿着水粉色的曳地望仙裙,薄施脂粉,梳了个流云髻,插着一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极是清新动人。今日一早白敏卉便叮嘱她好好打扮着,叶青桃想着是节日,又要外出,并没有多想,也只是挑了件比平常好些的衣裳。只是,她的母亲年轻时的美貌是人尽皆知的,叶青桃的容貌据说有□□分随了其母,自然本就是少见的美人了。   “小桃子,我们来了!”曲凝霜下了马车,远远地就叫这叶青桃。   叶青桃听见了声音,转起身,向亭子外看去,远远就看见曲思妍、曲凝霜带着贴身的丫鬟正走过来。只是,身后几步远还跟着一个男子。   叶青桃瞧着便是一愣。 ☆、婚事(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终于迎来了检查,真正是忙成旺财了。此刻头晕眼花,脑袋是一团浆糊,实在写不动了。明天调整一下,好好想一想怎么让我的小婉欣出现好呢?   远远看着,叶青桃瞧不清楚那男子的容貌,只是一眼就看出那不是自家堂哥叶鸿涛,竟是个不认识的外男。   叶青桃有些慌乱,不知所措地回头看向白敏卉。却见白敏卉正笑着看她,不觉微微脸红地低下头,觉着自己有些反应过了,既然是两位曲家姐姐带来的人,该不会是外人的,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   就在叶青桃脸上的红晕刚刚褪去,曲家兄妹几个已经走到了亭子外站定。   “曲弘文参见长公主殿下!”曲弘文在亭子外恭敬地向白敏卉施礼。因自身已有功名,此时又是在外面,来来往往的人许多,曲弘文想着长公主该是不想太过引人注意,便只是抱拳深施一礼。   “都是自己人,曲少爷不必多礼。”白敏卉抬头向外看去。仅仅是这样一个举动就让白敏卉又了些许好感,可见这曲弘文是个知道变通的,不似那等迂腐读书人认死理的性子。   只见,亭外站着的男子身材高挑,略有些清瘦,脸庞白皙光洁,棱角分明,冰蓝色的玉冠束发,身穿月白色的锦袍,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瞧打扮极是得体,让人看着印象就很好。白敏卉见是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不由暗暗点头,瞧外表已经是有了三分满意。   站在一旁的叶青桃却是更诧异,听嫂子方才的话竟是知道这男子是曲家的人,只是嫂子怎地会认识了?   曲凝霜看叶青桃站在一旁,便笑着上前拉了她的手。   “小桃子,这个是我家哥哥,今日路上人多,姑姑便让他送我和思妍姐姐过来的。”曲凝霜拉着叶青桃的手笑道。只是,笑眯眯的样子让叶青桃更觉着奇怪。   “曲弘文见过叶小姐,今日来得唐突,小姐恕罪。”曲弘文微微低着头,第一次见面,总不好低着人家小姐看的。   “曲家表哥客气了。”叶青桃脸上又升红晕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一旁的曲思妍瞧着两个人别扭的样子,抿着嘴笑。她还在曲家时就听曲老太君提起过想结果这门亲事的,因此她早就知道,就是曲凝霜也是到了叶家之后才知道这事的。   说起端午节,左不过是就那么几样风俗。   这边亭子里众人刚刚见了面,湖畔就传来喧天的锣鼓声声,此时是一年一度的赛龙舟开始了。   赛龙舟是端午佳节一种祭祀龙神的活动。狭长细窄的龙舟船头是龙头雕饰,船尾是龙尾,颜色鲜艳,姿态不一,雕刻精美。赛龙舟之前先要请龙、祭神,保佑船只平安,一切准备就绪后,龙舟赛就开始了。   这龙舟赛乃是大乾京城一年中最热闹的盛事之一,自然是不可错过。   每年参加龙舟赛的人多有很多,为了赢得比赛的胜利,有些人是之前一两个月就开始训练的。要知道,每年胜出的队伍,都会得到大乾朝廷的一笔丰厚的奖金。至于有多丰厚,那是足够一户平常百姓人家大半年的嚼用了。   龙舟赛历时一个多时辰,到结束时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众人也只是吃了几个粽子充饥。   —————————————————分隔线—————————————————   叶青桃还是在端午节第二日才从白敏卉口中得知曲家有意提亲的。想不到自己昨日竟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跟对方见了面。   她是知道这两年婶婶和嫂子一直在为她的亲事操心,只是一直没有听说有她们满意的人家罢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在此时听说了曲家要来提亲。因为婶婶出身曲家,她自然是对曲家有些了解的。   说起来,曲家也是大乾有名的望族,祖上也出过不少高官,只是最近几代出仕的人倒是少了,倒是有好几位受人敬仰的学者大儒,在读书人中的声望极高,是真正的书本网了。凡事书本网自然是注重家风的,曲家也不例外。   曲家先祖几代以前就立下了家规,凡事曲家女儿不得与人未妾氏,便是平妻也不行,无论对方身份如何显赫,而曲家男子则是不可纳妾,若是所娶的妻子不能生育,便需得过了四十岁后方可纳一妾,且无论妾氏是否有所出,都只能有一妾。若是有违家规,皆要被逐出家族,自族谱除名。   不说旁的,单单是这一条家规在,想嫁入曲家的女子就少不了。虽大乾律法也有男子不可随意纳妾的规定,但是不说官员,就是那些家底丰厚的富商巨贾也是妻妾成群的,这种事不过是民不觉官不究。   端午那日回府之后白敏卉便与叶鸿飞说了曲家有意提亲的事,有说了自己对曲弘文的印象不错。叶鸿飞想着也觉着这桩亲事听着不错,便命人私下里去打听了曲弘文的为人秉性。   男人和女人对同一件事的看法也是不同的,叶鸿飞更看重的是曲弘文这个人是否配得上自己的妹妹,作为细心的女人,白敏卉想的则是更多些。曲弘文这人如何自然是顶顶重要的,但是叶青桃若是真的嫁过去还要与曲家的其他人相处,尤其曲弘文是曲家的独苗,自然是要奉养双亲的,未来公婆的人品如何也要细细探查。如此,需要打听的事就多了。   如此这般,尽管端午过后没几日曲家就派了媒人来公主府提亲,白敏卉还是寻了个借口拖上了好些日子。过了差不多半个月之后,与叶鸿飞及叶远鹏夫妻商议之后这才点头同意了这桩婚事。   因曲弘文已经是十七岁了,曲家自然是想早些让他们完婚的,因此婚期便定在的第二年的七月。既然是定下了婚期,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好在最重要的嫁妆早在开始为叶青桃议亲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大头基本上都备好了,差的东西也好添补上。   可以想见,长公主府的人起码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都要忙了,要准备的事实在是太多。    ☆、鸿翎急使   建兴八年三月十九,大乾后宫朝阳殿。   一早,苏万宝就站在殿外的廊下等候着,这个时辰皇后娘娘该是要过来了。皇上这几日身体不适,已是连着三日罢了早朝,皇后每日都要亲自炖些可口的补品送过来,并亲眼看着皇上吃下才放心。   白皓博的皇后出身母族薛家,是薛太后嫡亲的侄女,也是自小和白皓博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自建兴五年被册封为皇后,与白皓博的感情极好,建兴六年诞下一位小皇子。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苏万宝见薛皇后带着几个宫女走过来,忙快走几步上前见礼。   “苏公公免礼。”薛皇后微微抬手免了苏万宝的礼,对这位曾经跟在先帝身边伺候过的内侍总管,便是她也要多上几分尊敬的。   便如同从前的内侍总管张成,跟在太皇爷身边数十年,尽心尽力,不说在宫人们极受尊敬,就连后宫的嫔妃皇子也不能小视他,便是在文武百官中也是受到尊敬的。只是,身为内侍,能有如此待遇的却是少之又少,这苏万宝是张成一手调教出来的,很有些他当年的影子在。   “皇上可起了?”薛皇后问苏万宝道。这两日白皓博都是宿直接宿在朝阳殿的,并未到后宫,她也只得每日里早起过来。   “皇上早就起了,奴才瞧着今儿皇上精神倒是比昨日好了不少。”苏万宝笑着回道,在一旁引着薛皇后往殿内走去。   待进到内殿,便看见白皓博坐在御案后,手里正执朱笔批着案头上的折子。   “臣妾参见皇上。”薛皇后上前行礼,身后的一干宫人也跪倒行礼。   “皇后快免礼。”见薛皇后来了,白敏卉放下了手里的笔,站起身来。因是自己的表妹,又有青梅竹马的情意,白皓博对薛皇后是极为敬重的。   “皇上真是,苏公公刚说你身子好些,怎么就惦记着朝政了?”薛皇后有些嗔怪地道。   “今日却是觉着好了许多,想着已经积压了好些折子没批阅,这不是刚动笔就让皇后给瞧见了。”白皓博笑着道,说着话拉起薛皇后的手走向内室。身后的苏万宝极有眼色地带着一大群伺候的人都留在了外面。   “皇上该要保重身体才是,虽是天气渐暖,这时候更是大意不得。”进了内室里,薛皇后亲手到了一杯热茶给白皓博。似这般叮嘱的话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遭,连她自己都觉着干巴巴的没有什么新意了,想来白皓博自小就听着这些话,更是早就听腻了。   “皇后放心,朕还有三桩牵挂在心,一是皇祖母和母后,再就是你和聿儿,三就是......”白皓博说到这里顿住了,低头喝了口茶。原本是想开个玩笑,却觉着此时事与愿违了。   薛皇后自然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言,只是一时间也不好接话。   能让白皓博如此在意的,怕是也只有先帝临终时候的嘱托了,她是知道当年白皓博兄弟曾经跪在先帝塌前发誓,一定要为长公主找回失散的女儿。只是,已经几年过去,宫中不知道派出了多少暗探去查访,都一直杳无音讯。如今,这已经成了白家祖孙三代的一块最大的心病。   “明日就是初八,姑姑该是带着睿儿自寺中回府了,想来最迟后日午后便会进宫给皇祖母请安的。”薛皇后瞧着白皓博面色郁郁,便开口道。   白敏卉原本是不大信佛的,只是自小婉欣失踪后便每月初一都要到伽蓝寺中进香,并在寺中斋戒七日,这几年风雨无阻。这两年文睿大了,也每每跟着母亲到寺里进香,倒是也从未落下一次过。   所有的人都没有放弃过寻找,无论是皇室,还是叶家,这几年派出去的人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批,却从未带回过有用的消息。大家心里都清楚,时间过得越久,希望就越渺茫。   ————————————— 一不小心又啰嗦起来的分隔线 —————————   大乾京城呈规则的长方形,四周城墙高约12米,底宽约8米,顶宽约6米,,有四座城门:东永定门、西安庆门、南文庆门、北定远门。   四门中,文庆门乃是京城的南门,所有离开京城欲往南方去的人都必须打此门而出,也是京城四门中每日进出人数最多的一道门。   此时,文庆门的城墙上一对二十人的士兵刚刚换岗,正在沿着城墙巡逻。   “叔,你快看!”队中一个年纪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年轻兵士忽然叫起来。   那挎着腰刀走在队伍前头的队长听见自家侄子的叫声,忙跑了过来,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子,气哼哼的道:“跟你说多少回了在外头要叫队长,你个熊孩子平时看着挺机灵,咋就这么不长记性!要是再记不住,回头叫你爹收拾你!”   看着一脸委屈的年轻兵士,其他人都善意地哄笑起来。   “不是!”年轻兵士急得涨红了脸,手继续指着一个方向。“队长,你看那!那边有人过来了!”   “这城门哪天不是人来人往,有人来稀奇个啥?”那队长嘴里嘀咕着,顺着侄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下一刻,却是惊得倒抽一口气,眼珠子瞪得差点冲出了眼眶。   旁的人也看过去,只是反应跟那队长差不多,一下子全都呆住了。   但只见,远远的一队二十人左右盔甲鲜明的兵士骑着快马正快速向城门方向而来。每日都有各地进京呈送各种文书奏折的兵士,若是普通的兵士自然是不会让这些人如此吃惊。盖因那对兵士最前头的三人都是头戴高高的插有红色羽毛的头盔。   这种头戴红色羽毛头盔的骑兵便是被称为鸿翎急使的快骑,平常时候是看不到的,据说是只有战争时期传递紧急消息才会出动鸿翎急使,八百里加急,遇关开关,就是深夜城门已关,也需打开城门让鸿翎急使通过,并加派人手护送。即使是深夜到达皇宫,也需要立刻呈交给皇上御览。   只是,大乾已经多少年没有过战事,怎地忽然在京城附近出现了这样一队鸿翎急使?   就在他们发愣的这一会儿功夫,那队骑兵已经离城门不足两百米距离。   “鸿翎急报!”   “鸿翎急报!”   “鸿翎急报!”   远远地,那队兵士的叫喊声就传了过来。   巡城的那位队长还算不糊涂,转身就向着城墙下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有鸿翎急报!鸿翎急报!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城下守门的士兵听了喊声,顾不得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慌忙扔掉手里的武器,跑过去打开城门。   因文庆门的门洞宽八米,每扇城门便有四米,平日里都是只开一扇城门的,便是如此也能容得下两三辆马车并驾而行。   等到守门的士兵合八人之力才吃力打开城门时,那队鸿翎急使已经到了城门前。那位自城墙上气喘吁吁跑下来的队长,一把抓起放在墙角的铜锣,解开拴在树下马的缰绳,跳上马背。   “鸿翎急报!无关人等速速让开——”那队长一路瞧着铜锣向前开路。他自十几岁起守着这文庆门,也已经三十多年了,到看见鸿翎急使也不过是三两次。不管此次是因为什么事而出动鸿翎急使,都肯定不会是小事就是了。   队长一路纵马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沿路的百姓听见锣声都纷纷避让。在他身后那队鸿翎急使也纵马疾驰,一路上不知道吓坏了多少百姓。   ——————————————今天特别啰嗦的分隔线—————————————   朝阳殿这边,白皓博和薛皇后还在说着话,平日里两个人都有许多事要忙,像这样安安静静坐着说话的时候反倒并不多。尤其是自小皇子白疏聿出生后,薛皇后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幼小的孩子身上,白皓博则是忙着朝政,这样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了。   “皇上!”苏万宝一头大汗的自外头跑进来,“皇上,有鸿翎急使进宫来了!”   “什么?!”白皓博惊得一下子站起来,袖子碰到了桌上的茶杯,茶杯掉到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动。   “此时人已经到了殿外,皇上?”苏万宝询问地看着白皓博。   “快传!”白皓博说着,已经快步向着殿外走去。   待白皓博走出殿门,便看到台阶下正站着三位戴着鸿翎头盔的兵士。   “末将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三人尽皆拜倒,当先那人不待白皓博叫起,便开口道:“皇上,末将三人乃是自岭南而出,有密报亲呈皇上!”   白皓博听了皱起眉头,一旁的苏万宝已经接过了装在牛皮筒子里的密报。这样的密报都是用火漆封印,装在特制的牛皮筒子里的。   待白皓博接过密报展开看了,脸上的神情极是古怪。   “皇上?”一旁的苏万宝疑惑地看着他,因不知道密报中写的是什么内容,更是担心起来。   “派到岭南的密探传回消息,说是有婉欣的消息了......”   白皓博的一句话不说苏万宝惊得脸色巨变,就是殿内的薛皇后隐隐听见也是花容失色。    ☆、岭南传信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存稿的日子真是太煎熬,从下班回来就在赶着码字,还是拖到了这个时间,感觉自己要死在键盘上了,呜呜......   让苏万宝带着那三个年轻军士出去,白皓博走进朝阳殿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让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   再看那牛皮筒子里,除了那份简短的密报,还了另外有一封信。这信长达十多页纸,是由去年派到岭南的暗探写下的,纸上字迹稍显凌乱,可见是匆忙之间写下,怕是因此也未来得及誊抄,就这样跟着密报一起送回了京城,递到了白皓博的手上。   却原来,写信的人名叫秦武,乃是去年夏天就到达岭南,和他一同被派出的几十人则是分别前往各地,他们已经不知道是朝廷派出的第多少批暗探了。   这秦武到了岭南也是如之前到达这里的暗探一般,私底下多方打探,尤其是注意永平四年年末或是永平五年这段时间的婴儿卖买情况,几乎查遍了所有年纪相仿的孩子,却一无所获。   没办法,实在是可供查访的信息太少了,他们也只是知道那个婴孩胳膊上有个胎记,脖子上挂着一块玉佩。只是,玉佩那样贵重的东西能留在孩子身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胎记就跟不用说了没有哪一家人会满大街嚷嚷哪个小姑娘身上有什么样的胎记的。于是,他们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去大海捞针。   得天之幸,就在秦武将岭南贺州府年岁相当的孩子第二次滤了一遍无果,正准备启程回京复命的时候,却意外地在一家当铺里发现了一块被死当的玉佩。   那是一块凤凰镂雕玉佩,采用的复杂的双面雕工,上面是镂雕凤凰衔草纹,刀法简洁。此玉佩寓意吉祥如意,雕刻精细华美,玉质莹润坚实。且不说这凤凰的图纹不说一般人家能用的,单是那双面的雕工寻遍大乾天下也找不到几个这样的能工巧匠。   秦武是在街边的小摊子吃馄钝时听说城里的一家老字号当铺收了一块玉佩,据说是一块极为罕见的凤凰图纹玉佩。听了这样的消息,秦武自然是亲自找到那家当铺的老板亲眼见到了玉佩,一见之下大惊失色,竟然与怀中贴身放着的那张玉佩画图几乎一模一样。   听那当铺老板说,这玉佩乃是贺州大商户林家三小姐所当。据说,这位三小姐当了玉佩的当日,刚一走出当铺门口就被林家的人抓了回去。又据说,这位三小姐当玉佩是为着帮林家庄子上的一个管事,他家的孩子得了重病,急需钱救命。   想到即便这玉佩或许跟自己要找的人有莫大干系,秦武那时顾不得掩饰身份,直接找到了贺州衙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要求贺州衙门的人即刻详查这玉佩的来历。   衙门的人多方查探,第二日便找到了那位管事。见是衙门的人找来,又听说三小姐是被林家抓回去的,那管事便和盘托出自己知道的事。   却原来,这位三小姐是林家收养的,是永平五年这管事的娘子自娘家回来时在路边捡到的孩子,而据那管事说,玉佩就是当时戴在孩子脖子上的。而那管事的娘子也说林家三小姐胳膊上却有胎记,甚至清楚的描述出了那胎记的样子。   于是,秦武才请出御赐的腰牌,命令衙门出动了鸿翎急使往京城送信。只有他们这些被皇上召见,被皇上千叮万嘱的人才知道皇上寻人的心情有多迫切。   白皓博看完这封长长的信,用力吐出一口气,忽然有一丝想哭的冲动。   “皇上,臣妾觉着这次有□□成是真的找到人了,咱们该高兴才是啊!”薛皇后将手轻轻放在白皓博的肩上,口中说着安慰的话,自己却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白皓博这几年付出了多少心力在寻找长公主丢失的女儿,每年光是分批派出的暗探就有百人之多,只是换来的都是一次次的失望。   “是喜事。”白皓博用力捏着手里的信件,那最后一页却是那块玉佩的拓图。“这块玉佩和睿儿手里的龙配是一对,当年还是我亲手为他们选的这对玉。”   “皇上还是想一想,此时是不是要告诉姑姑知道,可是等消息更确切些再说?”薛皇后还是有些顾虑,担心若是消息有误,怕不只是让长公主空欢喜一场了。   “骨肉自有亲情,玉佩可能做假,胎记也未必就一定是真,若是说这世间有人能分辨出那孩子的真假来,我想也就只是姑姑了。”白皓博叹息一声,“即便不是,能有这块玉佩的人,定然也跟那孩子的失踪有关系。”   薛皇后听白皓博这样说,便点点头。“我这就让人去请姑姑入宫,还是我亲自跟姑姑说的好。”   白皓博也是这个意思,若是让他来说,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对姑姑开口,也无法预料到姑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一个时辰之后,白敏卉便进宫来了,因听说是薛皇后有事找她商量,便没有先去想太皇太后和薛太后请安,而是直接到了皇后居住的九华宫里去。   白皓博在偏殿看着姑姑走进皇后所在的主殿,心内越发的焦躁起来,开始背着手在厅里走来走去。站在一旁伺候着的苏万宝看着白皓博这样,挥挥手让厅内的太监宫女都出去了。   过了大概两盏茶的功夫,主殿内传出一阵喧哗声,并有小太监慌慌张张跑出去。   白皓博只隐约听见几声“传太医”的呼声,心里一惊,迈步就向着主殿跑过去。   等白皓博气喘吁吁跑进殿内的时候,就见薛皇后正扶着面色苍白的白敏卉坐到床边的榻上。就是薛皇后的面色也有些苍白,一脸的惊惶之色。   “姑姑方才太过激动昏厥过去了,臣妾已经让人去叫太医了。”薛皇后扶着白敏卉,让身后伺候的宫女倒了被热茶过来。   “姑姑......”白皓博担心地蹲在白敏卉的面前,拉着白敏卉的手,只觉得平时温暖的那双手此刻却是冰凉冰凉的。   “我没事,缓一会儿就好了,皇上别担心。”白敏卉勉强一笑,只是瞧着更像是在哭。这几年经历的事情多了,就是面对满朝文武她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只是想到有了与女儿有关的消息,一颗心就整个都揪了起来,疼得她整个人都在打着哆嗦。   “姑姑......”白皓博看着这样的姑姑,心里开始后悔。自己或许真的应该等到确定那孩子是不是姑姑的女儿再说出来,或是将那孩子带到京城里来的。此刻看着姑姑的模样,他已经能想到今后这段时间姑姑的心里该是有多么煎熬了。   “皇上尽快安排下,最迟明日午后,我要动身去岭南。”白敏卉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白皓博说道。   “不行!”白皓博听了想也没想地拒绝。“我让人尽快把那个孩子带到京城来,让贺州府的官员亲自护送她进京,姑姑就在京城里等着就是了,别的事我都可以听姑姑的,去岭南绝对不行!”   “我一定是要亲自去的,不管那孩子是不是我的婉欣,我都要亲眼见一见。”白敏卉此时面上也是平静下来,只是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自今日我是一刻也睡不着,本就是因着我的疏忽,才让人掳走了婉欣,若那孩子当真是我苦命的女儿,我必须亲自把她带回家来。”   听了白敏卉的这番话,白皓博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此时,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无论他说什么,都阻止不了白敏卉。   “皇上就让姑姑去吧,只是要多派些护卫才是。”薛皇后说完,又转向白敏卉道:“我知道姑姑心急如焚,只是此去岭南千里之遥,总要准备些才好,若是那孩子真是婉欣妹妹,姑姑也不能让她吃苦不是?”   薛皇后这话却不是在哄白敏卉的。她如今也是为人母,就是几个时辰见不到白疏聿都要担心,可以想见白敏卉每日里该是多牵心生死不知的女儿。更何况,白敏卉对于丢失女儿,心里是有万般自责的。   “是啊,姑姑,你就算是要亲自去,也总要准备好,姑父定然也是要去,还要安慰睿儿的事。”白皓博见姑姑一脸坚决,也就是听了薛皇后的话神色间才有些犹豫,也忙跟着劝说道。   “好,好,皇上尽快准备,姑姑真的是一刻都等不得,不管那孩子是不是,我都要赶紧见到她!”白敏卉闭上眼睛,终于泣不成声。   白皓博和薛皇后看着这样的白敏卉都有些不知所措,在他们的记忆里,姑姑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那么冷静,却从不曾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模样。   果然,无论何时孩子都是女人最大的软肋。    ☆、终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到最后一秒才决定发这章,纠结好久把另一种可能给删除了,就决定她是我们的小婉欣了吧   如今已是三月下旬了,天气也更加暖和了。   叶鸿飞骑着他的坐骑翻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这翻云乃是世间难寻的宝马良驹,还是当年他被封为抚远将军时宣宗亲自赏赐给他的,自京城到隆裕关,自隆裕关又回到京城,这些年一直跟在他身边。   他们这一行五十多人的队伍离开大乾京城已经七天了。五十多人里就有二十个是白皓博从羽林卫军精挑细选出来的,还有十个则是叶鸿飞从府里挑选的,都是曾经跟着他在站前冲杀过的能勇之士。   原本白敏卉是想着把文睿送进宫里住些日子的,只是文睿听说有了姐姐的消息死活要跟着去岭南,叶鸿飞不答应就差点哭得背过气去。无奈,只得把他也带上了。   叶文睿自懂事起就听身边的人说自己有个孪生的姐姐,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兄弟姐妹,他不知道有多羡慕,只是每年他生日的那一天母亲都会躲起来哭,就连平日最宠他的父亲也总是一个关在书房里一整日。他知道,那是父母亲在想姐姐了,每年这一天他都特别的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跟着环佩姑姑玩。这回听到有了姐姐的消息,他是一定要跟着去的,就是母亲不许也要去。   叶鸿飞和白敏卉都是心急赶路,车队便是兼程赶路直奔岭南。若是天黑时候赶到城镇自然是住到官府驿馆,有时错过了城镇,天色晚了又不好赶路,便只得搭帐篷过夜。好在,此时已经是三月末,天气已经转暖,就是夜里还有些凉,若是早上半个月多是要大苦头的。   叶鸿飞多年军旅,这点苦自然不觉什么,但是对白敏卉和小文睿来说就是不同了,不说他们,就是一起跟着来的丫鬟婆子几日下来也是瘦了一圈。只是没办法,岭南距离京城千里迢迢,若是不抓紧赶路,怕是要一个多月才能到了。   因前两日赶得急了,不说是人,就是马匹也有些吃不消。这日叶鸿飞便命令放缓速度,想在下一个城镇歇上一晚,也好买些路上要用的东西。   马车缓缓驶过乡间的土路,微风吹动帘拢,透过车窗上面的碧影纱,白敏卉的目光望向马车外,只是眼睛却似乎没有焦距。   叶文睿原本就趴在她的膝上打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见母亲这般模样。   “母亲?”叶文睿出声唤道。   “睿儿醒了?”白敏卉被儿子的叫声来回心神,低头就见文睿正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叶文睿的容貌可说是集合了父母所有的优点,因年纪还小,正是雌雄莫辨的时候,若是穿上女童的衣裳瞧着就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可以想见长大后怕也不知道要虏获多少闺阁女子的芳心。   “睡不着了。”叶文睿爬起来,坐到白敏卉身边,刚刚眯了一会儿,这时瞧着精神倒是好了不少。这几年经过太医数年如一日的调养,也只是比被的同龄孩子弱一些,生病的时候却是少了。   “母亲去过岭南吗?那里有京城好吗?”叶文睿此时倒是来了兴致。   “母亲也没去过。”白敏卉愣了愣。   “他们都跟我说岭南是母亲的封地,怎么母亲居然都没去过?”叶文睿意外地睁大眼睛,看着白敏卉,很是想不通的样子。   “岭南太远了,母亲也是没去过,都是听人说的,听说那里四季都比京城暖和......”白敏卉微微笑着跟叶文睿讲这岭南如何如何。   环佩坐在车门口,满面笑容的看着主子成功被小少爷转移了注意力。果然,带着小少爷来是对的,不然真不知道主子这一路上该怎么熬过去。   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璎珞、珍珠、琉璃、玳瑁,心头忽然升起许多感慨来。当年的四婢如今只有她一个还在府里,珊瑚、琥珀和玲珑前几年都由公主做主嫁出去了,都嫁的是读书人,如今各自跟着丈夫到外地赴任去了,也是正经的官太太。   只有她,当年拒绝了公主选的读书人,而是嫁给了管家秦城的儿子秦兴良。如今这秦兴良接替其父成了管家,他们已经有了一儿一女,日子平平淡淡,却过得很是美满。这次听说有了小小姐的消息,她是求了公主跟着来的,孩子都交给了婆婆照顾。这几年她总是忍不住去想,若是当年她机灵些,早点发现有人潜进府里,或许小小姐就不会出事,越是这么想就越是觉着自己对不住公主。   环佩暗暗在心里祈求老天,祈求那个孩子一定要是小小姐。若不是,她不知道公主会不会再心碎一次。   ———————————————路上的分隔线————————————————   除了赶得匆忙些,这一路上倒是平静。一路上能绕近路的都是走的近路,虽然有些事人迹罕至的山路,就是常有强盗出没的地方也没少走,但是那些山贼强盗远远瞧见盔甲鲜明的羽林卫军就悄悄退走了,虽是人数不多,可大乾的羽林卫军战力是天下闻名的。   车队昨日便进了岭南的地界,早有闻讯的当地官员前来觐见,岭南本就是白敏卉的封地,只是她还从不曾来巡视过罢了。此时叶鸿飞和白敏卉的心早就飞到贺州去了,哪里有心情和这些官员周旋,他们便都被挡回去了。   用十天时间,车队终于到了贺州。   十里长亭处,贺州刺史带领着属下所有的官员早就等在那里,那个叫秦武的暗探自然也是在的。   车队停下,白敏卉等人并未下车,只是隔着马车上的帷帐受了众人的参拜。   “秦武,那孩子现在何处?”叶鸿飞此时也没有心情去应付这些人,听了秦武自报身份便直接盯着他了。   “派出信使的当日小人便已经将那孩子从林家带出来,这几日就安顿在刺史府里。”秦武赶忙回道。   叶鸿飞听了皱起眉头,却并未说话。按说这秦武既然已经让鸿翎急使往京城送信,就该是按兵不动,在暗中看护着那孩子才是,此时却说是当日便把孩子从林家直接带到了官府。不用问,这其中一定是有些什么他们还不知道的事发生了,才会迫使他不得不冒险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将军,我们直接去刺史府,我想马上见见那个孩子。”坐在马车里的白敏卉此时忽然出声道。她自然是听到了外边说的话,虽然也是疑惑,只是这时候想马上见那孩子的念头压倒了一切。   “于刺史带路吧,我和公主直接去刺史府。”叶鸿飞说道。   “是是是,将军请,公主请!”贺州刺史于良才拿官服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赶忙在前头带路。   一路上,于良才的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他任贺州刺史也有十来年,无功也无过,仕途也多半是要在贺州结束的,偏偏前些日子忽然冒出来个京城来的大内侍卫。如今在府里的那个孩子,既然能惊动长公主和威远伯千里迢迢来的这贺州,身份已经是昭然若揭。只是,对他来说这是好事或是坏事,此时还未得而知。因此,他这心里是七上八下。   前头早有衙门的人骑快马回刺史府报信,车队到刺史府门前的时候,府门早已经是大开,刺史夫人带着全府的下人跪在门口迎接。   叶鸿飞将白敏卉扶下马车,回身又抱下了儿子叶文睿。“走吧。”叶鸿飞拉着儿子的小手,看着明显忐忑不安的白敏卉说道。   刺史府的偏院里,林家三小姐林依彤一早就被伺候的丫鬟打着梳洗打扮,之后就一直乖乖坐在屋子里。早就听见外面乱糟糟的人来人往,她也只是有些好奇地侧着耳朵听了听,倒是一直没有动,惹得身边几个小丫鬟频频看她。   林依彤自从被那个自称秦武的男人带到这里就一直迷糊着,初时也是有些害怕的,只是那人对她很是是恭敬,就是这府里的人也都对她极为客气,这些日子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都是刺史夫人亲自选的,有两个据说还是她身边伺候的人。她自小便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想不通索性也就不再想了。   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林依彤抬起头向着门口看去,就见进来几个人,领头的正是那个叫秦武的男人。隐隐约约能看见,似乎在这几人身后还有好些人没有进来,而是站在院子里。   “小姐,有几个人特地从京城赶过来,想要见一见小姐,小人已经把人请过来了。”秦武微微躬身对着面前的小女孩道,脸上的神情更显恭敬。   若说前几日还只是猜测,对这小女孩的身份有诸多猜疑,自看见长公主和伯府的小少爷下了马车,那一刻什么怀疑都没有了。他自然是知道长公主当年所生的是一对龙凤胎,只是从前在京城里没有机会见过小少爷,今日一见,那林家的三小姐竟然有一张和小少爷九成九相像的脸。   “婉儿......”白敏卉自走进门看见那站在榻边的孩子,就如同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也动不了了。这一刻,只觉得整颗心都揪疼得厉害,就是连呼吸都不能够了。   “母亲......”白敏卉身后的叶文睿也是吓住了,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有个双生姐姐,可乍一见到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也是受惊不小。 ☆、母女相认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我不太适合写这样的情节,谋杀脑细胞啊......   叶鸿飞走出房间,就看见秦武正站在院子月亮门边候着,其他的人见势知趣早就退出院子了。   “婉儿的伤是怎么回事?”叶鸿飞毕竟是曾经统御过千军万马的将领,即使情绪再激动,该保持的冷静还是有的,无论何等情形下,都对周围的一切有何超乎常人的洞察力。方才在屋子里他就已经看到那孩子额头上的淤伤。虽然被额前的头发遮挡着,还是隐约看见淤青不浅。一个被养在深闺的女孩,若是脸上都带着伤,可以想见身上也定然还有别的伤痕在。   一句话问的秦武额头冷汗直冒。眼前这人可不只是一位伯爷,更是一位将军,那在后身的冷冽气质可不是寻常官员可比的。不需要说话,单单是站在那里,就够让人有压力的了。何况叶鸿飞此时的脸色实在是不太好看,用力拧一拧怕是都能拧出水来。   “不敢欺瞒将军,当时事出匆忙,好些事都未来得及打探清楚,小人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秦武真不知道过一会儿这叶将军会是什么反应。那林家虽然只是个商户,却也能算得上是贺州的大户,牵扯到内宅的事,他也是费了一番心思才查到的。   叶鸿飞瞧着秦武吞吞吐吐的样子,看来真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便让于良才寻了一间安静的屋子,并让带来的羽林卫军守在偏院的外面。   于良才带着下面的人一直等在外头,虽然叶鸿飞让他们各忙各的去,他们也不敢真的就都这样走了,只能远远的守在外面。   那秦武跟叶鸿飞说的是什么,他们自然是听不到,只是过了大概能有半个时辰的样子,便听见那间屋子里传出一阵瓷器落地的声音。那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尤为清晰,听得外面的人心里都是一抖。   外面的人如何秦武不得而知,此时他却是苦不堪言,觉着自己要被叶鸿飞周身释放出的冷气冻成冰坨了。   “林家......好一个林家啊......”叶鸿飞微眯着双眼,放在膝上的两只拳头握得咯吱作响。方才已经将屋子里的茶具砸了,此时倒是将火气压下不少,只是脸色仍是难看得厉害。   自从知道有了女儿的消息,他的喜悦是无法形容的,对那个未来得及见一面就丢失的女儿,他心里的愧疚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日俱增的。这些年里,他想到过各种各样的可能,就是再不好的情况都有过设想了。甚至,心里也是想过的,也许那孩子早就不在人世了,只是一日没有消息,心里总是有残存着一丝希望。   即便一路上早就有了心里准备,想起方才秦武禀报的事,还是觉着心肝俱裂。   秦武瞧着叶鸿飞满脸杀气的样子,暗暗吞了下口水。这林家,好日子是到头了。一想起隔壁院子里的那位小姑娘,也难怪叶将军如此震怒了。   ————————————————————分隔线——————————————   林家三小姐,闺名林依彤,是林家的养女。说起这林依彤的来历,在林家其实也算不得秘密。她原是几个月大时被林家庄子上的钱姓管事在林子里捡到的,见着可怜便抱回家养了几个月。   正巧那年林家的独子刚刚四岁,自出生起就是多病多灾,有道士占卦说要寻一个八字重些的来压一压才好长大。林家夫人听说庄子上捡到个孩子就上了心,使人暗地里在附近打听了些日子,也没听说哪家丢了孩子,便接进了府里养着。虽说是占着养女的名,不过是童养媳一般,想着日后配给独子的。只是,本就是来历不明的,将来最多不过是个妾氏罢了,自然不能做正室夫人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姑娘的缘故,林家少爷的身体倒是真的好了不少,虽还是病歪歪的,倒是比从前强了许多。林家人自然对这个养女当成一回事了。   要说,林家对这个养女倒也是不错的,自小也是锦衣玉食,还请了师傅教她习字,也找了十里八乡有名的绣娘教她女红刺绣,吃穿用度上倒是不必林家两位小姐差多少。这位三小姐渐渐长大,长得那是不用说了,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一般,性子又好,并不输于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林家便想着好好□□,便是将来做正室也不失脸面。   又谁知,林家金疙瘩般宝贝的少爷前年一次春游染了风寒,养了两个月不但没见好,反倒是越来越严重,请了不知多少大夫也不见好,又拖了两个月竟就丢了性命。   中年丧子,林夫人一场大病之后几乎丢了性命。自此,再看平时乖巧可心的养女是怎么都不顺眼,只觉眼里扎了根刺般,便总想着许是这丫头命硬,才克了自己儿子的性命。   于是,林依彤便带着两个小丫头被打发去了乡下庄子上。一个遭到厌弃的养女,可以想见在乡下的日子有多艰难。好在,那钱姓的管事念着之前的情分,暗地里对她多有照顾,就是那管事的娘子也是时不时的偷偷送些荤菜给她打打牙祭。   林夫人是想让林依彤为她儿子守一辈子的,本就没打算再让她离开这庄子。只林老爷却不赞成,前两年林老爷纳了一房貌美的小妾,这小妾肚皮也是争气,次年便给林老爷生下了一个儿子,如今母凭子贵抬为二房。   如今,病秧子般的大儿子已经没有了,林老爷自然是要为小儿子考虑的。人言可畏,那孩子的事从未不少人都知道,虽是个孤女,但贺州这样的小地方民风淳朴,若真行得过分,是会带累整个林家名声的。他便想着,先让那丫头在庄子上住着,过几年远远打发了就是。   要说也是凑巧,那钱管事的儿子月前生了场大病,好容易寻到了个名医,只是诊金却不是他一个管事能拿得出的。   林依彤念着钱家对她的恩情,便悄悄离了庄子去当铺要当了自己的玉佩。也是钱家人心善,当年并未私吞了这玉佩。至于林家,虽知道有这样一件东西,但便是林夫人也和她不甚亲近,她又是贴身放着,倒是不曾亲眼见过。   于是,就有了秦武发现林依彤的事。秦武此时想来,或许这就是天意,自己能寻到这线索也是个意外。   “秦武。”过了许久,就在秦武觉着自己要在这屋子里站到天荒地老的时候,叶大将军终于出声了。   “小人在!”秦武心神一凛,忙恭敬应道。   “你去告诉那位于刺史,就说我不想让这林家在贺州待下去了,旁的就不必跟他多说。”叶鸿飞冷哼一声,又道:“那钱家的人是否还在庄子上?”   “还在,小人之前已经让人请了大夫,说着这几日他家儿子的病已经有了起色。”   “明日让钱家的人过来,我和公主要见一见他们。”叶鸿飞想着,白敏卉该是想见一见钱家人的,便是他也有许多事想问他们。   “是,小人这就去办。”秦武答应一声,便急忙退了出去。   这边叶鸿飞一个人坐着想什么暂且不提,那边院子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林依彤,不,该说是叶婉欣了。   叶婉欣看着坐在窗边榻上的白敏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泪汪汪。方才环佩已经将事情的始末与她说了,她此时自然是知道面前这婉约温柔的夫人就是她的生母。她听了是没有任何怀疑就相信了,不说一旁有个据说是她弟弟的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就是瞧着白敏卉,她的心里也是说不出的觉着亲近。许这就是从前在书本上看见的骨肉亲情。   “婉儿,都是母亲没有看好你......婉儿......”白敏卉一直以为这几年的眼泪早就流干了,此时却还是止不住地流。她伸出手,却不敢去碰那孩子,生怕是幻影一般就没有了。   “母亲......”叶婉欣瞧着白敏卉的样子难受得不行,哀哀叫了一声,就扑到白敏卉怀里。   “婉儿......”白敏卉终于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痛哭失声,不说屋子里的人,就是外院的人听了隐约的哭声都觉着撕心裂肺。   “环佩姑姑,我难受......”叶文睿的脸色有些发白,有些害怕地用手抓着环佩的袖子。他从来都没见过母亲这个样子,还有那第一次见的姐姐,两个人哭的样子让他觉着心口一阵阵疼。   “少爷,没事的,公主就是太高兴了......”环佩蹲下身抱住叶文睿,却也是止不住眼泪。多少年了,主子做梦都在等这一天,如今可算是如愿了。她在心里许愿,回京之后一定要去寺里还愿,烧一柱高香,叩谢佛祖的保佑。   白敏卉一路奔波,又始终悬着心,哭得久了便有些昏沉。便是叶婉欣也是哭得小脸煞白,一副随时都可能昏过去的样子。环佩瞧着不好,忙叫璎珞几个过来劝说着。   站在院子里的叶鸿飞听着屋子里乱糟糟一阵才静下来,看着渐渐下山的太阳吁了一口气。   此时,朝霞漫天,一瞧明日就会是个好天气。 ☆、举家归京   瞧着天色渐晚,叶鸿飞吩咐人去了驿馆安排一行人的住宿,拒绝了于良才住在刺史府的提议。先不说住在别人家里本就不方便,再则也没有将主人赶出去住的道理。左右不过是几日功夫,还是住驿馆方便随意些。   幸好此时驿馆里只住了几个人,驿馆的人好言以劝,又为他们寻了城里最好的客栈房间,这些人也就痛快搬了。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况,能让驿馆将人清空的想也不是普通人家,何苦与人结怨。   这夜,白敏卉自然是和叶婉欣睡在一张榻上。就是叶文睿也是闹着要一起,怎么劝都不听,好在住的是个套间,便在外间里给他安置了一张睡榻给他。   这一夜,母女两个自是有好些话说,叶文睿起初就坐在榻边听着,不时插上一句嘴,后来却是支撑不住睡过去,被人抱到外间去休息。白敏卉见婉欣也有些困倦,便推说自己有些累,这才睡下。只是,看着怀中安睡香甜的女儿,白敏卉却是整夜未眠。   第二日众人醒来的都有些晚,就是一向习惯早起练武的叶鸿飞都要比平日晚了半个时辰。他也是天快亮时才睡着了。   待白敏卉等人洗漱完毕,简单用过早饭之后,玳瑁便进来禀报说钱家的人一早就等在外面了。   却说那钱家人昨日便连夜被衙门的官差带了回来,因是时间晚了便安置在客栈休息。他们也只是听官差含糊说了是那林三小姐的亲身父母寻了来,且是自京中来的贵人,旁的却没处得知。一家人也是战战兢兢过了一夜,不知是福是祸。   钱家两口子直到进屋子前才晓得今日要见的竟然是当朝长公主和驸马,那是腿都吓得软了,几乎是被人搀扶着才迈进了门槛。平生也就是远远见过县太爷,哪里想到今日竟然会蒙这等贵人召见,云里雾里都看不清脚下的路。   “你们夫妻于我家女儿有活命之恩,近日我们便要返回京城,便想着无论如何都该见上一见。”白敏卉冷眼看着,瞧着钱家两口子倒是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不似那等奸猾之人。   “小人不敢,”钱管事忙惶恐地道:“想来定然是小姐贵人福大,不然那个时节便是没有遇上野兽,也要冻坏,偏小人遇到的小姐毫发未损,小人也不过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不过是几日粗茶淡饭,万万当不得长公主殿下一个恩字。”   说来也是这钱管事头脑清醒,当年不过是一点恻隐之心,想着小小孩童若置之不顾,定是要送了性命,这才带回家里。及至细瞧孩子穿着和身上玉佩,便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想来被丢在林子里必是有其缘故,便不敢声张,怕招来祸事。自家虽不富裕,也没昧着良心贪了那玉佩。再说这两年他们也是眼见着那孩子在庄子上过的什么日子,总是念着一场情分,便多加照拂。不想,今日竟有此等境遇。   钱家娘子这时却是颤颤巍巍拿出了一个小包袱来。一旁的璎珞接过来,打开呈给白敏卉看。   只一眼,白敏卉便红了眼圈,包袱里的竟然是一套做工极精致孩子的小衣服和包裹,正是婉欣丢失那日身上所穿。   叶鸿飞见白敏卉面露哀色,便接过了话。他已经与白敏卉商量了,这钱家对他们是有恩的,没有他们婉欣此时怕是已经不在世上,这恩情却是一定要回报的。因此,便说好,若是钱家有意便可为他在衙门谋一个差事,若无意则可给予他们一大笔银钱,可保他们一世吃穿不虞。   那钱管事听了叶鸿飞的话,与自己娘子对视一眼,便跪倒叩头。   “小人自知不是那等做官的料,没得给长公主和伯爷招惹麻烦,情愿要些银子,做一个地主。”   叶鸿飞听了是暗暗点头,心想这两口子倒是明白人。便是真得了官职,也不过是微末小吏,他既无才学能力,想来也无升迁的希望,倒不如要些银钱,置办田产房舍,有了今日之事,日后便是官府怕也不敢盘剥他家产。若是自此教导儿子勤学,若干年后或可出仕为官,未必不能改换门庭。   钱家两口子带着意想不到的大笔银钱被护送着回去了,便是什么都不做,也尽够他们一家子吃用几代了。   待处理了钱家的事,叶鸿飞便问白敏卉对林家打算如何处置。按说这林家总归是养育了婉欣好几年,只是白敏卉一想到女儿身上的那些伤,就恨得咬牙,便是冲着这一条,纵然林家对婉欣也有恩情,却是不治林家的罪就到头了。   “既然他们养育了婉欣一场,我便不追究伤我女儿的罪,只是我实在不甘心,让他们离得远远的,别在我岭南过活.”白敏卉哼了一声,又道:“记着,跟林家说明白,今后若是但凡有一点不利于婉欣的流言蜚语传出来,便莫怪我心狠。”   环佩得了白敏卉吩咐便亲自去了一趟林家,郑重警告了一番。此时林家自然是听说了,待环佩到了,证实那孩子果然是皇家的金枝玉叶,早就吓破了胆子,林夫人更是当场晕了过去。听说长公主只是将他们驱离岭南,倒是感恩戴德,能保住性命已经是意外之喜,又保住了家业,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安神。   似是生怕长公主后悔饶过他们,林家当日便收拾心软,连夜便离了贺州,留了几个心腹处理城中的店铺和各处生意,便是各处的宅院田产也都是急着转手了出去。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贺州不过是个小地方,发生如此大事又怎么能瞒住人?到了第三日,便不是秘密了。   不知道多少人在心里艳羡那钱家的好运道,竟然能救到长公主的女儿,平白得了这等富贵。至于林家就没多少人同情了,若不是这两年对长公主的女儿错待了,那此时该是何等的富贵临身。果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话儿是不差的。   又歇了两日,一行人便决定启程回京了。当日离京时只对薛太后说了,并未对太皇太后如实禀报,只说是到庄子上住些日子,也是想着太皇太后年岁大了,怕经不起一场空欢喜。   来时匆忙,归途却是不同,也不那么赶日子,便放缓了速度。   此时正是四月天,一路上的景色正是好时候,又是人逢喜事,一行人说不出的快活来。便是遇到大的城镇,有时也要逛上一逛,行至半路时才赶上了当地的一场盛大庙会。   及至距离京城不足百里的时候,白皓博派来接人的队伍已经等在那里,却是瑞王白皓远带着人亲自来了。   “远儿怎地来了?”白敏卉见是白皓远来了也是意外。   “母后和皇兄这些日子实在是挂念的紧,就是皇祖母何等睿智,怕也是有所察觉,每每问起姑姑,都叫皇嫂搪塞过去了。侄儿算着日子也是差不多,便向皇兄请旨来接姑父和姑姑来了。”白皓远笑着道。说着话,却不由得向白敏卉身后的马车看去。   “婉儿,快快下来拜见你瑞王表哥。”白敏卉见侄子心急,便向着马车里道。   叶婉欣就着玳瑁的手下了马车,走到了白敏卉身边,规规矩矩向白皓远行了一礼,脆生生道:“婉欣给瑞王表哥请安!”   白皓远就见面前的小姑娘肤白如雪,双眸水润澄清,唇红齿白,穿着一身水粉色的春装,俏生生如同一株早春盛开的桃花。虽是容貌也叶文睿有九成九相像,却眉宇间的神气又完全不同。   “好好好!”白皓远喜滋滋地在身上摸了一阵,才摸出一个荷包来,自里面掏出一块喜上眉梢的玉来。粗看一眼瞧不出什么来,但想想也知道能被瑞王带在身上的必定不是凡品。   “出来得匆忙,也没想起来给表妹准备见面礼,这块玉表妹先收着,改日表哥定补给你好的。”白皓远觉着委实有些拿不出手。   叶婉欣有些不知所措,扭头看向白敏卉。   白敏卉轻轻一笑,道:“既然是表哥给你的,便拿着就是了。”   “谢谢表哥!”叶婉欣听母亲这般说了,便笑着向白皓远施了一礼,收了下来,随手放进自己的荷包里。   休息片刻,众人便向着京城而去,待进了城门天色已经擦黑。白皓远送了白敏卉一行人回府,便进宫向皇上复命去了,此时宫里怕是早等急了。白敏卉便让他带话,说是明日便带着叶婉欣进宫向太皇太后和薛太后请安。   方匆忙用过晚饭,叶远鹏、叶二太太和叶鸿涛、曲思妍小夫妻便已经赶了过来。叶家这段时间也是每隔一日便使人来问问情况,今日傍晚一听说长公主和将军回府,果真带回了叶婉欣,便匆忙赶过来。叶婉欣的归来,对所有叶家人来说都是大事。   是夜,长公主府是灯火通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了一个小说,忽然发现古言类的好多只要出现那种被人传说成克妻的男人,都是危险人物,九成最后会娶到女主,我得小心别让小婉欣以后掉进这个巨坑啊 ☆、郡主忘忧   四月里的早起时候还有一些凉意,天刚蒙蒙亮时,长公主府的外院内院皆已是灯火通明,人声熙熙攘攘,伺候的丫鬟婆子进进出出,显得十分热闹 。   虽是忙碌,但进出有序的下人们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长公主府里内外都挂起了红灯笼,窗明几净,院子里怕是片碰落的叶子也找不到,喜气洋洋就跟过年似的。   一家子简单用过了早饭,时间还不到辰时便准备停当,坐上马车前往皇宫。平日里叶鸿飞进宫也都是被皇帝召见,便是进宫也是骑马,今日却是破例坐了马车。   “父亲这是想陪着姐姐呢,偏偏爱面子还不肯明说。”叶文睿坐在叶婉欣身边,趁着叶鸿飞没留意的时候悄悄跟叶婉欣咬耳朵。   “别胡说,当心父亲听见了要罚你抄书。”叶婉欣听了小声笑着道。虽是相处的时日不多,许是本就是双生的缘故,两个人倒是很快就亲近起来。叶婉欣也从母亲白敏卉那里听说了,但凡叶文睿犯了错,叶鸿飞倒是从来不会体罚,却每每会罚他抄书,便是这一项就让他叫苦不迭,屡试不爽。   叶文睿刚想说话,一旁的叶鸿飞就已经淡淡开口。“文睿,今日回府后把《孙子兵法》默写十遍,写不完不许出门。”   “啊——”叶文睿听了低低的哀嚎出声。原是背靠着车厢坐的,此时一出溜就直接躺下了,闭着眼睛,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一旁的白敏卉看儿子作怪也只是笑笑,就是叶婉欣也是笑眯了眼。   ————————————皇宫的分隔线————————————————   薛太后等人是昨日晚上就从白皓远那得了消息,徐太皇太后却是今日一早才知道。也是想着她年纪大了,若是忽然间见了叶婉欣到面前,怕她太过激动反倒不好了。薛太后这才一早就亲到了福寿宫里与她说了。   白敏卉一家子到福寿宫的时候,早就有人等在外面了,只说是太皇太后等得着急,若是再看不见人,怕是要去长公主府催了。   方进了殿内,还未来得及行礼,徐太皇太后已经是几步上前,一把就将叶婉欣抱到了怀里。   “可怜的孩子......”徐太皇太后搂着叶婉欣泪流不止。她如今已经是有了重孙的人,大半辈子经历的事多了,已经鲜少有情绪如此激动的时候。   “母后,这是天大的喜事,您正该高兴才是。”见太皇太后如此激动,薛太后和皇后忙上前劝说道。   只是薛皇后倒还好,薛太后此时也是一脸的泪。想起先帝临终时对这孩子都是万般挂心,这时候想起来却是一阵悲从中来。   “是,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咱们该高兴才是。”徐太皇太后见儿媳的模样便强自止了悲伤,擦了擦眼泪。   “婉儿还未向外祖母和舅母行了,请两位长辈安坐,容婉儿行礼。”叶婉欣得了母亲的白敏卉的暗示忙笑着道。   “好好好,可别误了我们婉儿的见礼。”太皇太后面上露出笑容来。此时叶婉欣的话却是最管用的。   待太皇太后、薛太后、白皓博和薛皇后坐定,叶婉欣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并向几位长辈问安。   晌午一家人便留在宫中,一直快到天色擦黑,太皇太后见时间却是有些晚了,这才放了他们一家人离开。只是,还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白敏卉过两日便带着叶婉欣和叶文睿到宫里来给她看看。白敏卉自然是满口答应。   回到公主府时已经是掌灯时分。宫中派来的人也随后就到了,带来好几大车的赏赐,自然大部分都是给叶婉欣的,大到衣裳首饰,小到时令水果、点心,怕是宫里的几位主子把能想到东西都赏赐了一遍。   到了晚间,叶婉欣躺在母亲怀里,还觉着自己有些迷糊。这些日子她便如同是在梦里一般,想着怕是世间所有的宠爱都已经加诸在自己身上了,日子快活得如同神仙一般。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日里情绪过于激动,这夜薛太后便梦到了先帝白文轩,梦到白文轩对着他笑,说是终于放心了一桩心事。次日与太皇太后说起,便是徐太皇太后也说恍惚间像是梦见宣宗了。   若是一人梦到还罢了,这却是有些蹊跷。白皓博想着自己在塌前想先帝发下的誓言,便与叶鸿飞和白敏卉商量了,将原定于五月末的皇陵祭祀提前到月初举行。   五月初一那日,皇陵内羽林卫军林立,因并非重大节日祭祀活动,并没有文武大臣随行,就只是皇室自己人的一次拜祭。   白皓博亲自带着叶婉欣依次想宣宗、惠宗的陵墓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这却是皇家子女也难有的殊荣,遑论叶婉欣毕竟是外姓女。   “父皇,儿臣和弟弟答应您的事已经做到,今日儿臣带着婉儿来给给父皇看,父皇可以安心了。”白皓博、白皓远跪在白文轩的墓前,都是眼含热泪。过了这许多年,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无异于去除了一块压在白家人心口的大石。   ————————————————分隔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抚远将军之女叶氏婉欣,聪慧敏捷,温婉端静,谨慎居心,性资敏慧,柔嘉淑顺......特封为忘忧郡主。赏赐......钦此!”   白皓博的一道册封圣旨可说是出乎许多人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自大乾立朝以来,公主的女儿获得封号的也不过三两个,但也不是没有。想到从前那些御史弹劾后的境遇,御史台的人都老实的没出声,再没人去惹皇帝的不高兴。   忘忧郡主的事不是秘密,大乾的官员都知道那孩子是因着什么才流落民间,相比皇帝时对这个外甥女愧疚怜惜,恩宠从皇帝给的封号就可见一斑。这时候若是去跟皇帝引经据典,结局可想而知。   过了没几日,叶青桃的家信也到了,一起到的还有送来的好些东西,都是叶青桃亲自挑选的,好些都是献州当地特有的土产。   曲弘文在婚后的第二年便被派了献州的外任,叶青桃也跟着去了任上,如今掌管着一大家子人,加上去年又生下了小女儿,儿子又正是蹒跚学步的时候,家里实在是走不开。听说寻回了侄女,叶青桃自然是欣喜不已,亲笔写了长长的一封家信,信中极遗憾不能亲自回京,并说明年一定会回京来看望嫂子和侄子侄女云云。 作者有话要说:  快下班的时候宣布由于高温,本周四开始休假四天,幸福来得猝不及防,心里长草了,于是......这个过渡章节写的有点惨不忍视,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求谅解! ☆、献州别院   如今白皓博早就能够独立处理朝政,白敏卉早不必常进宫去了。想着京城里也无甚大事,因此白敏卉便与叶鸿飞商量着一家子去庄子上住一阵子。叶鸿飞自然没有不同意的,他如今在兵部也不过是挂着闲职,倒是没有什么要务缠身。   一家人商量着既然是盘算着轻省几日,便索性走的远些才好。只是,白敏卉出嫁时候皇家陪送的几处都是靠近京城的庄子,倒是叶家原本就有两处离京城远些的别院,叶鸿飞是知道有这么两处地方,听管家说每年的出产也很不错,但是也从来没去过就是了。   于是只得找来了秦兴良详细询问,才知道一处是在距离京城一百多里的许州城外,一处却是距离献州比较近。两相比较了一番,一家子一致决定就是献州这处了,虽然路程要多出五六十里地,但因为距离献州近些,倒是能跟叶青桃一家人见上。   五月里,京城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些热起来,想着献州那里靠近南面,怕是会更热些,出行需要准备的东西便更多了起来。府里下人这边还忙着收拾要带的东西,已经派人往献州曲家那里送信去了。   瞧着要准备的东西都是差不多了,白敏卉便带着叶婉欣和叶文睿姐弟进宫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辞行去了。   “也好,正好这个时节到处的景致都好,带着孩子们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徐太皇太后听了倒是很赞成。她略一想就知道女儿是想着跟婉欣多些亲近,这里面未必没有补偿的心思在。   “好容易出去一趟,索性便在那边多住些日子,也叫两个孩子松泛松泛,便让太医院也派个稳重的跟着才好。”薛太后则是想的多些,叶文睿这些年虽然身子已经好多了,但毕竟献州离京城远些,便是有好大夫,跟御医也是没法比的,总是有备无患的好。   白敏卉也没有推辞,谢过了薛太后。   “这一去怕是要一两个月,若是住的好兴许要天凉了才回来,想来等我们回来的时候远儿的婚事也该有着落了。”白敏卉笑着说道。   “那自然是好,我呀现在就是看着下边送上来的那些画像都觉着头疼,容貌倒是好说了,最要紧的还是性子,这又哪里是见一两次能看出来的。”说起这事薛太后就觉着头疼了。   薛太后新年过后便已经开始为白皓远选王妃的事伤神,不单容貌、才学都要好,还要看性情如何,这却是看外表看不出的。薛太后便觉着当初为白皓博立后时候也不曾耗费这许多的心思,本就是小儿媳,加上还有一层更深的想法,于是这选妃就变得更加难了起来。最近都是圈定了几个人选,且是需要好好斟酌一番。   白敏卉瞧着薛太后这番确实是忙得不行,想当初白皓博成婚的时候是真没费什么心思,本就是青梅竹马的两个人,又是薛太后娘家的侄女,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地域的分隔线———————————————   待到了献州的别院,果然是比京城里要热些,已经是有些盛夏的感觉了。   这处别院已故的叶家老太太的陪嫁,因离京城远了些,这么多年叶家倒是很少有人来,只是派了一位管事在打理着。瞧着并不是疏于打理的样子,到处都整饬的有模有样,可见这位管事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的。   这处别院前后分成三进。别院外粉墙环绕,院子四周绿柳低垂,朱红色的院门粉刷一新。入了院门,便见四面都是曲折的抄手游廊,院中石子铺成的甬道相接,其间假山怪石点缀。整个院落古朴雅致,花园里花团锦簇,后院满架子蔷薇、葡萄,更不说常见的芭蕉等大株花卉,湖水环绕楼阁,又自墙下沟壑流出别院,青石板路自水上铺过。   “这里就是比之京城的好些地方都不差的,却是比我预料的要好多了。”白敏卉对这个别院的景致很是满意,可见当初设计别院的人是花费了不少心思,无处不偷着精致。   一行人到达的两天后,曲弘文和叶青桃便也就到了,就是两个孩子也都带了来。曲弘文因有公职在身,衙门里正是事多的时候,只是待了半天便匆匆返回献州城里去了,叶青桃和孩子们倒是能住些日子。   已经是好几年不见,虽是没有都有书信往来,毕竟不必见面,此时都是有数不完的话。叶青桃见了婉欣自然也是好一阵唏嘘。她是亲眼看着两个孩子出生的,从来都是疼爱着,那几年看着兄嫂为寻找婉欣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思,嫂子更是流干了眼泪。如今,一家人好容易团聚了,个中滋味是在无法言明。   白敏卉想着,在这别院的日子像是这些年来她过得最舒心的,丈夫和一双儿女都在身边,每日便是在园子里走一走,看看花草,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悠闲。想来,这才是皇家公主该过的日子,过去许多年的日子她当真是白过了一样。   某日,琉璃无意间听别院里洒扫的婆子说起,在别院七八里外的小山上有座寺庙,据说过去在献州也算有些名气,当地人都说很是灵验,只是这些年才来的人少了。琉璃便闲话时说给了白敏卉听,白敏卉想着左右无事,便与叶青桃商量了哪日天气好去瞧一瞧。   却说那寺庙就在一座小山上,山并没有什么名气。或是因为地处偏僻,寺庙颇为清幽,爬山虎绿油油的叶子已经爬满了四面的院墙,零星的能看见其中点缀的几朵花。铺着鹅卵石的小道从寺门一直延伸到后山去,供寺内的僧人和外来的香客进出。   院内种植这巨大的松柏和菩提树,瞧着只少有几十年的树龄,职业繁茂浓密,山风徐徐拂袖而过,树叶哗哗作响,让人自然生出一份宁静安然的感觉来。   虽是去寺里,其实不过是散心,倒也在大殿拜了佛像,香油钱自然也是给了不少。白敏卉这些年每月总要去一两次京城的伽蓝寺,自然这样小的寺院是不能和伽蓝寺相提并论的,不过是贪图个景色新鲜。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放假,回家就只能用手机,还没用手机更新过,有种会断更的担心啊,太后悔没有存稿了! ☆、平地起风波   在别院的日子自然是安逸闲适的,一家人都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京城里的生活虽然是要比这里的好很多,到底这里更自在些。尤其是叶婉欣最是高兴,便是家里人都宠着她,到底一下子没法适应公主府里的生活,在这的日子却是要快活的多。白敏卉眼见着女儿的性子活泼了不少,就是脸上的笑容也多起来,想着这趟出来是对极了。   叶青桃住了十来天便带着孩子们会献州城去了。这里没有家中长辈,家里的一切都要靠她操持着,曲弘文一个人在家,家中已经是一团乱了。来接他们母子三人的时候,叶鸿飞瞧着这妹夫好似都瘦了一圈的样子。   只是,这样舒适的日子总是要过去的。   一日,叶鸿飞带了几个侍卫从后山的林子里打猎回来已经过了晌午。彼时,婉欣和文睿都用过午饭回各自的房间午睡去了,房里只有白敏卉一个人在看书。   叶鸿飞洗漱完毕,饭菜已经摆上了桌,菜式极简单,不过两荤两素,外加一道汤。或许是因为所用的材料新鲜,吃着倒是很好。   玳瑁几个收拾了桌子之后便退出去,房里只剩他们夫妻二人。白敏卉向来都有午睡的习惯,今日却一直在旁边等着他吃完,虽然一直拿着本书在看,叶鸿飞却觉着她有些心不在焉似的。   “可是京里来信了?”叶鸿飞开口问道。想来就是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这段时间京里也是每隔些日子便有信过来的,只是今日瞧着白敏卉的样子似乎不大寻常。   “母后亲自写信来了。”白敏卉放下手里的书本。   正倒茶的叶鸿飞听到这话手就是一顿,将一杯茶放在白敏卉面前的小几上。“离京前京里还算平静,并未听到有是什么事啊?”   “不是朝上的事,是有关远儿选妃的。”白敏卉秀眉轻皱,说道:“在京里时听皇嫂说已经是大概选定了几位闺秀,只是还未最后定下来。今日收到母后的信,说是之前选定的闺秀有几个接连出事,一位在家中不慎落水,一位骑马时惊了马,虽然都没有性命之忧,却是不得不退出参选了。”   “莫不是巧合?”叶鸿飞有些诧异,怎么听着都好像事情不大对劲,他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觉着透着一股子诡异。   “哪里来的那么多巧合?若是单就这两个,说是巧合倒勉强说得过去,可还有一位居然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参选前日起了一身的疹子,说是怕会就此破相。”白敏卉轻哼一声,“落水、惊马的倒还罢了,若说是伺候的人出了差错也说得通,只是这起疹子的就怎么也说不过去,自己主子什么吃得,什么吃不得,这岂是能出错的?”   叶鸿飞不由点头。他虽然平日对内宅的事不大知道,但家里毕竟有个妹妹,对这些事也是知道一些的,在大家族里,不说入口的东西,就是平日的穿着、用品都是要经过检查的,哪里就能出这样的差错。   “母后信中说当初入选的闺秀中如今就剩下三位,这三位无论家世、容貌、才学,都是上上之选,只是之前出了那样的事,品性如何就不好说了。”白敏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茶还是自京里带来的贡茶,用的是清晨打来的山泉水冲泡。   “若是真有人从中做手脚,怕是也不会让人轻易拿到把柄。”叶鸿飞道。既然大费周章的做了那么周密的安排,必定事发之前就已经将蛛丝马迹都抹干净了,要想查出什么来,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要是仅仅冲着远儿的王妃之位倒还罢了,就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选妃便是再晚两年也无妨,只是......若是这次查不到背后人的目的何在,就怕他们还留着后手,那才是烦不胜防。”徐太皇太后信中也是显露出这样的担心。   如今太皇太后和薛太后都不管事,后宫的事全权交给了皇后处理,只是薛皇后毕竟还年轻,处事的经验不足,许多事都不好拿主意。   “我一会儿就吩咐下去,让下人们收拾东西,咱们这两日便回京。”叶鸿飞立即道。   “只是,怕是婉儿和睿儿要失望了,之前还答应要在这待到秋天的。”白敏卉想着两个孩子情绪有些低落。   “以后总还有机会的,再说这事可大可小,若是处理不好,怕是前朝的事也要受影响,还是回去看看的好。”叶鸿飞倒是没那么多的顾忌。   还未成婚时他就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妻子与平常那些皇家娇滴滴的公主是不一样的。白敏卉从未对他提起过,他也不曾开口问询过,但他心里清楚宣宗过世前对白敏卉就有所安排,她的手中是有这一股不为人知的力量的,就是白文轩继位后她交出了大部分的人手,只是到如今怕是还有些掌握在她一人手中,这是宣宗留给她危急时候的底牌。   因事出匆忙,之前都没有准备,得了叶鸿飞的吩咐,下人很是一番手忙脚乱,毕竟要收拾的东西太多了些。   收拾的已经差不多了,白敏卉想起还告诉叶青桃他们要回去的消息,又匆忙派人到曲家去送信。   至于叶婉欣和叶文睿姐弟二人,失望是不用说的,只是他们知道能有这么一段时间已经是不容易了,若不是真的有事,父亲和母亲不会如此匆忙要返回京城的。   到了第三日,一行人终于离开献州别院,启程赶回京城。因为来时是游山玩水的心思,返程却是没有了这份闲情逸致,一路上也就没有了欣赏风景的雅兴,多半的时间都是在马车山。   回到京城时,正是大乾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刚一下马车就觉着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   “还是别院好,比京城里凉快多了。”叶文睿悄悄翻个白眼,跟叶婉欣嘀咕着。   “献州在南边,明明比这里还热才是。”叶婉欣笑着道。虽然她也觉着京城里确实是热,却不打算说出来,要不然以叶文睿的性子,怕是接下来要有一大堆的话要说了。   一旁的白敏卉瞧着一双儿女在那边不知道嘀咕什么,不禁笑着摇摇头。虽是双生子,但随着日子越久,越能发现这两个孩子的性情实在是不一样。许是跟自小的环境有关,婉欣明显要比同龄的孩子更懂事些,也更知道克制自己的情绪,总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而文睿则是因为从小就受到双份的宠爱,更加孩子气些,遇事也更随意。   一家人在献州单独相处了这么多日子,婉欣拘谨的性子有了些变化,只是毕竟已经养成的性子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这已经不容易了,为此叶鸿飞和白敏卉可说是想了不少办法。   回到公主府已经是傍晚时分,第二天一家人在府里休息了一日。到第三天早上,白敏卉就带着叶婉欣和叶文睿姐弟两个进宫去了,便是无事,也要该向太皇太后和太后问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涉及宫廷的到处都是心计、阴谋、陷害,紫舞这方面没天分,准备试着写一点,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瑞王妃人选   给太皇太后和薛太后请过安后,被拉着说了一会儿话,叶婉欣和叶文睿知道他们是有话说,便出去外面了,说是好些日子没进宫,要去御花园里看看。太皇太后忙让身边伺候的人跟着去了。   “瞧皇嫂的脸色不好,可是昨夜没睡好?”白敏卉见薛太后面色有些不好,明显没什么精神,遂开口问道。   “前几日贪凉多开了会儿窗子,有些个着凉,喝了几日药,已经无碍了。”薛太后听了不禁笑道。   “说起来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还是没个轻重,也不怕孩子知道了笑话。”徐太皇太后笑着摇头。她和薛太后虽是婆媳,感情却如母女一般,尤其是白文轩去后,感情更是亲近。   “妹妹瞧母后说的,好像我是个孩子似的。”薛太后失笑。能与婆婆这般亲近,她自然是欢喜的。   平日里也是见多了这婆媳间的玩笑,白敏卉早就习惯,此时也只是坐在一旁笑看着罢了。   又说笑一几句,终才是说到了正题上来。   “按说这事该皇后来处置,只是她没经过什么事,这回又不同于旁的事,我也是怕她处置的不周全,这才劳动妹妹跑这一趟。”薛太后没说出口的是,自家的哥嫂将这个侄女养得有些天真不知事,对后宅的那些阴私知道的太少,如今这白皓博也未曾纳妃,让她去查这事还真是不放心。   “皇嫂快别这么说,我们原本也是想着快回来,如今不过是早几日罢了。”白敏卉摇摇头。她总不能说是真打算在外面待到秋天的,不说旁人,就是太皇太后听了怕也是要说她的。偷闲也得有个限度不是。   “那几位出了事的当时都是在各自的家中,听说也都是派人查了,只是什么也没查出来。人不是在宫里出的事,咱们也不好贸然去查,若是查出来自然不必说,若是查不出什么不妥,就怕到时候不好说。”薛太后自然是有顾虑。   “既然敢做这样的手脚,想来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让咱们拿住马脚,就是查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查。”白敏卉点头,“别让皇后沾手的好,这事还是交给我来查。”   “如今待选的那几个可是在宫中,皇嫂瞧着有无不妥?”白敏卉问薛太后。   “皇后安排了她们暂时住在汀兰苑里,瞧着倒是个个都是贞静柔婉,没瞧出什么不妥的地方。”薛太后想了想道。   白敏卉自然也没指望能听到别的答案,不过是随口问问。能最后被列入候选者,又都是官宦世家的小姐,哪里是见过几次就瞧得出底细的。   “此时尚不好说是否与她们有关联,若真是其中一人做的手脚,怕是藏得极深,我回头先让人详细查查这几个平日的秉性如何。”此时白敏卉也没什么头绪,只好从些小地方查起,看看能不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太皇太后晌午留了薛太后和白敏卉母子三人在宫中用膳,皇后也过来作陪。   回府之后白敏卉就让人去查了这三位候选小姐,重点就是查探她们平日在家中的事,越详细越好。   说起来,薛太后为了给白皓远选个满意的妻子可说是煞费苦心了,包括之前出事的那几个,都是名门闺秀,家。世自不必说,本人也都是极出挑的。   此时住在宫中的那三位说起来都有些来历,一位乃是并州刺使的嫡长女,一位是户部尚书家的嫡次女,还有一位是云州将军的嫡长女。白敏卉并未打听那几位出了事的都是什么人,只是由这三个也能推算出个大概,总之是差不了多少就是了。   过了几日,派出去的人纷纷有了回报,都没查出来什么。若说有什么就是并州刺使家的那位小姐据说有些太过娇纵,平日对待下人颇多苛刻,就是对待家里庶出的弟妹也不甚好。   白敏卉面前的桌上放着三份下边送来的调查结果,都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记载的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调查之详细,足以令人咋舌。只是,白敏卉却并不满意。她始终觉着,人无完人,这样详细的探查,却就查出这些来,实在有些反常。   始终觉着怪异,但具体怪在哪里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不出来,她索性便放下了。   “公主,喝杯茶休息一会儿吧。”琉璃见白敏卉将桌上摆着的纸张都收到一起,这才从桌上的茶壶里倒杯热茶,自外间走过来将茶杯放在桌角。这算是白敏卉的规矩,伺候的人未经召唤或是主子有事时是不能进内间的书房的。当然,环佩是例外。   “小姐和少爷在干什么?”白敏卉想起自用过早饭便进了书房,已经好一会儿没看到两个孩子。   “小姐一直在房里看书,少爷练了半个时辰的字,现在该是在后院里练剑。”琉璃回道。   白敏卉倒是不意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年因身体不好的缘故,这几年文睿尤其好动,除了日常的功课时间,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练武上。叶家几代从军,白敏卉自然不希望儿子将来去从军,倒也没要求儿子走科举,她也从不拦着他习武就是了。   ————————————分隔线——————————————   白敏卉第二日还是进了宫,与薛太后说想亲自见一见那几位小姐。她总是觉着,见着了人或许就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也未可知。   薛太后自然是点头,想着还是寻个合适的理由,太过突兀也容易打草惊蛇。   又过了两日,薛太后在御花园办赏花宴,除了住在宫中的那几位闺秀,还请了长公主,另外还有薛太后娘家的两位侄女。   这日,赏花宴便设在御花园湖上的亭子里。亭子四周环水而建,四周都挂起白色的绸纱帷帐,有微风徐来,倒是不觉得闷热。   亭子里设了桌案,摆满了各种时令水果,案上的琉璃瓶中装着果酒,大大小小的瓷碟里码放着花样精致的糕点,每碟只六块。   白敏卉和薛太后到时众位小姐已经到了。薛太后的两位侄女是白敏卉之前就见过的,其中一位正是皇后的堂妹。并州刺使家的小姐吴云芝,户部尚书家的小姐肖雅涵,云州将军家的小姐刘燕茹,这三位才是今日的主角。   待见过了礼,众人便各自落座。   白敏卉暗暗打量三人,确实无论容貌、气质都是上上之选,不愧是大家千金,自然能在众人中脱颖而出必定是不俗的。只是,这样看着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席间都是说些闲话,气氛倒是融洽,便是三人间也是一派和气,实在不像是竞争者,倒如同闺中好友一般。白敏卉心想着,怕是这几个都不是什么心思单纯的,至少都很聪明。   这赏花宴进行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散,自然是宾主尽欢。   宫女奉上茶点后就都退出去了,内殿里只剩薛太后和白敏卉二人。   “妹妹觉着如何?”薛太后待白敏卉放下茶杯后问道。   “倒是瞧着都好,只是心思怕是都不少。”白敏卉说道。   “之前我也只是见过两回,倒没往深里想,今日看来,还是我疏忽了。”薛太后听了白敏卉的话不由叹气。   按说这小儿媳妇进门便是要管着偌大王府的王妃,聪明些自然是好的,只是想到白皓博的身体,薛太后便有些烦躁。太聪明,难保不会生出旁的心思来。   “皇嫂先不急,待我回去再查查,过几日再与皇嫂细说。”白敏卉倒是有了些想法,只是此时不好跟薛太后说,免得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还是细细查过再说出来的好。若是她想多了才好,不然怕是事情比想的还复杂了。   白敏卉又坐了一会儿便向薛太后告辞,之后又去见了太皇太后,这才乘坐马车回了公主府。   只说白敏卉回府后又再派人去重新查探,只是不同之前的是,上一次是三个人都查,这次却是吩咐着重查刘燕茹,就是连她身边的人也一并查了。   白敏卉也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就是觉着这刘家小姐那里透着些怪异,细想起来又不觉得。   因这次查的更多,便不是三两日能有结果的,白敏卉索性在府里安心等着。   为了这事,她甚至是动用了一直隐在暗处的人手。没来由的,她觉着这次若是真查出什么,那就是大事,怕不只是冲着瑞王妃之位去的,就怕背后之人所图更大。   这几年朝中风平浪静,就是连她也疏于防范,不想竟然真的有人忍不住跳了出来。如此也好,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次势必要将背后的暗手连根拔起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刚被我亲弟弟说成是傻瓜,因为我没带电脑回来,没存稿的人,连智商都被侮辱了,让我情何以堪啊!呜呜,用手机写文真是不适应,好想我的电脑,不知道这几天能不能坚持住啊。亲,鼓励我下吧 ☆、刘氏燕茹   七日后,一份关于云州将军府嫡长女刘燕茹的详细调查结果便放上了白敏卉的案头。   刘燕茹,云州将军刘景辉之女,其母张氏为刘景辉昔日上司之女,其悍妒之名云州皆知。刘燕茹自幼备受其母溺爱,性情跋扈乖张,不爱诗书文章,常以欺凌庶出弟妹为乐,因此不得其父刘景辉喜爱。   六年前,张氏因病亡故。五个月后,刘景辉续娶云州一焦姓县丞之女为妻,刘燕茹因父续弦之事数次大闹刘府,一时曾在云州被传为笑谈。   焦氏过门后很得刘景辉爱重,与阖府姬妾也相处融洽。不过半年时间,便是刘燕茹也被其收服,与焦氏情如亲生,焦氏更是亲自教导其琴棋书画。据说,焦氏为专心养育刘燕茹更是服用了汤药,以致终生不会再有子嗣,因此举更是深得刘家父女敬重,便是在云州也很有贤名。   焦氏入门两年后,刘燕茹便在云州已经薄有才名,近年更是有了“云州第一才女”的美名,再加上其不俗的容颜,这两年求亲的人陆续不绝。提起从前的恶名,云州人便多认为是口口误传,并不作真。   白敏卉看着桌上详细记载着刘燕茹生平的几页纸张,越发觉着这刘燕茹不简单。不,或者该说这教导出这般刘燕茹的焦氏不简单。   待薛太后看了,也是觉着唏嘘不已。   “天下间良善的后母自然不少,便是前朝也有位靠乞讨得来饭食扶养继子考中状元的,还得了皇帝的封诰。”薛太后略微皱眉,“只是,这焦氏,我也说不上哪里不对。”   白敏卉便是一笑,道:“皇嫂想的与我一样。若说焦氏善待先头夫人的子女本没什么,只是让自己不能生育却是奇怪,要知道,这刘景辉并没有嫡子。何况,就是外人以为是以讹传讹,不过几年就连刘家的人也对刘燕茹交口称赞,恨不得夸出一朵花来,这事就不寻常了。”   听白敏卉这样一说,薛太后面露恍然之色。   “有才智的闺阁女子多了,传出名声的却不多,何况云州距离京城何止千里。不管这刘景辉和焦氏目的为何,冲着瑞王妃而来这一点是错不了的。”白敏卉还有一句没说,只怕焦氏大有来路。区区一个县丞的女儿,竟然有这等手段,实在让白敏卉意外了。若不是背后有人,那便是是焦氏本人有蹊跷了。   白敏卉虽是对刘燕茹有了诸多怀疑,但毕竟没有任何证据指出之前的几桩事与她有关联。下边的人暗中观察了几日,并不曾发现刘燕茹有什么举动,每日里与令两个人并无不同。   又过了两日,白敏卉决定还是要试探一番。   白敏卉令人在公主府的库房里寻出了几件东西分别送给三人,令两人送的都是首饰,只给刘燕茹送的是一套古籍。宫里向来最不缺消息灵通的人,不过半日便传来了。自然,这套不同于旁人的古籍,也是引发了诸多猜想。   因着之前几年白敏卉时常入宫,有时更是一连数日留宿宫中,因此她从前所住的忘忧宫便一直留着,也有专门的宫人打扫。   白敏卉自太皇太后宫中出来,便到了忘忧宫里。不过盏茶功夫,便有小宫女来报说,刘家小姐来求见。白敏卉听了微微一笑,便让宫人请她进来。   刘燕茹进来时,正见白敏卉坐在桌边喝茶。虽之前已经见过,不禁还是在心中赞叹这位长公主的威仪气势比之皇后丝毫不逊色,只是更内敛。   待向白敏卉见了礼,刘燕茹便笑着开口道:“原是不该来打扰长公主休息的,只是昨日收到殿下的赏赐,小女心里实在是感激,因此今日这才冒昧来此向殿下道谢,还望殿下恕罪。”   白敏卉瞧着面前这位举止得宜的将门千金,真不知道那为焦夫人是如何将一个跋扈乖张的女子教养成这般的,想来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我也是从来爱看些古籍,只是现在倒是花费的心思少了,听说刘小姐喜欢,雅物赠佳人,免得埋没在我手里。”白敏卉笑着道。   刘燕茹自然是欣喜不已地向白敏卉道谢。   说了一会儿话,刘燕茹便告辞离开了,能得长公主接见已经是不容易了,却不好太过逢迎巴结,免得适得其反。   这刘燕茹的来访倒是印证了白敏卉的猜想,这位刘家小姐是有些小聪明,只是心机却是一般。看来,关键还是在那焦氏身上。   果然,后续的调查结果也很快就到了白敏卉手里,这焦氏果真不简单。   说起来这焦氏几年来可是没闲着,不单教养出一位刘燕茹,前两年还将一个刘家庶女养在身边,据说这两年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   看着看着,白敏卉脸色就是一变。回身便吩咐玳瑁去请了叶鸿飞到书房来。   叶鸿飞在书房待了一会儿便面色阴沉的出府去了,直到掌灯时分才回来。只是,回来时也是心事重重。   “鸿涛初时还不肯说,还是我跟他说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他才肯说。”叶鸿飞冷哼一声。“果然,年前他到云州时与那位刘家二小姐有过巧遇,还不止一次。”   “我从前还说你这堂弟怕也是个好色之徒,如今看来倒是我看轻了他,竟然能抵挡那样的美人倾心,能得焦氏带在身边养的,想来定然是个少见的美人了。”白敏卉笑着道。   “那小子从来都是聪明,怕也是觉着有美人投怀送抱太过蹊跷了。”叶鸿飞无奈摇头。好在堂弟没被美色迷了心,不然怕此时已经是一场大祸了。   “如此看来,这问题果然出在焦氏身上无疑了。”自叶鸿涛处得来的消息终于让白敏卉确定了之前的想法。   几日后,京中便有传言说太皇太后和太后已经属意刘家小姐为瑞王妃。只是,传言出来已经好些天,却不见皇帝下旨赐婚,也不见有人辟谣。   又过了几日,白皓博下旨召云州将军回京述职。恰逢此时正值大乾官员的考评期,倒是也有不少人在暗中猜测皇帝此举是与京中传言有关,委实是时间太过巧合了些。   于是,在传言甚嚣尘上的时候,云州将军刘景辉和夫人焦氏终于到了京城。只是,焦氏自到京中便称病不出,没人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早上开始就抱着手机开始码字,感觉眼睛疼,紫舞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边写便回看前面的,算是避免写歪,可是手机太不方便了,还老打错字,怎么破? ☆、欲见焦氏   苍鸿作为大乾暗卫中的佼佼者,时刻都谨记自身的职责,隐藏在影中,守护大乾皇室。   苍鸿跟在环佩的身后,快步走向公主府的书房。他还记得上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来这里,那时还是先帝刚登基不久的时候,到此时当今圣上也已经登基数年了。   转过月亮门,经过长长的抄手游廊,便到了书房的门口。环佩径自进了内间禀报,片刻之后便出来跟苍泓说公主让他进去。   白敏卉早就打发了身边其他伺候的人,此时书房里只白敏卉一人。环佩待苍鸿进去后,便待在门外守着。她是少数知道苍鸿大人的身份的人之一,第一次见到苍鸿时他还是个青涩的少年,如今已经是京中暗卫的首领了。   “属下苍鸿参见长公主殿下。”苍鸿恭敬地向白敏卉施礼。   “苍鸿大人请起。”白敏卉对苍鸿很是客气。她对苍鸿这样的态度,不单因为苍鸿如今统领着大乾皇室所有的暗卫,更是因为她清楚记得宣宗皇帝当年将苍鸿待带到她面前,并且亲口对她说过,苍鸿乃是大乾宗室子弟。若按辈分,苍鸿该是她她未出五服的堂兄,若不入暗卫,此时也是有爵位在身的。   白敏卉不知道暗卫中到底还有多少如苍鸿一般的宗室子弟,这些人或是幼年时便被记为暴病而死,或是终日以一副浪荡纨绔面貌过一生,到死便是他们的亲人也不知道他们曾经做过什么。他们是大乾自立朝以来掌握在皇帝手中最神秘莫测的一股力量,每一个皇室成员的知道他们的存在,但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从未见过一次。   “那刘家在京中的别院戒备森严,属下怕打草惊蛇一直不敢太过靠近,前几日只是在外围打探,直到昨夜刘家小姐出宫探望,属下才有机会进了后院。”苍鸿原本还心存疑惑,觉着或许是白敏卉太谨慎,待亲自打探过刘府别院才觉得果真有蹊跷。这别院的防卫确实太严密,严密得不正常。   “大人在那别院里可见到了那焦氏?”白敏卉最关心的还是焦氏,直觉所有症结都在这个女人身上。   “见到了。”苍鸿想起他在昨夜见到的那个美艳妇人,便不由皱眉。“属下已经确认焦氏不会武功,至于其容貌,确实如公主所猜测的极为出众。只是,属下自见过了焦氏,总觉着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但属下想了整晚也实在是想不起来见过此人。”   听到这里,白敏卉有些诧异看了苍鸿一眼,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你确定?”她猜想过许多种关于焦氏的可能,可从来没想过苍鸿会说见过她。   “属下虽不至于过目不忘,可就算是几年前见过的人多少都会有些印象,只是这焦氏实在是想不起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过。”苍鸿也是费解,按说她是不可能见过焦氏的。   “看来之前还是我把这焦氏想的简单了。”白敏卉自然是不怀疑苍鸿的记忆力,可是若是苍鸿没有认错,那么这焦氏的身份就更耐人寻味了。千里之外云州一个县丞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与苍鸿见过面。既然苍鸿见过她,那么怕是焦氏的出身都有问题了,这也超出了白敏卉的预料。   “属下已经让人去查了,之前因为一直没有怀疑过焦氏的出身,倒是没往这方面细查过,若是在这方面做了手脚,凭借暗卫的手段,总能查到蛛丝马迹的。”苍鸿已经派出了最精锐的人手,他对手下人这点的信心还是有的。   白敏卉点点头,想着便是焦氏再有手段,也不能一丝一毫破绽都没有,而只要有破绽,就一定会被暗卫觉察。   ————————————————分隔线——————————————————   已经是金秋八月的时候,长公主府的后院里那两株高大的桂花树早已经盛开,那是一株橙红色的大丹桂和一株娇小玲珑的乳白银桂,此时都被秋风吹过,于是飘落下来无数娇嫩的花瓣。   一阵风又吹过,吹动满地掉落的桂花。   “母亲,今晚我们吃桂花糕好不好?”叶婉欣手里抓着几枝刚从树上折下的桂花枝,笑着跑到白敏卉身边问道。   “怎么想吃桂花糕了?”白敏卉微微笑着,抬手轻轻拂去女儿发丝上掉落的桂花瓣。她总觉着女儿的性子过于沉静了些,也懂事得让人心疼,这段日子倒是鲜少开口说要什么,就是吃食用物上也极少有要求。   “母亲你看今年的桂花开得多好啊。”叶婉欣笑得极为开心,“以前我住的那个庄子的院子里也有一棵桂花树,只是没有咱们家里的这棵大,钱家婶婶就偷偷做过桂花糕给我吃,可香了。”   “好,今晚就吃桂花糕......”白敏卉开着笑眯眯的女儿却是眸中泪光闪动。尽管叶婉欣几乎不曾对他们提起这几年的生活,尤其是在庄子上的日子,她能想到这孩子该是吃了多少苦。她的女儿,原本该是被娇宠在众人掌心的瑰宝,却因为她的疏忽,吃了这么多的苦,今后就是她再怎么弥补,也是不够的。   “母亲......”叶婉欣见母亲难过,有些后悔提起庄子上的事了,怯怯的看着白敏卉。   “婉儿,母亲没事......”白敏卉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儿,只是将她抱进怀里。怀抱着女儿,她说不出是种什么心情。   叶婉欣乖巧的伏在母亲的怀里,一双手回抱住母亲,手里的桂花早就丢到一边去了。   原本在一旁踩桂花的叶文睿此时百无聊赖的背靠着桂花树站着,深深觉着自从姐姐回来以后自己就从家里的一块宝立马变成一棵草了。只是,看在姐姐对他很好很好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的不计较算了。看吧,就像堂叔叔说的,他是个男子汉,才不会更姐姐争风吃醋呢。   远远的,叶鸿飞站在廊下面露微笑的看着院中的妻子儿女。若是他知道自己儿子听了那位不靠谱堂弟的话,怕是就笑不出来了吧。   这晚白敏卉特意吩咐厨房用院子里新鲜的桂花做了桂花糕,只是叶婉欣倒是只吃了两块,叶文睿倒是整盘子的吃下去了。白敏卉暗暗好笑,这女儿跟儿子果然是不一样,即使是双生姐弟,竟然也有如此大的差异。   因还在等着苍鸿那边的消息,白敏卉接下来的几日都没有进宫,从暗卫那里也是得知焦氏和刘燕茹都是没有什么异动。   只是,原本焦氏作为家眷该是跟着刘景辉入宫觐见的,却因病起不得床而未能入宫。自然,皇后是派了御医前去诊治,便是药材补品也是赏赐不少,刘景辉更是代焦氏谢了恩典。   终于,白敏卉等来的了派往云州暗卫的消息。也是几经周折才查到,那焦姓县丞却是有个女儿,只是一直跟着原配夫人待在老家,而他则是带着二房在云州任上的,已经多年没有回去过。几年前,老家一场大火过后家毁人亡,只留下这个女儿,因此才被接到云州。后来因貌美出众被刘景辉看上,这才嫁入了刘家。   县丞虽然是不入流的小吏,但在当地那样的小地方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女儿也是养在家里的。因此,便是邻居也只是记得焦氏小时候的模样,已经多年没再见过了。   白敏卉看到这里,就已经能猜到,怕就是因为这样焦家才会被人盯上。显而易见,真正的焦家女儿该是死在那场大火里,而如今的焦氏才有了机会李代桃僵到了云州来。只是,白敏卉还是想不透这焦氏到底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身份来历。   “不管你是谁,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白敏卉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刚刚下过了一场大雨,院子里的花都疾雨打落一地残红。湿漉漉的地上,远远看去,让她不由得想起记忆里那血流成河的一幕。   环佩站在门口张张嘴却没敢发出声音,公主这几年看着更有威仪,就是她从小跟在公主身边也是不由得生出惧意来。她已经好多年不曾见过公主这样冷峻的神情了,上次见仿佛还是先帝刚登基的时候。如今想来,竟然恍如隔世。   “让苍鸿转告皇上,就说我要亲自见一见这焦氏。”白敏卉忽然开口道。   “是,公主。”环佩忙应声道,施了一礼便转身出去了。   于是,第二天皇后便下了懿旨,五日后要在宫中御花园设宴,焦氏赫然在受邀名单上。这次,是皇后亲自定下的名单,就不是焦氏称病变能推倒的了。   虽然这段时间暗卫调查的结果是,焦氏身边并没有多少得用的人,但是谨慎起见还是要做些安排,免得到时候生出意外。   这一次,却是白敏卉第一次这般动用手里的暗卫。不过,在动用这些人手之前,她已经将暗卫的领导权移交给了皇帝白皓博。   很快便到了宴会的那一日,天气出奇的好,真正是天公作美。   白敏卉到的时候受邀的几位女眷已经到了,就是薛皇后也已经到了。见白敏卉过来,薛皇后便迎了上去。   “姑姑,人已经到了。”薛皇后已经听白皓博说了,虽然知道的不甚清楚,也知道白敏卉此次是冲着云州将军的夫人来的。   白敏卉顺着薛皇后暗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到一个盛装打扮的年轻女子,端的是美艳无双,气质出众,也难怪能得了云州将军的宠爱。   只是,看了一眼,白敏卉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脸上的血色很快褪尽,白得如同一张纸。 ☆、雍王之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最近因为调整大纲内容写得混乱了些,今天紫舞要特别感谢 加缪小姐、傻瓜哥哥我爱你、蔚蓝海的星星 这几位小伙伴,没有你们的留言和支持,紫舞肯定是坚持不了这几天,恐怕在离开电脑的第二天就断更了,在此致以诚挚的谢意!   “姑姑?”薛皇后就站在白敏卉身边,一侧头就瞧见了白敏卉的神色变化,见她脸色发白,就是吓了一跳。   “那个跟武宁侯夫人说话的就是焦氏?”白敏卉微眯着双眼,死死盯着此时正跟武宁侯夫人说着话的身穿樱红衣裙的美艳女子。今日受邀而来的女眷约有十来人,俱是盛装打扮,但那女子在众位妇人中却是极为惹眼,不说容貌出挑,就是周身的气质也比之恭候夫人毫不逊色。   “正是。”薛皇后点头,什么莫名。   “焦氏?好一个焦氏......”白敏卉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指节都因用力发白,指甲在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痕迹。因叶文睿小时候是由白敏卉亲自带大的,白敏卉的指甲一直修剪得很短,若是如旁的贵妇人一般留着指甲,此时掌心怕是已经鲜血淋漓了。   不知道是不是白敏卉的目光太过锐利,整站在廊下与武宁侯夫人有说有笑的焦氏似有所感地抬头看了过来。见白敏卉的目光直直的盯在自己脸上,焦雪娘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来,顿时原本七分的容貌便多了三分的美丽。   “刘夫人莫非与长公主殿下认识?”武宁侯夫人见状忍不住好奇问道。   方才这焦氏过来与她搭话也是让她意外,武宁侯府与刘家并无有旧,而着焦氏虽是将军夫人,说起来出身却是太低了些,又是继妻,想来不过是想借着与她搭话踏入京城贵妇的圈子罢了。她心里是瞧不上焦氏的,只是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着这焦氏好生面善,这才与她说了几句话。此刻武宁侯夫人却是疑惑,莫非这小门小户出来的竟然与长公主认识?   焦雪娘却只是面带得体的笑容,既未承认,也未否认。   白敏卉远远看着笑靥如花的焦氏面色冷沉,回头对薛皇后说道:“皇后盯着些这焦氏,别让她有机会见到太皇太后和太后,宴会之后让她过来见我。”   “姑姑的意思是......”薛皇后一听,这意思就是不出席这场宴会了。   “这里就麻烦皇后了,我有事先去见见皇上。”白敏卉始终沉着脸,脸上带着薛皇后从未见过的阴郁。   “姑姑放心,我知道怎么做。”薛皇后忙答应一声,转过身去,脸上便带着得体的笑容向着那些女眷走过去。   白敏卉快步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对着环佩吩咐道:“你去告诉苍鸿大人,务必小心这焦氏,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见到太皇太后。”   “是,奴婢这就去。”环佩答应一声,对着跟在身后的玳瑁和珍珠示意一下,便匆匆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待环佩转过一道回廊,就看见苍鸿已经站在一处假山后等着她。环佩知道苍鸿一直离白敏卉不远,所以便离了人多的地方,特意向僻静处走,她知道苍鸿一定会跟过来。   “公主可是吩咐了怎么处置焦氏?”苍鸿此时也是眉头紧皱。自打白敏卉出了长公主府他就一直在暗中跟谁,自然刚才也是在御花园中的,只是隐在暗处罢了。就在白敏卉面色巨变的时候,他也是想起了在什么地方见过焦氏。   此时苍鸿面上还算平静,但是心中已经极是懊恼,责怪自己想起的太晚了,若是早些想起来就不至于如此被动,千万莫出纰漏才好。   ————————————————宴会后的分隔线——————————————   今日受邀参加宴会的人心里都是疑惑,太皇太后久不出席宫宴已经是人尽皆知,只是今日不说太后未到,就是连长公主也是到了御花园的门口又走了。这场宫宴处处透着怪异,众人原本以为是要在宫宴上宣布瑞王的婚事,皇后却提都没提。待宴会一结束,见单单焦氏被留下,众家夫人便都匆匆告辞回府了。   且说焦氏随着皇后身边的宫女一路行来,不知不觉竟然是到了朝阳宫。   焦氏抬头看着朝阳宫金灿灿的匾额,脸上仍然是带着明媚的笑容,仿佛丝毫不意外。到了偏殿门外,有内侍进去禀报,焦氏便趁着这个功夫更受整了整衣衫,说不出的从容镇定。   过了片刻,待内侍出来说皇上宣其进殿,焦氏便迈步走进了偏殿里。   此时,朝阳宫的偏殿里,白皓博、白敏卉、白皓远都在座,就是连苍鸿都站在一旁。见焦氏进来,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焦氏微笑着在当中站定,却并未向皇帝等人行礼。   白皓博看着焦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苏万宝挥挥手。苏万宝会意地带着殿内伺候的宫人们便出去了,并且随手关上了殿门。   “雪娘给姑姑请安,姑姑万福金安。”焦氏笑着向白敏卉行了个晚辈礼。   “数年不见,雪娘竟然出落成这般,倒是让我意外了。”白敏卉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自在御花园中认出这焦氏心里就说不出的不舒服。   “雪娘听出来了,姑姑这是觉着雪娘丢了皇家的脸面。”焦氏轻笑出声,目光灼灼的看着白敏卉。   “怎么,我不该吗”白敏卉看着面前女子陌生却又熟悉的面容,心中既怒且悲。看到焦氏的第一眼她就认出,这就是雍王白文修的嫡女白若雪,因年纪比她只小了三岁,幼时她们有段日子还曾经算是玩伴。   雍王之乱平定的时候她不曾听说过白若雪最后如何,因着失女之痛也没有精力去打听,或许也是心里知道不会是个好结果。先帝虽没想过赶尽杀绝,雍王和三个儿子都死在乱军之中,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可能逃脱。只是,任白敏卉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高傲的少女会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姑姑试想,雪儿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在乱军中逃出生天已是不易。天下之大,雪儿孤身一人想找个容身之地倒是不难,只是......”焦氏,该说是白若雪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苦涩来。“过惯了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日子,雪儿怎么甘心嫁一个乡野村夫了此残生?”   “弱女子,你若当真是弱女子,又怎么会变成焦氏?”白皓博冷哼一声。   “皇上这话说的也对,为了变成焦氏我可说是费了不好心思,几个心腹也都死在了那场大火里。不然,也许我早几年就站在这里了。”   “你处心积虑嫁进刘家是想报仇?”白皓远看着她,实在无法把她跟小时候那个姿态高傲的堂姐想成一个人。   “报仇?”白若雪笑着摇头,“自古以来就是成王败寇,我父王兵败,且并未死在王叔手里,倒也说不上报仇。我只是一个女子,也没想着自不量力的去夺大乾的天下。”   白若雪的目光在几个人脸上扫过,停在了白敏卉的脸上。   “姑姑是女人,定然是知道的,身为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便是为人母,可是啊.......”白若雪眼里含着泪,“雪儿怎么甘心嫁给那样一个莽夫?我是大乾朝的金枝玉叶,怎么甘心为那样粗鄙的一个男人生儿育女?”   “值得吗?”白敏卉微微叹息,有些为她悲哀。便是因为这样,就一辈子令自己失去生育的机会。   “已然如此,还说什么值与不值?”白若雪抬手抚了抚头上的珠钗,“那莽夫虽不入眼,倒是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我原本从想着叶家那个纨绔身上开始的,只没想到低估了他,竟然没有入套。正巧这个时候,咱们瑞王爷开始选妃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听到白若雪提到自己,白皓远冷声问。   “我没想过要颠覆大乾的江山,只是又实在是不甘心,总归是一家人,纵然不能让你们家破人亡,哪怕是添些堵也很好啊。”白若雪笑着说道,对于堂弟的怒目而视丝毫不在意。   白敏卉和白皓博对视一眼,俱都没有说话。白若雪的这些话里怕是有真有假,以她的性子怕是还不至于有造反的心思,只是也差不了多少就是了。   白皓博的身体如何并不是秘密,虽然已经有了皇子,但是白疏聿太过年幼,因此便是朝中大臣也多是认为日后若是白皓博不能寿终正寝,多半是由白皓远继承皇位的。白若雪明显是知道这个,这才把主意打到了瑞王妃的头上。   一旦刘燕茹真的成为了瑞王妃,以她和焦氏的亲近,焦氏的话自然是听的,难免不会在白皓远的耳边说些话。一日两日没什么,天长日久的枕头风吹着,就是白皓远没有谋位的野心,也难保兄弟之间不会因此生出嫌隙来。朝中这几年刚刚平稳下来,若是他们兄弟之间有了不合,可想而知会是何等光景。   白若雪笑看着白敏卉,她自然是没想过白敏卉能相信她的话。自前几日知道皇后邀请她参加宴会,而且长公主会亲自出席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她知道长公主这些年极少参加这样的宫宴,怕是这次宫宴原本就是冲着她才办的。因此,今日入宫之前,她就已经有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那么,姑姑和堂弟们打算怎么处置我呢?”白若雪仍是笑着问。想着此时这几个人怕是很为难了,若是直接将她押入天牢,现在也说不出她什么实质性的罪状,可若是放她出宫更是不可能的,她本就没安好心,丈夫又是云州将军,也是手握兵权之人,不说她,怕是此时刘景辉也早已经被人暗中监视了。   “我是真想看看大臣们若是知道我是雍王之女脸色该是何等精彩。”白若雪说这话时笑得极是灿烂,只是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世上若只有一个人希望她的身份永被埋葬,那这个人无疑是她自己。   她原本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却不想竟然有一日会被从云端跌入泥里。果真是世事难料啊。 ☆、若雪之死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又无情的抽了,我手机电脑一起挣扎了一个小时才爬上来,之前因为写白若雪的死而导致的难过心情立马烟消云散啊   白皓远送了哥哥白皓博回去休息,再回来时候就见白敏卉站在院子里一丛菊花前。身边伺候的玳瑁等几个人都远远的站着,看样子已经是好一会儿了。   “姑姑,消息怕是很快就会传出去。”虽然今日在殿内的就他们几个人,但是想必是瞒不住的。   “天下间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就是皇宫,这是一个到处都是秘密的地方,同样的,这里也是天下间最没有秘密可言的地方。在这宫里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有个风吹草动都不知道要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怕就是御花园的树上何时掉落了一片叶子都有好些人想要知道。”白敏卉对白皓远说道。   白皓远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一句,姑姑这话是一点没错。   白若雪被收押在宫中一处闲置很久的宫室的事,天还没黑就已经不是秘密了。一些消息灵通的人自然是已经知道她的身份,那些消息闭塞的则是只知道刘家的夫人宴会后因为什么事被押在了宫里,至于其中是不是有人恶意揣测就不得而知了。   “这事皇上看着办吧。”太皇太后听了白皓博的话沉吟良久,终是叹息一声。只是,她心里也是清楚,即便是自己的孙儿有意放过白若雪,怕是那些大臣也未必答应。就是那刘景辉的官怕也是做到头了,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未可知。   “孙儿会尽量留她一命。”白皓博的心情也是复杂。当年雍王将要兵败时候先皇也是有意留他们一家人性命的,原是打算将他们一家人圈禁,只是偏在那时出了婉欣的事,旨意便没有下达。白皓博想着,若是当初下了旨意,或许今日白若雪就会是另一番境遇了。   “不说朝中的大臣,怕是那丫头自己也是不肯的。”太皇太后还记得那是个多么心高气傲的孩子,不单是容貌七分像她的祖母于氏,就是性情也是随了于氏。当年也是因此,虽是女孩,她在雍王府的受宠程度比几个兄弟还甚,就是于氏也是对这个孙女格外疼爱。   白皓博听了也是没有再说话。他自然是还记得这个堂姐是何等的骄傲,怕就是自己想放她一条生路,她也未必会领情。   接下来的两日,白敏卉刻意不去听朝中的消息,想也知道大臣们该是吵翻天了。   白若雪这两日一直在宫里,除了不能随意走出屋子,门外有人看着,一应用度倒都是上等的,薛皇后得了白皓博的嘱咐还拨了几个伶俐的小宫女过来伺候。要不是门外守着的卫士,白若雪几乎以为回到了小时候,那是自己还是高贵的天家之女。   白敏卉示意身后的人留在外面,独自走进了屋子里。外面的侍卫哪里放心,只是碍于长公主的命令不得不留在外边,只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听着屋子里的动静,以防发生意外。   白敏卉走进内室里,就见白若雪正坐窗边的桌旁看书,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此时若是不知道的人看了,怎么也想不到这样姿态安闲的女子竟然会是一个阶下囚。   白敏卉幽幽叹息一声,霎时间,一股难言的苦涩在心底荡漾开来。   白皓博和白皓远两兄弟见了这白若雪心里不舒服,是因为血缘之情,因为还有小时候的情分在。而她却是比别人更多了些难过。   那一世,这侄女也是这般的心高气傲,甚至是有些目中无人,完全就是一个被宠坏的。雍王登基后白若雪被作为最受宠爱的女儿,更是被封为公主。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在她被赐婚给新科状元郎之后却是相夫教子,就是性情也是柔和了许多。在白敏卉的最后记忆里,她和驸马琴瑟和谐,儿女双全,小日子过得不知道羡煞多少宗室女。   “姑姑是来看雪儿?”白若雪听见叹息声,抬起头就看见了白敏卉,笑着放下手中的书本站起身来。   “刚去了福寿宫,顺路过来看看你。”白敏卉淡淡地道,坐过去做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白若雪唇角微扬,神情间显出愉悦之色,显然白敏卉的说辞让她很高兴。其实,哪里可能是顺路,她在空中长大,自然是知道福寿宫明明在另一个方向的,无论从哪道宫门出宫都不会顺路经过这里。大概,离这里最近的就只有冷宫了。   “姑姑刚从太皇太后那里过来,我就不给姑姑倒茶了。”白若雪笑着说道。她屋子里的茶想来也没人敢放心的喝。   “这两日睡的可好?”白敏卉原本有许多话想说,出口的却是这么一句。   “说起来这两日倒是睡得再好也没有了,我都记不得有多少日子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要不怎么人人都说是家里最让人心安呢。”白若雪说这话时却是没有丝毫的讽刺在里面。   “刘家的人待你不好?”   “谈不上好不好吧。”白若雪无所谓地笑笑,“刘景辉不过是个脑满肠肥的莽夫,看上的不过是我的容貌,刘燕茹和那个庶女也不过是看我得宠,这才巴结着我些,做出一副母慈女孝的样子给人看罢了,至于刘家旁的人,若是今日刘景辉腻了我,用不了明日就能生吞活剥了我。”   “何苦呢?”白敏卉不禁想起那个多少年前最爱一身红色宫装,在宫内笑得肆意的女孩来。   “我早就知道自己是报不了仇的,只是始终心有不甘吧。若没有当年的事,或许我也能像姑姑这样过着儿女绕膝的日子,只是......”在嫁给刘景辉之后她也是想过就这么过一辈子的,只是实在不甘心跟那样粗鄙的一个人生儿育女。她原是该是天上的云,却被人踩到了泥里。   “当年......婉欣能活下来都是因为你吧。”白敏卉直直看着面前的白若雪,却不是在问她。自看到白若雪的那一刻起,她这段时间以来的疑惑就都迎刃而解了。当年婉欣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又是是雍王的人劫走的,无论如何都是十死无生的,却最后被钱家的人发现,这件事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   直到白若雪的出现,她就完全明白了,当年该是白若雪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白如雪笑着没有说话,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她听白敏卉问起,就知道就算不念及骨肉亲情,有了她放过叶婉欣的这件事在前,白皓博就不会杀她。只是,这已经不是她关心的事情了,生死于她已经没什么不一样。   就好像是忽然提起了闲聊的兴致,白若雪很是兴奋地跟白敏卉说着小时候的事情,尤其是她的母亲幼时是如何宠爱她。仿佛在她的记忆里,那是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日子。   ——————————————分隔线————————————————————   “最是无情帝王家......”坐在回公主府的马车上,白敏卉低声呢喃道。玳瑁等几个见主子这般心情低落,便老实坐在一旁,不敢似平日一般说说笑笑。   已经久不想过的那一幕幕又出现在她眼前。只是,曾经的怨恨如今似乎已经随着那些人的死去而烟消云散。   刚才见面时从白若雪的神情里,白敏卉已经隐隐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有些事是她无力阻止的。方才听白若雪说了那么多的话,她竟然已经不想阻止了,这或许也即使白若雪跟她说那么多的原因吧。   回到公主府里,白敏卉便直接回房休息去了,照例每次从外面回来她都是要去看看婉欣和文睿的。只是,今日里她实在是心情复杂,也觉得身心俱疲,尤其是若是见到婉欣,怕是更会想起白若雪。   叶鸿飞不知道白敏卉进宫见白若雪后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她自宫中回来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好。就是两个孩子也察觉出来了,婉欣向来懂事就不说了,就是平日爱闹的文睿也老实不少,见母亲心情不好,也乖了不少。   该来的总是会来。   七天之后,白皓博派了人到公主府传信,说是白若雪没了。据说是前日半夜里趁着伺候的人都睡着,悄悄打碎了茶杯,用碎瓷片割了腕子。等到天亮被人发现时,就见她穿着一身最爱的红衣裙,脸上还带着笑意。   早就预料到的结果,白敏卉听了还是为白若雪流了一场眼泪。   白敏卉进宫与白皓博商量之后,便对外宣布按王府郡主的礼仪安葬白若雪。因雍王叛乱,怎么说也是罪臣,因此雍王一脉并未安葬进皇家陵园,而是在京城外令辟了一处,白若雪的墓则是选在了雍王妃的墓旁边。   白敏卉想着,或许这是白若雪最希望的一件事。此时,别的事她并不能为她白若雪做什么,唯一还能为她做的也就是让她死后能跟家人葬在一处了。   就在白若雪下葬的三日后,刘景辉被罢了官职,贬为庶民,据说是很快带着一家子人回老家去了,从此再没人听说过他。没有去想他是否无辜,皇上放过了他,没有治他的死罪,自然是查出他没有参与白若雪的计划。只是,天长日久,他又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若真是如此,他的官位早就不保了。所以说,在这事上,他又怎么可能真是无辜。 ☆、西落东将升   就在建兴九年的春天,瑞王白皓远迎娶安国公姚靖达的嫡次女姚氏采莲为王妃。婚礼由礼部派官员主理,光是筹备就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婚礼的花费自然就不必细说。京中的百姓私底下都说,这场婚礼怕是比之当年皇上迎娶皇后也差不多了。这不过是百姓没私底下的胡乱闲话,却可从中想见瑞王爷的婚礼该是何等豪华。   安国公乃是世袭的爵位,但此时的这位安国公姚靖达却不是靠着祖辈荫蔽的人。姚靖达十六岁从军,是实打实从底层的小兵熬上去的,在军中的威望丝毫不必那些守镇边关的大将差。难得的他还不是一个莽夫,就是叶鸿飞也对安国公十分推崇。   自然,选他的女儿为王妃多少是因为皇家看重他的背景。但是,姚采莲却更是太皇太后在众多的闺秀中亲自选定的,可说是品貌端庄、才智出众,难得的是性情淑婉。   时间进了建兴九年,白皓博的身体也越发的不好了,初春的一场风寒更是让他缠绵病榻月余。瑞王白皓远自十五岁起就搬到宫外的瑞王府去住了,平时也是每隔几天才入宫探望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只是,自去年冬天开始,白皓博宣白皓远进宫议事的次数便越来越多了起来。于大臣们而言,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一个信号了。   登基数年来,白皓博后宫并不曾纳妃,后宫就薛皇后一个,与皇后也只得了一子。就是民间百姓也知道帝后伉俪情深。小皇子白疏聿此时还是个懵懂不知事的孩子,若说由白疏聿继承皇位,有瑞王和长公主的辅佐也没什么不妥。只是,白皓博却不想让儿子如同自己一般。   “我自小就听宫内不少人暗地里说父亲活不久,也是自懂事起就看着父亲喝下数不尽的乌黑汤药。及至后来父亲从皇祖父手中接过大乾的江山,每日里都是战战兢兢,忙于国事,又有之后的雍王叛乱。”白皓博看着薛皇后苦笑。   薛皇后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雍王叛乱的时候她还小,倒是不大记得当年的事,只是后来听家里人说了不少,也知道当年形势多有凶险。   “就因为父亲身子不好,别人在骑马游玩的时候,我在学习什么是治国之策,别人都在学四书五经的时候,我则是在学着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其中的艰难,也只有我自己知道。”白皓博叹息一声,“咱们白家几代皇帝都是寿命不长,就是皇祖父也未能寿终正寝。我们就聿儿一个,我宁愿他能像别的孩子一样高高兴兴的长大,娶妻生子,儿女绕膝,有博远在必定能保他做一个富贵王爷。”   “皇上的心思我都知道。”薛皇后已经是落下泪来,拉着白皓博的手说道:“皇上放心,薛家那边交给我就是了,必定不会让皇上忧心。待聿儿大了知道皇上的心思,也是不会怪皇上的。”   薛皇后不是没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加上她自己有儿子在,儿子继承皇位和小叔子继承皇位,不用说也知道日后的光景是天渊之别。只是,她也清楚的知道白皓博的主意早就定了,何况瑞王还有太皇太后、太后和长公主支持,将来的地位不是一般人可以撼动的。   这些年她也是看着白皓博每日里三更眠五更起的忙着朝政,本就不好的身子是硬生生拖垮了。有时候她也会想,若是当初白皓博没有做这个皇帝,或许还能陪着她和聿儿很多年。如此想着,做不做这个皇帝似乎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至于薛家的人,瑞王也是薛太后所生,和小皇子一样都是薛家的外孙,若是她这个皇后都不去争,薛家的人也就没有了争的由头了。即便是有人反对瑞王登基,也不过是暗地里使些绊子,妨碍不了大局。   次日,薛皇后的母亲便进了宫探望薛皇后。几年前薛皇后的父亲薛铤已经被封为秦国公。薛家接连出了两位皇后,在大乾两百年的历史上也是第一遭。   待打发了伺候的宫人,薛皇后便与国公夫人说了皇上的意思。国公夫人之前自然也从丈夫那里多少听说了朝上的一些事,此时听女儿说了,也倒是不意外。只是,外孙与外甥的差别世人都知道,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女儿也是琢磨了一夜,不说太皇太后、太后和长公主是如何想的,即便是聿儿做了这皇帝,又当真能做得稳吗?到聿儿成年亲政就得等多少年,这些年里谁也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事。何况,皇上登基的时候就是因为年幼才由长公主辅政的事,朝中的那些大臣们已经是非议漫天,若是聿儿再由长公主辅政,怕是那些御史就要一波波在朝阳宫外死谏了。”薛皇后亲手给国公夫人倒了茶。   “一边是年幼的皇子,一边是成年的王爷,朝内的大臣们不会再让长公主有机会插手朝政。”薛皇后幽幽一叹,“女儿就聿儿这一个好孩儿,实在不想让他像先皇与皇上一样。若瑞王登基,就是看在今日的情分上也会善待我们母子,又有太皇太后、太后和长公主在,就是将来的皇帝也不敢动聿儿,他起码可以做一个享尽荣华富贵的王爷。”   “你父亲也是早就料到会是如此,”国公夫人看着女儿叹息一声,“皇后放心,有你父亲在,薛家的人翻不了天。”   薛皇后听了国公夫人的这两句话,便忍不住哭出声来。她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儿子又还小,若是白皓博真的不在了,不想也知道日子该有多难熬。   到了秋天的时候,白皓博的身体更不好了,每日里咳嗽个不停,到了夜里也总是睡不好,白天里便更加没有精神。久不理事的薛太后这个时候接掌了后宫的事务,让薛皇后能专心照顾白皓博。小皇子白疏聿每日里除了在书房学习的时间以外,都是在朝阳宫里陪着白皓博的。至于朝中的事务,早在夏天的时候就已经慢慢的交到了白皓远的手里。   ————————————————分隔线——————————————————   才是深秋,外边树上的叶子还没有落尽,天气也才刚刚转凉,白皓博就已经搬进了朝阳宫东侧的暖阁里住着。如今白皓博尤为畏冷,便觉得早晚都有些冷得受不住。果然,搬进暖阁后,他倒是咳嗽得轻了些。   白皓远在御书房跟几位左右丞相等大臣议事之后便往朝阳宫而来。最近朝中的事多,他每日都是天刚蒙蒙亮就进宫,快天黑才出宫回王府去。   刚到了暖阁门口,正遇上苏万宝从里面走出来。   苏万宝行了礼,便对着白皓远道:“皇上今儿个精神不错,刚才说了想吃水晶虾饺,皇后带着小皇子去了御食间,王爷直接进去就是了。”   白皓博进了暖阁,抬头就看见白皓博正盘膝坐在窗边的榻上,手里拿着一本诗集在看。   “倒是好久不曾见过皇兄这么悠闲的看诗集了。”白皓远笑着道。他恍然记起小时候白皓博就喜欢看这些书,只是这些年不说没有时间,就是那份闲情逸致也慢慢被纷杂的朝政磨没了。   “要不是生在皇家,没准你哥哥我现在已经是个诗词大家,说不定还能名满天下。”白皓博今日果然精神很好,就是心情也不错,听了白皓远这么说便开玩笑道。   “我记得当年太子太师就说过皇兄若是专心学问,或真有可能成为学问大家,为此他老人家还惋惜不已。”白皓远不由想起小时候的教授白皓博的太子太傅来,那真正是一位老学究,虽不大通情理,却是真正有才学的人。   “那时候我也是没少挨罚就是了。”白皓博也想起来,不由笑着摇头。“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聿儿这方面倒是随了我,说不定过个二三十年以后,咱们白家真能出一个学问大家出来。”   “聿儿确实是聪明,小小年纪倒是能坐得住。”白皓远也觉着小侄子像极了白皓博。   “说起聿儿我倒是有话跟皇兄说,”白皓远坐到了白皓博的对面。   “说吧。”听他这么说,白皓博也只得放下手里的诗集,其实他已经能猜到白皓远要说什么了,左不过就那么一件事。   “皇兄,我想着还是把聿儿立为太子的好。”白皓远从未想过跟侄子争皇位。   “以聿儿的性子并不适合做皇帝。何况,你若是日后立了聿儿为太子,就不怕将来他们兄弟相残?”白皓博问道。他相信白皓远自然是真心想将皇位留给白疏聿,只是将来他会有自己的儿子,谁也不知道将来的皇子们能否甘心拱手将皇位让出。就怕将来弄不好就是要发生兄弟阋墙的惨剧。   “皇兄......”这话白皓远也是不敢保证的。他可以保证自己不贪恋皇位,只是将来的子孙如何却不是他能保证的。   “我倒情愿聿儿安安稳稳过一个闲散王爷。”白皓博早就想清楚了,还是不想唯一的儿子跟他一样。少年皇帝的路并不好走,也远不如外人以为的那样光鲜。当初若是有的选择,他是不想做这个皇帝的。   “父皇父皇!”   这边兄弟俩说着话,小皇子白疏聿乐呵呵地跑进来。薛皇后亲自拎着一只食盒走在他后边,不时提醒一句小心。   “聿儿给王叔请安!”见白皓远在,小皇子极有礼貌的上前行礼。小小年纪,一板一眼的样子极为逗趣可爱。   白皓远给薛皇后见礼后把小皇子抱到怀里,对这个乖巧可爱的小侄子他是十分喜欢的。   见薛皇后和小皇子回来,兄弟两个便不好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其实,这件事他们之前已经不止一次商量,只是每一次都没有结果。   又说了一会儿话,白皓远便告辞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时间紫舞想算一算,目前为止写死了几个人了,别人的都是死在阴谋诡计里的,想想好像我的都不是啊。最近在构思新文,想写一个零伤亡的故事出来,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储君之位   就在这短短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大乾已经接连有两位皇帝仙去。就说当今的圣上正值壮年,最该是励精图治的时候,却同样因为身体不好,而不得不早早就考虑皇位的继承问题。   有些人还记得当年先帝和今上父子就被传说是短命的,只是,此时看人家瑞王爷是身体倍儿棒,但关于当今皇上的却是说对了。不说旁的,以皇上如今的身体情况,就是再拖怕也不过是几年时间。   皇帝属意由瑞王白皓远继承皇位早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只是因为皇上已经有了一位嫡出的皇子,便有些人想着存在变数,一直持着观望的态度。虽然白皓远早就已经开始了监国理政,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对于一些有心人来说,一位年幼的皇子上位更符合他们的期望,也更好掌控。这些人里就包括皇后的母族薛家,因此尤其是最近一年来秦国公薛铤耳边的各种声音就一直没有断绝过,只是薛铤一直未有表示罢了。   国公夫人那日自宫中回到府里已经是傍晚,当夜秦国公留宿在国公夫人房里。国公夫人摒退下人后,便与薛铤说了入宫后与薛皇后见面的详细情形,更是细说了薛皇后对待此事的态度。秦国公这晚上整夜未眠。   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留意着秦国公府的动向,国公夫人入宫这样的大事自然是惹起了好些人的注意,其中尤有薛家人为最。   自第二日起,接连好几天都有薛家人寻了各种由头到国公府里来打探消息。自然,他们是不敢去惹杀神一般的秦国公薛铤的,于是便都是些后宅的女眷以花样百出的借口来见国公夫人。外面的人不得其门而入,也有些拐弯抹角找到薛家人打听的。只是,这些人都被国公夫人巧妙地挡了回去,有些不好不见的,被问起时也都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如此这般的过了几日,国公夫人实在是不胜其烦,索性便称病闭门谢客了。那些人折腾了好几天,却什么确切的消息都没有得到,却也无可奈何。   又过了几日,忽有一日传出消息说,薛家的掌门人秦国公薛铤在自己府中宴请瑞王白皓远,席间两人有说有笑,并且交谈甚欢。这消息最初是从秦国公身边的人口中传出来的,很快就便有人从其他地方得到了消息,证实乃是确有其事。   不少人私底下议论着,难不成这是薛家支持瑞王爷上位?虽然瑞王白皓远也是薛太后所生的,是薛铤的亲外甥,但此时已经成年,无论怎么想也没有弃外孙而就外甥的道理。想不通啊,实在是想不通。于是,在一部分人渐渐倒向瑞王的时候,少数人还是想继续观望一阵子。毕竟,小心使得万年船。   后来发生的事印证了多数人之前的猜测,接下来薛铤几次在朝会上旗帜鲜明的支持瑞王爷的决议。之前每当白皓远与大臣们意见相左时,薛铤或是为了避嫌多数时候是保持缄默的。薛铤的态度如此明显,薛家一脉的人自然是跟着纷纷表明态度。一时间,薛家人都倒向了瑞王。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原本抱着观望态度的人却是后悔不迭,因为形势此时已经明朗,瑞王上位已经是没有悬念的事,此时再向瑞王投诚表忠心显然不太可能得到重用了。从来都是雪中送炭强过锦上添花的。   新年的钟声敲响时,标志着建兴九年结束了。   新年这段时间,白皓博照旧例放了百官的年假,宣布年假到正月十五结束。当然,若是这段时间有事召见,那就另当别论了,好在这些官员新年时候大多是留在京中过年。即便是有返乡省亲的人,也多会赶在初七之前回来。至于有特殊情况的官员,腊月时便向上官提前报备过,统一作出安排。   所以说,大乾在这方面的规定是很有人情味的。   ————————————————分隔线——————————————————   如今,朝中最大的一件事也算是大局已定了。众人心里想着,若是不出什么意外,过年之后皇上怕是要宣布出来了。   白敏卉自进了腊月就少入宫去了,毕竟马上就要过年,府里要安排的事也不少,作为当家主母,很多事都需要她来做决定。这几年她渐渐的淡出朝廷,到了今年就是最后留在手中的暗卫也交出去了。朝中的事又有白皓远在,她便把全部的心思都移到了家里来。   如今大乾并没有战事,这几年就是边关也很是平静,想来是前些年对诸国的威慑还在,并没有邻国敢妄动,就是前几年一直蠢蠢欲动的曲国也老实了不少,年年纳贡称臣。   叶鸿飞如今在兵部挂职,倒没有什么具体负责的事务,平日里清闲,眼看快过年更是没什么事了,索性进了腊月就隔上三两天才去一趟。   过了腊月二十,府里该置办的过年的东西就都准备好了,就是给有来往的各家的年礼也在前几天都送了出去,这几日就是忙着收别家送来的礼品。说起来,跟长公主来往密切的也就是那么几家子,送的东西也就没那么多的讲究,倒不是一车车的送,而是精挑细选了几样。与其送些有的没的,还不如送几件合人心意的才好。   离着过年还有好几天,书院也已经放假,叶文睿在府里待了两天便憋闷得不行,缠着叶鸿飞要出去。叶鸿飞想着他最近都在书院上学,也确实是很久没出去了,就答应带他到京郊的一处山上去打猎。说是打猎,这个时候怕也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也就是想着带他散散心罢了。   叶婉欣自然是不会去的,就留在府里。她最近对刺绣很有兴趣,尤其是那些复杂的针法。因为她也是自小在林家就跟着绣娘学过的,一般大家小姐怕多不如她的手艺好。   白敏卉是不觉着自己的女儿学这些有什么不好,左右也不是要以此为生,不过是兴趣罢了,便让环佩在京中寻了个有名气的绣娘到府里教婉欣。因马上就是新年,那绣娘几天前也告假回家去了。   婉欣自初秋起就开始绣一幅百寿图,如今已经快要收尾了。三月初就是太皇太后的寿辰,她是想着送做寿礼的。   白敏卉歪在榻上看着 一本游记,叶婉欣则是坐在榻的另一边绣着百寿图。母女两个最近经常这般,虽然不怎么说话,倒也是温馨。   如今白敏卉只要在府里,又没有什么事,婉欣几乎都待在她旁边。或许是之前失去的时间太多,就是这样相处,她也觉着很好。婉欣想来也是知道母亲的心思,在一起时就时不时跟白敏卉搭上几句话。   白敏卉间或抬头看看女儿,觉着这样的时光最好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都是在单位进得去后台,下班回去码完字更新时就千难万难了,这是逼着我存稿的节奏啊。但是,裸更很久的人表示亚历山大啊! ☆、左丞致仕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 加缪小姐 的留言,紫舞也想着拾掇出一段时间给皇帝,于是......之前想好的情节又一次歪了,感觉越走越远啊,拉都拉不回来。虽然最近数据很惨淡,但是还是得坚持,话说大概是紫舞这个故事没啥宫斗戏码,所以不吸引人吧。但是真的不想写那些,所以正构思的下一个故事就远离宫廷吧 ╮(╯▽╰)╭   差不多到了申时的时候,叶鸿飞、叶文睿和随行的几个侍卫就回到了长公主府。   今日猎到了四只野鸡、两只野兔,意外之喜的是要回来的时候还猎到了一只鹿。这时候正是一年里最冷的几天,这些可说是不少了。虽然是想去散心,但能猎到猎物自然是更好,叶文睿显然很是高兴。进了屋子就兴冲冲跟白敏卉说要把鹿送进宫里给皇帝表哥。   “你那皇帝表哥要是等着你猎来的鹿,怕是一年也就得每日吃素了。”白敏卉听了取笑儿子道。   “母亲真是的,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叶文睿自然是不服气。“这只鹿可是我亲手射的,都没用父亲帮我。哼,母亲自从有了姐姐,越发不待见我了。”   一旁始终笑眯眯听着的叶婉欣见弟弟将话扯到了自己身上,一脸的好笑。“我可是什么话也没说,怎么好端端的说到我这里来了?”   “好了好了,等明天一早我就让人给你皇帝表哥送进宫里去,一定叮嘱他们告诉皇上,这是他表弟亲手猎到的鹿,巴巴的赶着给他送过去。瞧瞧你这一头的汗,这么冷的天也不怕着凉。”白敏卉笑着拉过儿子,拿起帕子给他擦额头的汗。   “一点儿都不冷。”叶文睿乐呵呵地仰着小脑袋让母亲擦着汗。   虽然叶文睿和叶婉欣是双生子,但叶婉欣因小时候的环境不同,显得比同龄的孩子成熟许多,而叶文睿则是因为众人有意无意中将对婉欣的关爱移到了他身上,和婉欣相比心智上倒像是小了好几岁的样子。   叶文睿的那句“母亲自从有了姐姐,越发不待见我了”根本就是随口说的,说者无心听者留意,却是给白敏卉提了醒,这段时间里或多或少是有些忽略文睿了。   到了第二天白敏卉果然派人将那只鹿送到宫里去了,回来时倒是带回了不少皇上的赏赐,让叶文睿乐呵得不行,悄悄跟姐姐说自己是占了大便宜了。自然,这话也就是私下跟婉欣咬咬耳朵,要是被父亲母亲听见了,少不了又要罚他抄书的。   大乾民间有习俗说出嫁的女儿不能在娘家过除夕和初一,这习俗是早年间传下来的,至于什么原因也没人说得清楚。   因为除夕之夜守岁,一家子都睡得很晚,尤其是叶文睿带着身边伺候的小厮前后院不知道发了多少鞭炮。   白敏卉起来时已经过了巳时,听珍珠几个说叶鸿飞早就起了,带着之前准备好的礼品去叶远鹏府里拜年去了。此时,叶婉欣和叶文睿还都在睡着,白敏卉便吩咐不必叫醒他们。简单用了饭,白敏卉便开始准备初二入宫的事宜。   初二白敏卉和叶鸿飞带着一双女儿到宫中给太皇太后和薛太后请安,并向皇上和薛皇后拜年。自然,赏赐是少不了的,等傍晚一家人回府时已经由早晨的一辆马车变成了三辆,有整整两大车是宫中赏赐下来的东西。   整个新年期间京城里到处都是喜气洋洋,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数不清的大红灯笼挂满一条条街道。   这几年大乾没有战事,百业兴旺,政治稳定,农业、经济、文化发达,百姓安居乐业,大乾隐隐已经进入繁荣鼎盛时期。   ————————————————新年后的分隔线——————————————   正月十五乃是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是大乾最为隆重盛大的节日之一,京城里这一日会在最主要的几条街道举办盛大的灯会。届时,灯会自正月十二日开始,将持续五日一直到正月十六结束。据说每年灯会上的花灯多大十数万盏,最多的一年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余万盏,是大乾灯会历史上最年的一年。   到了正月十六,休息了半个月的大乾官员们天还没放亮就起来赶着新一年的第一次大朝会。早朝之后官员们便都回到了各自的衙门上职,处理积压了半个月的事务,各部重新开始运作起来。   叶鸿飞巳时二刻回到公主府里,这时候白敏卉正在房里整理着下边庄子管事递上来的账册。她名下的庄子就有好几处,再加上叶家的庄子,每年的出息也很是丰厚,足够维持整个府里的花销。   最近两三年来,白敏卉已经不再动用封地的税收。她也想过干脆将封地返还给朝廷,只是她若是这么做了,怕是就要成为其他宗室的眼中钉了,索性就那么放着了,毕竟那封地是宣宗在世时候赏赐给她的,权当做是个念想。   “今日早朝之上谢老丞相上书致仕了。”叶鸿飞抿了一口茶水,对白敏卉说道。   “致仕?”白敏卉听了就是一愣,不由放下手中的账册,抬头看向坐在桌对面叶鸿飞。   大乾朝遵循古制,文武官员致仕年龄为七十岁,但视其年龄、身体状况和政绩等,或有提前、推后。而如担任左右丞相、各部尚书等重要的职位的官员,八十多岁才致仕养老的人大有人在。谢承平任左丞相已近二十年,虽年过七旬仍老当益壮、精神矍铄,瞧那身体状况就是再干个十年八年绝对是不成问题的。   “我若没记错,谢老丞相过了年该是七十三高龄,之前也从未听说他有致仕的打算,怎么好好的过个年就要致仕了?”白敏卉皱起眉头。按说,即便是有了致仕的心思,也该是私下里先跟皇帝商量,得了皇帝允诺才再上书的,这般直接上折子请求致仕的却是有些不合常理。   “早朝之后我特意去朝阳宫问了皇上,说是之前也没听说过老丞相有这个打算,皇上今日也是吃了一惊。”   “那皇上怎么说?”白敏卉想着,怕是这时候皇上正在宫里郁闷呢。   “皇上留中不发,既没同意,也没驳回,我回来的时候在宫门口正好遇到瑞王爷进宫,想来该是皇上想更瑞王商量。”叶鸿飞是一头雾水,想不明白这样的紧要时候老丞相凑个什么热闹。   “老丞相若是真有了致仕的打算,就是皇上怕也是留不住的。”白敏卉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我看不如你寻个名目去丞相府一趟。”叶鸿飞想着,这事怕是瑞王不好出面的,毕竟此时他的名分未定。   白敏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个时候正是紧要关头,作为百官之首的丞相此时致仕,对朝廷局势的影响可想而知,此事半点马虎不得。   白敏卉想了想,便让人往谢府递了拜帖,之后又让环佩带人去后院库房的珍宝阁中寻出了一方砚台,用一只做工精致的金丝楠木盒子装了起来。   这是一方玫瑰紫的青砚,是福禄寿的图案,极为贵重。青砚的用料取材于青州一带名为白沙河的河流深处,石质细腻,纹理如丝,触之如抚婴儿肌肤,且对笔的磨损少,容易发墨,一直颇受文人雅士的青睐,再加上石料的天然纹理绮丽,各有形态,有些甚至不需人工雕琢就极具美感。   只是,石料有限,近年来青砚越发的少见了,一直是皇室文豪、富商巨贾才能拥有的,可说是价格不菲。这方砚台还是前几年叶文睿刚入学时候太皇太后赏赐下来的,只是白敏卉觉着给文睿用怕是要糟蹋,就一直搁在珍宝阁里。   大过年的上门总不好空着手,白敏卉就想起了这方砚台来。    ☆、谢府会见   正月十七这日,天气晴好,因着昨夜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倒是并不怎么冷。   这日叶鸿飞一早吃过早饭就去了兵部,白敏卉晌午跟一双儿女用了午饭,叮嘱留在府中的环佩照顾好两个孩子,便带着玳瑁、琉璃两个乘坐马车去了左丞相谢承平的府邸。   谢承平的府邸就在荣庆大街的一头,这条街上住的人家差不多有一半都是官宦世家,又出了这位历经两朝、德高望重的左丞相,便有好事的人私底下也叫这荣庆大街为“丞相街。”   因昨日已经递过拜帖,白敏卉乘坐的马车到达谢府门前时,谢府的管家已经在府门外等候。待白敏卉随着管家刚刚进了大门,穿着一身家常便服的左丞相谢承平已经自大厅迎了出来。   “老臣参见公主殿下。”左丞相谢承平躬身向白敏卉行礼。   “老丞相快快免礼。”白敏卉忙上前几步抬起双手虚扶一下。她虽然贵为公主,但左丞相谢承平乃是历经两朝的重臣,又是年过古稀,她自然是不好受这一礼的。   待进入客厅,分宾主落座,便有丫鬟麻利的奉上茶水。   “大过年的还到老丞相府上叨扰,要是空着手,本宫也不好意思进门,区区薄礼,还望老丞相不要嫌弃才是。”白敏卉笑着说道,回头对着玳瑁点头示意。   玳瑁捧着盒子走过去,将金丝楠木的盒子轻轻放在谢承平旁边的桌子上,并打开盒子,之后屈膝向谢承平行了一礼后才走回白敏卉身后站着。   谢承平也算的上是当代的大儒了,自然一眼就认出盒子里的竟然是一方青砚。要知道这青砚如今可是难得一见,就是有钱也是买不到,手里有青砚的人恨不得都当成传家宝,哪里又会有人肯出手。   “要是别的东西,老臣肯定是不能收的,只是这青砚实在是难得,老臣也就不跟公主客气了。”谢老丞相乐呵呵的对着白敏卉说道,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那方青砚。   “宝剑赠英雄,老丞相尽管收着就是了。”白敏卉想着,认识这左丞相许多年,倒是极少见他对什么东西露出如此喜爱的神态。果然,送东西还是要投其所好才行。   谢承平吩咐下人小心的将楠木盒子捧着送去书房,这才回过神来有些赧然的对白敏卉道:“老臣失态了。”   白敏卉笑笑,表示无妨。   “公主今日到老臣家里来,想来是因为昨日那道折子了。”昨日接到公主府送来的帖子,谢承平便猜到白敏卉了意思。这两年白敏卉已经淡出朝廷,几乎不再参与任何朝政,与朝中的大臣也没有什么往来,在此时到他府里来,无非就是这么一桩事了。   “本宫就不与老丞相绕弯子了。”白敏卉见他主动提起,也是暗暗松了口气,不然还真是不好开口。“本宫今日到府上,就是想亲自问问老丞相,怎么忽然提出致仕,之前从未听您提起过?”   谢承平听了呵呵笑着摸了一把白了大半的胡子,继而道:“老臣今年已经七十三了,重孙子也马上就要入学堂开蒙。老臣为官数十年,多蒙先皇和当今圣上看重委以重任,如今也该到了老臣功成身退的时候。此时朝中平稳,就是有些官职变动也无大妨碍。”   听老丞相这么说,白敏卉就知道他已经是打定主意,怕是再劝也没有用。   一朝天子一朝臣,白皓远登基后朝里也是要有一番职务变动的。如今谢承平已经年逾古稀,顶多也是再干几年,若是当时候新旧交替,怕是会令朝局不稳。谢承平怕也是想到这个,才提早上了致仕的折子。   “老丞相既是已经决定,本宫也就不强人所难。只是,以老丞相看来,此时朝中有何人能胜任丞相一职务?”   大乾左右丞相几乎无分大小,只是人们习惯的认为右丞相要大一些,但因为谢承平年长右丞相赵文山,这些年到隐隐以左丞相谢承平为首。谢承平致仕后,这种平衡将被打破,因此左丞相的继位人选尤为关键。   “礼部尚书李元光、御史大夫郑廷安。”谢老丞相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两个人名,看来是之前早就想好的人选。   ————————————————分隔线————————————————   自谢府出来,白敏卉吩咐车夫直接进宫。   到了朝阳宫时,竟是白皓远也在,兄弟两人正在商量这件事,白敏卉倒是来得正好。   “礼部尚书李元光、御史大夫郑廷安倒都是老成持重的,为丞相倒也能胜任,只是主意还是要皇上来拿。”白敏卉说道:“皇上想想可还有别的合适人选,此时左丞相人选牵一发动全身,半点大意不得。”   白敏卉既然已经不参与朝政,又有白皓远帮着白皓博,她便不想过多的干预皇上的决定。于是,便告辞离开朝阳宫,前往福寿宫向太皇太后请安。   之后的日子白敏卉一直到待在公主府里,也没有刻意打听外面的事情,只偶尔叶鸿飞从外面回来会跟她略提起些。   到了二月初的时候,谢承平正式卸任左丞相,几日后便带着皇帝的赏赐同家人返回秦州老家去。这之后就是原本的礼部尚书李元光被白皓博任命为左丞相。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批相关的官职的变动。不难看出,其中不少人是与瑞王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显而易见,这是白皓博在为瑞王上位做准备。   三月初一那日乃是例行的大朝会,白皓博在早朝上下旨立瑞王白皓远为皇太弟,从即日起监国。   这日后,白皓博便将大权都交给了瑞王白皓远,开始在宫中休养身体。至此,虽然白皓博并未禅位,但白皓远俨然已经是大乾之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中暑了,头昏脑涨的,越往后写越没感觉,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了(? _ ?) ☆、北方震灾   大乾京城迎来了白皓博登基第十个念头的冬天,这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的早。   时间刚过了未时,天色就有些昏暗起来,京城的大街小巷上已经少见行人。这样的天气,一瞧就知道很快就要下雪,偶尔见到路上有人经过,也都是行色匆匆的赶着路。   果然,过了一会儿,刺骨的寒风呼呼的刮着,席卷着冰冷的雪粒子,劈头盖脸的打在行人的脸上。雪越下越大,很快整个京城就变成白茫茫一片。   外面寒风刺骨,朝阳宫偏殿的暖阁里却是温暖如春,极是惬意。白皓博悠闲的坐在榻上和白皓远下着棋,不时喝一口苏万宝递上来的杏仁茶。   这一年对白皓博来说是多年来最为悠闲安稳的一年了,朝廷里的事都交给了白皓远来处理,几乎已经不需要他再费什么心思。每日里就是看看书,养养鸟,天气好时就到宫内各处走一走。   “有些日子没跟皇兄对弈,皇兄的棋艺倒是更胜从前了。”白皓远笑着落下一子。   “这段日子我无事可是看了好几本棋谱,总不能每次都叫你让我。”白皓博挑挑眉毛。兄弟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就算白皓远让子让得隐蔽,也是瞒不过他的。   白皓远笑着摇摇头,忽然想起已经好多年没有跟哥哥这样相处了。   一旁伺候的苏万宝笑呵呵的看着两个人一边下棋一边闲聊。不经意的一抬头,却看见小丁子正站在门外向里张望,瞧着就是有事,却又不敢出声。   见两位主子在说着话,苏万宝便悄悄退到门外。瞧小丁子的神色就是有事,而且怕还不是小事,不然他不敢过来打扰。   白皓远瞧见小丁子跟苏万宝耳语几句,便见苏万宝又快步走了进来。“皇上、王爷,王府派人来说王妃请王爷回府。”   “想来是王府有事,今日就下到这里,哪天得闲咱们再接着下。”白皓博笑着说道。想着瑞王妃既然都找到了宫里,定然是王府里有重要的事跟白皓远商量。   “那皇兄也休息吧,臣弟就先回去。”白皓远跟皇帝说了一声,便起身出了暖阁。苏万宝随后送了出来。   “出了什么事?”白皓远方才就瞧着苏万宝是有事要与他说,而且该是不想让白皓博听到的事。   “王爷,左右丞相和六部尚书都在御书房等着您,出大事了......”苏万宝对着白皓远躬身行了一礼,压低声音说道。他是不敢让皇上听到的,若是此时让皇上知道了,怕是天都要塌下来了。   ————————————————分隔线————————————————   建兴十年十一月十六,大乾北方的逐州、长州和新河府三地发生大规模地震,地震波及到附近的三州四府二十三个郡县,民房倒塌无数,受灾百姓达到数万人。这是大乾立国以来第二次如此大规模的地震。   从古至今,历朝历代,无论哪个皇帝都对这样的天灾最是头疼。不知道什么原因,每凡发生地震、洪水这样人力不可抗拒的天灾时,就会有人说这是因为帝王犯了错,上苍动怒才降下灾难示警。接下来的就是看帝王如何弥补自己犯下的罪过了。   当然,这种说法不是所有的人都信,尤其是那些自认圣明的帝王,可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无奈,该有的姿态是一定要有的。   这样的大事是不可能瞒着身为皇帝的白皓博的,只是没人敢直接告诉他就是了,皇上的身体情况谁都知道,天晓得他听了这样的消息会不会惊得厥过去。于是,白皓远和几位重臣商量之后,带着几位医术精湛的太医去了朝阳殿。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绝对不是多余的,虽然白皓博听了地震的消息并没有当时就昏厥过去,但是他的脸色极是吓人,好在太医早有准备,否则还真不一定会如何。   三日后,白皓博带着左右丞相、六部九卿、御史等文武百官,自然还有宗室代表,加起来能有近两百人,一起到皇室宗庙祭拜。   此时外面正是滴水成冰的天气,对于旁人来说倒还罢了,于体弱的白皓博来说可是遭了大罪。即使穿着厚厚的皮裘大衣,宗庙里也早就到处都摆满了炭盆,一跪就是两个时辰,等到仪式结束的时候,白皓博已经冻得面色青白,腿脚也不好使了,在内侍的搀扶下才吃力地站了起来。   最后,还是白皓远将他抱上了御辇。自然,待回到朝阳殿,立马就传召了太医前来诊治。   热热的一杯参茶喝下去,白皓博的脸上才有了一丝血色。   “众位爱卿可有良策?”精神不济,白皓博实在没有心情跟这些大臣绕圈子,索性直接开口问道。   暖阁内,众位大臣都看向右丞相赵文山,新官上任的左丞相李元光也不例外。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赵文山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这时候,他无比怀念老丞相谢承平在的时候,若是老丞相此时还在朝中,哪里需要他如此为难。   赵文山先是略想了想,遂向皇帝拱手道:“皇上,微臣以为,此时倒是不必急着自省,当务之急还是该尽快确定如何组织人员赈灾。这次受震灾的地方多达二十三个郡县,此时又正是寒冬,加之今年冬天比往年还更冷些,若是地方上赈灾不利,怕是到时候会有不少无辜百姓冻饿而死。”   白皓博听了不由点点头,叹息一声道:“自然是要赈灾,且此次赈灾力度要大于往常。朝中其他的事都可以暂缓,此时赈灾才是重中之重,诸位爱卿商量一下,尽快拟出一个章程来。朕这些日子精力不济,赈灾所需的财务人力,诸位爱卿与瑞王商量着办。”   “臣等遵旨。”瞧皇上此时的样子,怕是也经不起操劳,白皓博将赈灾的事全权交给瑞王爷倒也是在众人意料之中的事。   过了片刻,便听白皓博又继续说道:“至于自查自省,朕自登基以来不敢说自己是明君,但也是兢兢业业,时时不敢懈怠,唯恐辜负了江山社稷。此番灾害倘真是上天对朕的警示,朕自当在宫中勤思己过,诸位爱卿回去深思熟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臣等惶恐。”众大臣齐声喊道。皇上都说了要勤思己过,做人臣子的哪里还敢说自己无错。   白皓博看看跪了一地的大臣们,缓缓说道:“各部除却赈灾的章程,还需得拟出一个奖惩的法子来,历次赈灾的款项多有地方贪墨侵吞,天灾无常,人祸却是可恨,此次赈灾若查处有人贪墨,需得重惩,无论牵涉到何人,官职如何,一经查实烟尘不待,绝不姑息。”   “臣等遵旨。”白皓博的话音刚落,众臣便忙恭声道。   此时白皓博已经是疲惫不堪,便挥挥手让众人都退出去了。    ☆、赈灾北方   果然,经过这日的一番折腾,白皓博转日就又病倒了,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场风寒,但对于白皓博来说怕是最少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了。   薛皇后亲自服侍白皓博喝下温热的汤药,又拿了一只软枕放在白皓博身后,扶着他靠坐在榻上。   “朝中的事如今有瑞王爷处理,皇上就该安心休养,瑞王爷定能办得妥妥当当的,皇上放心就是了。”薛皇后看着白皓博心疼的说道。不过才刚两日功夫,白皓博整个人就消瘦了一圈。又因为日日喝药的缘故,胃口也不好,根本吃不进多少东西。   白皓博听了薛皇后的话就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需知道,皇后一样也是女人,自然免不了如寻常妇人一般有唠叨的时候。白皓博可是知道,这时候他若是说了哪句让皇后不爱听的话,那接下来他就得准备好听皇后长篇大论一番。所以,他明智的没出声。   之所以你没听说过帝后拌嘴争执的,要么是因为皇上和皇后没空,要么就是皇后不敢惹皇上。显然,这对从小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帝后是例外。白皓博知道,若是说了哪句话不对惹到薛皇后,那绝对是要有几天脸色看的。   “我知道皇上的心思,是怕瑞王爷初掌大权百官不服,只是我虽身处后宫,这些日子也多少听到些风声,不是说大臣们并未为难瑞王爷吗?”薛皇后一看白皓博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说的不对了。   “哪里那么容易,当年我初登大位能够压服群臣,是因为有姑姑在旁,那些大臣才不敢造次,就是宗室也多是顾忌姑姑,否则那些人哪里会服我一个小孩子。”白皓博瑶瑶头,“我也是想着过一阵子,至少等皓远在朝中有了威信才好。”   “既然是这样,那我也不拦着皇上,只是身体要紧,皇上也要量力而行。”薛皇后也知道白皓博的脾气,他决定的事是谁也劝不了的,自己能做的也就是在一旁多劝着些,照顾得更加精心一些。   与此同时,大乾北方各地的赈灾事宜正在缓慢而有序的进行着,有官府出面救济灾民,倒也没出现过不下去的事,百姓自然也就老老实实待在当地接受官府的赈济的。只是,赈灾事务繁杂,每日里各地送进京中的折子更是不少,各部每天汇总转呈给白皓远的折子就有百多份。   这些年大乾税收稳定,国库比起前些年还算是充盈,只是一下子要拿出这么大一笔银钱用于赈灾也是吃力。   “这些日子北方遭灾的几个州府都上折子要赈灾银子,微臣初步统计了一下,几日来各部报上来的统共将近两百万两银子,这笔钱拨下去,国库能动用的银子就大大缩水了。”户部尚书朱衡对着白皓远说道,一脸的肉疼表情。   户部乃是掌管大乾财政、赋税、户籍等事务大的部门,朱衡身为户部尚书多年,国库里有多少存银没人比他更清楚。两百万两实在不是小数目,但也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就是了。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每一个户部尚书都是死要钱的,想从他们手里掏出一文银钱都不是容易事,何况是这么大的数目。朱衡这么说,无非是想着若是能少掏出去一两银子也好,能省则省。所谓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到处都要钱,要是要多少给多少,他户部早就穷得叮当响了。   白皓远想了想,说道:“那就先拨下去一百五十万两,让地方上先帮受灾百姓把房子先盖起来,再从南方调拨些米粮,务必不能冻死饿死人。接下来再过几个月就是春耕,种子、农具和牲畜也要准备下来,免得到时候耽误百姓的农时。”   “王爷,怕是得请皇上下到旨意,此时想从南方调拨粮食怕也是不容易。”赵文山对白皓远说道。   白皓远想了想就明白了赵文山的言下之意。此时北方遭灾,南方虽然粮食充足,但恐怕那些南方的粮商并不肯轻易就出手囤积的粮食,定然有趁着此时大赚一笔的打算,就是当地官府也未必会尽量筹粮。   “这事我去跟皇上说。”白皓远点头,又道:“历来大灾之后必定会有大的疫情,好在此时是寒冬腊月,只是也不可马虎大意,还是要做足准备才好,免得事到临头才措手不及。赵丞相命人拟个告示下发到是受灾各个州府,务必督促地方做好疫情防治,若是因哪个州府懈怠疏忽出了疫情,涉事官员无论大小一律重处。”   瞧见朱衡仍是一脸肉疼的表情,白皓远微微一笑道:“朱尚书也不要吝啬,你户部府库里有多少银子,不说皇上和本王,就是在场的诸位大人心里怕也都是知道的,朝里的这些人可是天天的盯着你府库里的银子,你就不必在这里哭穷了。”   “王爷这话说的,就是府库的银子再多,也是不禁花啊。”朱衡一回头就见满屋子的人都脸带揶揄笑容的看着他,也只有苦笑的份了。   “好了,玩笑的话就不说了,此次乃是本朝立国以来少有的大灾害,务必通令州府各司其职,这时候正该是共渡难关的时候。”白皓远正了正神色说道。   “是,臣等遵命。”大臣们忙齐声应道。   白皓远在此次处理北方赈灾的事情上处置得当,众臣心里对这位瑞王爷都高看了一眼,白皓远办起事来倒是容易不少,这也是意味着大臣们在心里对这位瑞王爷的认可。   白皓远离开了御书房,便向朝阳殿走去。最近这段时间,白皓博的身体不好,一直留在朝阳殿里养病,白皓远便是每日里与大臣议事之后就去朝阳殿一趟。因此,白皓博对赈灾的事也都是清楚的。   白皓远到朝阳殿时白皓博刚刚午睡起来,正坐在榻上看上午白皓远让人送过来的折子。如今一些平常的事务都是白皓远在处理,但有些大事还是需要经过白皓博用印才行的,尤其是最近朝中的大事就是北方的赈灾事宜,举凡跟赈灾有关的件件都是大事。因此,白皓博养病的这段日子,每天里也要抽出两个时辰来批阅这些奏折。   听白皓远说完,白皓博便点点头。   “商人重利,各州府的地方官自然也是想要多收些税的,就怕是到时候粮商趁机太高价格,官府也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要早些防范的好。”白皓博说道,“通令各州府,凡是在此时哄抬粮价,枉顾朝廷政令的,涉事官员必须重惩,绝不姑息。具体的章程,你和几位大臣商量着办就好,不必问我。”   见白皓远点头,白皓博又道:“官府收购粮商手中的粮食,不得低于往年的粮价,粮价视各地的具体情形而定,个别地方也可稍有提高。粮商可能趁机从中牟利,就怕是有些官府的人也想着借此机会钻空子,还是要加紧检查才是。”   “皇兄的意思我明白了,等我明日和几位大臣商量一下,尽快拟出个章程来。”白皓远在史书上也看到过不少这样的例子,原本只是简单的一场天灾,若是朝廷一个处理不好,很有可能就会变成人祸。历史上这样的事屡见不鲜,就是在本朝百年前也有过一次因地方未按朝廷政令赈灾,而引发百姓围攻官府的事情。   大乾近些年没有战事,就是天灾也都是小规模的,对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这次的地震确实马虎不得。天灾没有办法预防,但是却要杜绝人祸。    ☆、以工代赈   赈灾,说起来不过是两个字,只是做起来就复杂得多了。若是这事发生在往年,白皓博定然是要让白皓远亲自去北方主持赈灾事宜才放心的,只是如今白皓远还在监国,实在抽不出身来。于是,赈灾银子的事定下来后,确定钦差的人选就成了头等大事。   这件差事也是够让人纠结的。若是做好了,那自然不用说,就算回来不能加官进爵,那也是要在皇上面前露脸的,但是若是办砸了,可就要吃不到兜着走了。   于是,有人则是避之唯恐不及,有人挖空心思想把这差事谋到手。连着几天,左丞相赵文山和右丞相李元光的府上总有人递了拜帖求见,无非是奔着这钦差头衔来的。这些人的心思自然瞒不了人,不说能借此在皇上面前露个脸,就是一路上各地官府冲着钦差的头衔,孝敬的银子也是少不了的。所以说,在有些人眼里这也是一条生财路。   身在官场数十年,一步步熬到丞相这样百官之首的位置,那都是人老成精的,即便是进了门的,也都被三绕两绕的打发了,更别提进了门的根本没几个。   白皓远与几位重臣商议了一番,又问过了白皓博的意思,最终定下了钦差的人选。说起来,这人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就是御史袁恒志,那位因弹劾长公主白敏卉而被罚俸降职的倒霉御史。   初时白皓博听说几个人最后定了袁恒志为钦差还很是意外。这几年许是年岁渐大的缘故,袁恒志倒是不似前些年,如今上的折子也少了许多,白皓博几乎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细一想这袁恒志的性情,正是那种眼里容不得半粒砂子的人,又是个不徇私情的,一时间倒真是想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于是,袁恒志这个御史便这样被任命为了赈灾的钦差。   袁恒志自弹劾长公主那件事后也是觉着自己处世上有些矫枉过正,便改了些性情,如今也算得上是修身养性,不再满朝廷得罪人了。天知道,咱们袁御史接到圣旨是的心情有多复杂,就是脸上的表情也是五彩纷呈啊。传旨的小内侍也不是头一回出宫传旨,看到这样的反应还是第一遭,回宫以后还当成新鲜事说了。于是,就是连白皓博都有耳闻。   三日后,袁恒志带着随行的官员和兵卒启程赶往北方受灾地区赈灾去了。自然,银子是不能一起带着走的,随后会有专门的人员带军队押送到灾区,毕竟这不是一笔小数目,白花花的雪白银子太惹眼了。   派出了钦差还不算完事,京城这边还得安排人往北方几个州府押送救灾银两,已经从各地调拨米粮等物资。如今正是天寒地冻的时节,百姓不光需要米粮填饱肚子,这样的天气没有棉衣棉被是能冻死人的。   大概十天后,救灾的物资陆续到达北方受灾地区,集中由袁恒志安排发放到各州府,再由官府同意分发到百姓的手中。   在此之前受灾的百姓都是由当地的官府负责安排的。能投亲的自然是好些,那些没有亲戚投奔的,官府也只能是找了一些无主的房屋给百姓住,住不下的就只能住破庙里,或是临时搭建的棚子里。至于粮食,官府的粮仓仅仅几日就告罄,后续的都是从各地富商大户家募集而来的粮食。   袁恒志的折子每隔一日便送到京城,折子上详细报告了灾区的情况,以及他到达灾区后所采取的措施,以让京中能够随时掌握灾区的情况。   通过袁恒志的折子,白皓博也是知道几个州府的受灾情况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这原本也在他意料之中,为官者,尤其是那些在地方上的官员,遇到事时这也是管用的伎俩,以期将自己的责任将到最低。此次地震虽是天灾,但一个弄不好,赈灾不利的罪名还是会落到头上的。因此,上报朝廷时总会将当地的实际情况打个折扣就是了。对此,白皓博虽然愤怒,却也有诸多无奈。   这日,白皓博一早就吩咐苏万宝去将白皓远请到了朝阳殿来,要与他商量事情。   白皓远进门时正赶上白皓博在喝药。白皓博见他进来,一边喝着药,一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他坐。如今喝药对白皓博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每次都是一口气就灌了下去,要是喘气再喝第二口就更难了。   待白皓博放下了盛药的白玉碗,一旁伺候着的苏万宝忙快步上前,将一块热乎乎的湿布巾递过去。白皓博接过布巾擦了嘴角,又接过水来漱了口。   “现如今哪天要是能少喝一碗药,我就觉着是好日子了。”白皓博笑着自嘲道。   “我瞧着皇兄最近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看来现在的方子倒是管用了。”白皓远也是知道太医们开的多是些温补的方子,主要还是以调养为主。   “我看倒未必是方子好,现在不用起早贪黑的,自然就看着比从前好了不少,太医用的那些个药材我闭着眼睛都能数的出来。”白皓博哼了一声,“不提这些烦心事了,还是说说正经事吧。”   “皇兄昨日可是看了袁恒志递上来的折子?”白皓远听白皓博这么说,忙也整了神色,坐直了身体。   “昨晚连夜就看了。”白皓博点点头,说道:“逐州等地倒还好,只是新河府的情形实在是让人担忧。此时银子已经拨下去了,只是后续的事却也不少,但解决了穿衣吃饭的问题还不行,还得想个让百姓谋生计的法子。”   “这两天我也在想这事,也跟几位大臣商议了,一时间倒没想到什么好办法。皇兄今日不叫我,我也是打算要进宫来的,正好想跟皇兄商量。昨日我看史书,发现有记载前朝水灾的,有一处就提到了让百姓修筑堤坝,以换取粮食财物的。”白皓远这些日子也是没少翻书就是了。   “你说的是前朝的以工代赈?”白皓博听他一提也就想起来了,好像之前也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样的记载。   白皓远点头应是。“书上说一开始也只是一个地方上的小官没法子才想出来的办法,后来朝廷见到了效果,这才推广的几个地方,既节省了银子,又安抚了百姓。”   “倒也是个办法,朝廷的银子也只能是给百姓些米粮衣物,最多不过是帮着把房子建起来,可是明年开春以后百姓手中无钱,日子也不好过。若是以工代赈,家里有青壮劳力的人家,兴许还能存下几个钱。”白皓博越想越觉着此法可行。   “我想着,总还能有些老人、妇人和孩子也能做的轻省活,即便挣不到几个钱,也勉强能糊口。各个地方的情形不一样,具体怎么办还需要地方上拿出方案来才好实行。若是皇兄也觉着此法可以一试,那我就跟几位大臣商量下,尽快让地方动起来。”白皓远几乎是一夜没睡,也只是想了个大概,至于具体的还没个头绪。   “我看可以试一试,只是监管起来要严一些,别出了岔子。”白皓博这算是同意了。   兄弟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白皓远便起身告辞出了朝阳殿。接下来,他就要跟朝里的大臣们商议具体的事项了。说起来不过是“以工代赈”四个字,可实际操作起来就不那么简单,涉及到的事情就多了,本来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但要是中间哪个环节弄不好,怕就会适得其反了。   偌大的一个朝廷官员众多,其中缺的是人才,最不缺的也是人才。之前让他们想出一个好办法不成,如今有了办法,再让他们具体实行,对这些官员来说就不是问题了,可说是集思广益,不过一两日功夫就拟出了一份洋洋洒洒数万字的章程了。其中,不但写出了在各地具体实施的办法,就是其中可能出现的问题,以及何种问题如何应对都列在纸上。   待白皓远看了那份章程,心里不得不感叹,我大乾哪里是没有人才,这些人里随便拎出一个人来也不是泛泛之辈啊。只不过啊,只不过,大都是些怕死的,没一个人想做那出头鸟,生怕被旁的人盯上。正应了那就话,官当得越大,越是怕死。    ☆、孙氏来访   就在整个京城里似乎都在为北方震灾忙碌着的时候,一辆双马拉着的的豪华马车自北边的定远门进了京城。京城里遍地是贵人,就是四匹马拉的马车每日里也能见到不少,因此倒是没有多惹人注意。   马车缓缓驶过了喧闹的主街道,周围的人声渐渐少了起来。   “杨妈妈,夫人问到什么地方了?”自马车里传出一个带着稚气的声音。   坐在车辕上的中年妇人,也就是那位杨妈妈,听出这是夫人身边丫鬟彩玉的声音,忙抬起头四下里看了看,回过头对着马车里道:“回夫人,咱们刚过了荣安街,再往前不远该就是吉庆斋,再有两刻钟就能到咱们府里了。”   “先不急着回府,直接去长公主府吧。”马车内传出一个声音,正是武宁侯夫人孙氏的声音。   马车于是在最近的一个十字路口转了弯,向着长公主府而去。   马车里,彩玉将盖在孙氏腿上的厚厚的羊毛毯子往上拉了拉。“今年的冬天可真冷,奴婢还想着京城里没准能比新安府暖和些,没想到也是这么冷。”   孙氏听了道:“今年确实是冷了些,我记着京城该是有十多年没这么冷过了。”   “夫人,咱们之前也没递拜帖,就这么上门......”彩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按说去拜见的乃是当朝长公主,是该要提前几天递上拜帖的,这样贸然上门实在是不合规矩了些。   孙氏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直接上门确实是唐突了些,只是咱们今天才到京城,侯爷那边正急着,要是等递了拜帖,还不知道哪天能见到长公主。”   孙氏有句话没说,她之所以选择直接上门,也是怕长公主不乐意见她,要是拖上些日子,新安府里的侯爷怕是急得不行了。   ——————————————好久没出现的分隔线——————————————   白敏卉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进宫了,尤其最近一段时间她再不插手朝中的事务,偶尔进宫也就是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   再过几天就是十五,每月的初一和十五白敏卉都要去寺里祈福的。从前她总去寺里是为了婉欣祈福,在婉欣平安回来后她让人往伽蓝寺送了一大笔的香油钱,怕是足够伽蓝寺将大殿前后翻新一遍的了。便是婉欣回来后,白敏卉也坚持每月两次到寺里祈福,想着许是那些年的虔诚祷告,佛祖才将女儿送回了她身边。   婉欣无事也会跟着白敏卉一起去寺里,此时幼时冬天,因此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起来,都是要提前几日准备的,免得到时候匆忙间忘记了什么东西。   眼看着天色就要到午时了,今日叶鸿飞出门时就说了晌午不回来吃饭,白敏卉便吩咐让厨房只准备他们母子三人的饭食。   “公主,前院来报说,门外有位自称是武宁侯府的夫人,说是要拜见公主。”珍珠挑开帘子,进来对白敏卉行了一礼,禀报道。   “武宁侯府?”白敏卉一愣,随即道:“先把人请到客厅奉茶,就说我随后就到。”   等到珍珠领命出去,白敏卉一边让玳瑁几个帮着换衣服,一边在心里疑惑。现如今的武宁侯是周世勋,原先的武宁侯乃是他的父亲。周家是世袭的爵位,到周世勋这已经是第七代了。   当年,周世勋的父亲是雍王白文修的支持者,雍王叛乱时虽然没有证据说明周家曾参与其中,但也受到了牵连,老侯爷不仅受到了申斥,周家有几个子弟都丢了官位。老侯爷不想连累家族,便请旨将爵位传给了周世勋,带着一家子搬到了新安府。待在京城里怕是时时提醒皇上他是雍王的嫡系,早晚要遭祸的。   据说,周家的人已经好些年不曾回京了,即使后来新皇登基周家也还是留在新安府,京中的府邸一直空置着。如今这忽然见到公主府来,不由得白敏卉不多想。   白敏卉进到前院的客厅里时,孙氏已经等了盏茶功夫。   待白敏卉在主位上坐定,孙氏忙上前行礼。   “夫人不必多礼,快请坐吧。”白敏卉摆摆手。从前宫中的宴会上,这孙氏白敏卉也是见过的,只是好像没有单独说过话。毕竟那时候周家是雍王的人,而且那时候周家还是老侯爷在当家,孙氏也不过是跟着婆婆才有进宫的机会。   宾主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不过是孙氏找些闲话说,白敏卉不知其中的意思,也只是随声应和着。   见长公主一直笑着和她说着这些不咸不淡的话,孙氏在心里无奈的叹息一声,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今日我这么上门来实在是有些唐突,只是实在是情非得已,这才求到公主这。”孙氏说到这里,就见白敏卉微微挑了挑眉,却没接话。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   “不瞒公主,我家老侯爷这几年身体大不如前,今年春天又得了一场大病,请了不少大夫,都说怕就是这一年半年的事了。”孙氏看了白敏卉一眼,接着说道:“我家侯爷想着搬回京里来,想求公主帮着问问皇上的意思。”   白敏卉听到这里就明白了,这是周家怕当今圣上记住当年的事,他们一家子贸然回京会犯了皇上的忌讳。   “这也是人之常情,倒不是什么大事。”白敏卉笑道,“只是这两天本宫要出门,要等回来才能进宫,怕是夫人要登上几日了。”   “不碍的,不碍的,也不差这几日的功夫。”孙氏忙道,“我这些日子都在京里,什么时候公主得了空儿,派人过去知会一声,我再过来就是了。”   孙氏来之前是有诸多顾虑的,此时见白敏卉答应得如此痛快,已经是喜出望外了,哪里还在意等这几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我家太后娘娘的生日,祝太后她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新河府事   “公主,这个时候周家要回京城来......”环佩倒了一杯新茶递给白敏卉,皱着眉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公主怎么就答应了呢?”   白敏卉轻啜了一口茶水,微微一笑,对环佩道:“我是答应了帮着问问,只是如今皇上整日忙着赈灾的事,我怎么好去打扰?再说,周家今时不同往日,即便是存了别的心思要回京,也得看看京中如今是个什么形势,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环佩听了似有所悟。确实,如今京中朝局平稳,形势自然与当年同日而语,何况周家远离京城已经多年,虽然根基未损,但怕是早就被剔出京城的大家族行列了。就算是皇上真点头让周家回京,到时候怕也是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不过是一件小事,倒是没有影响到白敏卉的心情。   两日后,白敏卉带着婉欣从长公主府出发去伽蓝寺了。叶文睿因为还有上学,自然是要留在家里的,对此怨念不已。不过,有叶鸿飞在家看着他,他就只得老老实实待着了。   “今日一早,姑姑就带着婉儿出京去伽蓝寺了。”朝阳殿里,白皓远对白皓博说道。“还有一件事,姑姑派了人到我府里,说是武宁侯夫人昨日去找过她,说周家想回京城来,求姑姑帮着问问皇兄的意思。”   “武宁侯?”白皓博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想起白皓远口中的周家是哪一家来。当年因雍王谋反被贬黜的的不少,周家不过是其中的一家。   “这个时候周家要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寻常,需不需要查一查?”白皓远问着。实在是这周家回来的时机太敏感了。   “不必,既然他们想回来,那回来就是了,你派人将意思透露给周家人。不管周家是因为什么要回京里,这事还是别牵扯到姑姑一家为好。”早在白敏卉将手里最后的暗卫交到他手中的时候,他就知道姑姑的心思,朝廷的事越少跟姑姑扯上关系越好。   白皓远也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管怎样,周家的事白皓博和白皓远并未放在心上。现在,朝廷的大事只有一件,那就是赈灾,此时这是朝廷的头等大事。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就在这时候遥远的北方正发生一件令他们始料不及的事。   ———————————————转回正题的分隔线——————————————   袁恒志的性子古怪京里的人都知道,到了新河府以后说什么也不肯住在府衙里,而是带着自己的随从人员一直住在驿馆中。对此,不光新河府官员在背地里议论纷纷,就是随行的人也是少不得埋怨,哪有人放着舒舒服服的府衙不住,偏要去住那简陋的驿馆的。可是,偏偏这位钦差就是这么个别扭的人。   到了新河府,袁恒志才知道,这里的受灾情况是比逐州和长州都要严重。于是,问题来了。朝廷拨下来的银子是有数的,离开京城前就已经按各地的受灾情况分配好了,拨给各地的银子也陆续发放。以袁恒志所见的受灾情况,那些银子绝对是不够用的。   不用说,定然是新河府的官员没敢如实上报,陈述灾情的折子是打了个打折扣的。原本这些人是打算着等钦差到了送上些财物瞒下此事,却不想来的是袁恒志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主,将这条路直接给堵死了。   袁恒志自然是恨得牙痒痒,只是他清楚此时还不是追究那些人责任的时候,以新河府的情形,若是不赶紧想法子,百姓得不到赈济,怕是要生出大乱子的。于是,袁恒志急急忙忙的往京城送了加急奏折。   朝廷定下了“以工代赈”的策略,确实对新河府的紧张局势起到了不小的缓解作用,让袁恒志缓过了一口气。只少,短时间内解决了新河府的燃眉之急。   考虑到新河府的情形,皇帝又从户部下拨了二十万两银子到新河,交由袁恒志全权分配。这几乎是将当地的官员派出在外的举动,也给了新河府官员一个信号,皇上怕是马上就要着手彻查新河府的事了。   于是,手脚不干净的,尤其是此次赈灾中动过手脚的,都开始在背后搞起了小动作。   对此袁恒志是早有预料,只是他一直不动声色的等着。   只是,袁恒志能沉住气,他身边的人却是忍不住了。   “大人,难道咱们就由着他们这样上下勾连?皇上既然已经全权将新河的事交给您处置,大人正当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新河的事了了,为何一直按兵不动?”张庆吉在京中任的是户部郎中,此次被派给袁恒志做副手。   这也是大乾朝不成文的惯例,每凡朝廷派出赈灾等事务,尤其是手握财权的钦差,都会从六部中抽调出人员为副手,这里面也有监督的意思在。这种安排就是防止在外行事钦差有时候权利过大,也是一种制衡的手段。   “我要的就是他们动,新河比起逐州和长州来如何?”袁恒志看张庆吉一脸疑惑,显然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便接着说道:“你我同是在朝为官,都知道新河不过是个小地方,能被派到这里的怕都是没什么背景的,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   “大人是说......”张庆吉一愣,袁恒志的言下之意就是背后有人了。   “这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你我都能想到的事,又哪里能瞒过皇上,既然皇上让我们整顿新河的官场,只是抓些小鱼小虾,怕是皇上那里都不好交代。”袁恒志说道。   “大人是说皇上有意拿新河府开刀了?”张庆吉这下子是彻底听明白袁恒志的意思了。   “这也是情理之中事,这两年皇上都在为瑞王爷造势,怕是正愁没有合适的机会,这些蠢货就巴巴的送上来,皇上又怎么会错过这个杀鸡儆猴的机会。”袁恒志冷哼一声。“告诉下边的人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和到这来干什么的,别被人拉下了水,丢官是小,若是丢掉了性命,就是再多的钱也花不上。”   张庆吉点头,听袁恒志这样说也觉着该敲打一番下边的人,若是出了纰漏,那就是天大的祸事了。    ☆、事涉宗室   张庆吉是如何告诫手下人的,袁恒志并不怎么关心,若是事先都有了这样的提醒还不知道洁身自好,到时候被牵扯出来,那就是活该了。皇上既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杀鸡儆猴,凡是牵扯到里面的都不会放过就是了。   自袁恒志到了新河府,暗地里就一直有人盯着新河的官员,凡是在这段时间悄悄往外面,尤其是往京城里送信的都被记了下来,被列入了待查的名单里。至于有没有问题的,查一查总会知道的。   官场上弯弯绕绕的事老百姓不知道,自然也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明天能不能填饱肚子,会不会挨饿受冻。如今有地方住,发放了过冬的衣服、棉被,明天衙门还设了粥棚,定时早晚三次的放粥,日子倒还过得下去。   朝廷没有不管他们的死活,还派了钦差大人来赈灾,他们相信有朝廷在,有皇上管着,日子会好起来的。所以说,老百姓是天底下最容易满足的人了。   不管如何,以工代赈的法子起了大作用。   时间到了十二月末的时候,北方各州府的一批犯事官员被扒了官府,由专人押解进京城,交由刑部审理。这批犯官多大五十余人,其中大部分是被查出在赈灾期间贪墨受贿的,当然也有一些被查出别的事情的。总之,等待这些人的必定会是严惩,皇上早就憋足了劲头想大大惩治一番。   因几个州府的百姓都初步得到了安置,重建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按说袁恒志这一行人该是启程返回京城,可是因为大批的官员被革职,接任的人也要陆续到达,还需要一定时间来接手。于是,朝廷下令袁恒志继续留在北方巡视,直到各州府恢复秩序方可回京。一行人的新年就这样在北方过了。   京城里,白皓博得知犯事官员都已经被押到刑部大牢里,特意召见了刑部尚书。他早就打定主意,这些涉事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身为皇帝,天下间没有人比他更痛恨这些贪官污吏。   “皇上,据查牵连到的京中官员达十五人,其中有两位二品大员,还牵扯到两位宗室,这事......”刑部尚书冯坤也是有些为难,凡是牵扯到宗室子弟的案件都要慎之又慎。   “朕早就说过,此番不论涉及何人,都要一查到底。”白皓博不为所动。“这些个人拿着朝廷俸禄,却行贪墨枉法之事,就是没有把朝廷、没把朕放在眼里,朕就是要他们看一看,枉顾律法究竟会是个什么下场。宗室若是有异议,你就让他们亲自到朕面前来跟朕说。”   冯坤赶忙称是,皇帝既然已经这样说了,那就是真的不打算放过任何人了。   刑部尚书所说的那位涉事的宗室乃是淮庆伯的嫡次子,京中人称吴二少爷。淮庆伯吴金山的祖母乃是邵阳公主,是已故宣宗皇帝的亲姑姑,正经是皇亲国戚。   说起吴二少爷在京城里也算是小有名气,只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就是了,那也是一位自小就横行跋扈的纨绔子弟。淮庆伯对儿子的教养也算是严格,奈何家里有个溺爱孙子的老夫人,于是就养出了一个目中无人的二少爷。   淮庆伯吴金山想着左右是个次子,家业始终是要由长子继承的,只要这个小儿子不闯大祸就好了。因此,平日里对这个儿子也算看得很严,这些年倒也没出过什么大事。自然,欺男霸女的事也有,都被淮庆伯压下去了。   不曾想,今年小儿子还是被有心人拉下了水。吴二少爷虽然只是个无官无职的庶人,架不住他有个当伯爷的爹,还有个年初进了户部任职的哥哥。   等淮庆伯知道的时候,吴二少爷已经被刑部的人收押了。   淮庆伯是恨铁不成钢,只是再不成器那也是自己的亲儿子,总不能就这么不管了。淮庆伯是急出了一嘴的火泡,被夫人催着进宫向太皇太后求情。只是,太皇太后早就不管事,这些年都在宫中静养,皇上又怎么可能让他去打扰太皇太后,自然是见不到的。   ——————————————————分隔线————————————————————   白敏卉带着婉欣从伽蓝寺祈福回来,就听说白皓远已经让人暗中给周家透了消息,她也就把这事放下了。几日后武宁侯夫人孙氏被人送了不少礼品来表示感谢,白敏卉也只是笑笑收下了。   大正月的天气也冷,白敏卉也就是每隔几日进宫请个安,平时都是窝在屋子里。日子久了难免有些腻烦,这几日正跟叶鸿飞商量要带着儿女到温泉庄子上去住些日子。   只是,好日子里总是会有人来坏了心情不是。   这日,白敏卉正跟婉欣商量去温泉庄子都要准备什么,珍珠就挑开帘子进来了,报的还不是什么好消息。   “公主,淮庆伯夫人在外求见。”   “淮庆伯夫人?”白敏卉听了不禁皱起眉头。她不管外面的事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京城里如今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她耳朵里早就灌满了。   “奴婢跟她说了正月里公主不见外客,可是她说今日一定要见到公主,奴婢瞧着那架势是要死赖在门前了。”珍珠也是生气。前院的人来报,她看玳瑁等人都忙着,就去前头看了,哪里知道就遇上这么一个死皮赖脸的。   “大正月的别让人看了笑话,先领到客厅等我。”   白敏卉一想就知道淮庆伯夫人是为什么来的,只是虽然不想管这事,却也不能把人轰出去。   白敏卉想了想,换了一身正式些的衣裳,便去了客厅。   淮庆伯夫人杜氏早就等得心急如焚了,见白敏卉进来赶忙上前施礼。“正月里就来打扰长公主,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不碍的,夫人坐吧。”白敏卉笑笑,示意丫鬟上茶。   一旁的珍珠暗地里撇撇嘴,要是真觉着失礼就不该来,对这位淮庆伯夫人的印象差到不行。   一盏茶已经见底,白敏卉始终淡淡的,也不主动问她来意,淮庆伯夫人已经急出了一脑门的汗来。   白敏卉低头轻啜着茶水,此时茶水都已经温了,好在香气未散。她自然是看出了淮庆伯夫人的焦躁,也知道她在等着自己开口问,只是白敏卉对这位淮庆伯夫人实在不喜。既然是想来求情的,偏偏还要端着架子,她索性就装着不知道,倒是想看看着为淮庆伯夫人究竟能忍多久。   旁边站得腿都酸了的珍珠和璎珞两个偷偷交换一个眼神,都觉着这位淮庆伯夫人脑子有问题,难不成真等着她家公主主动开口说要为她儿子求情不成?当娘的脑子不清楚,难怪养出那么一个草包儿子了。   杜氏抬头看了一眼,见白敏卉始终低着头喝茶,心里憋气得不行。她何时这么低声下气过,都是别人捧着她的,此时真恨不得抬腿就走,偏偏一想到还在刑部大牢里的儿子,只能硬生生忍下来。   杜氏将茶杯放在了一边的桌上,拿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子,轻咳一声,   白敏卉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笑着道:“一群没眼力的,还不快给淮庆伯夫人续茶。”   “是。”璎珞忙快步上前将茶杯续满,一边倒茶一边在心里嘀咕,她在长公主府里伺候已经好几年了,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今日也是开了眼界了。   杜氏清清嗓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我今日到府上来,实在是有事求长公主,还请公主看在已故邵阳公主的份上,无论如何也帮上一帮。”   “夫人这话却是把本宫说糊涂了,本宫这两个月都没怎么出门,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事,夫人能否详细说说?”白敏卉也放下了茶杯,看着杜氏。   杜氏还能如何,不管长公主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都只能从头到尾把事情说了一遍。自然的,到了杜氏嘴里,那吴二少爷就成了个不谙世事的,因不知人心险恶而受人蒙骗,这次受到了牵连,是摘得干干净净了。   白敏卉哑然失笑,这位淮庆伯夫人竟然还是个人才。   “不瞒公主,我家伯爷原想着去求一求太皇太后的,只是都被皇后娘娘挡了回来,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求到公主这里。”杜氏一想到大牢里受苦的儿子,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倒是白白准备了动过手脚的帕子。   “夫人也该是听说了,本宫早就不参与朝廷上的事了,何况这事是皇上定下的,就是本宫也不好说话。”   杜氏心里咯噔一下子,长公主这是不打算帮忙了。    ☆、赈灾事毕   “夫人也是该听淮庆伯说过了吧,这次皇上是下了大决心要整顿吏治,早前就发下话来,此次不论牵扯到何人,不论被查到的人是何等身份,都不得姑息,一律重惩。”白敏卉看看杜氏,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说实话,白敏卉对着为淮庆伯夫人的观感实在是不怎么样,让人觉得说不出的不舒服。   “公主说得是,只是我那儿子本就是个无官无职的,就是被那些个小人利用了,他从来胆子就小,就是借给他几个胆子他也断断不敢做下这等事啊!”听白敏卉这样说,杜氏有些急了。   “夫人也说了你那儿子是个无官无职的,想来多半是刑部在查别人的时候才牵连到他,不过是在在刑部关押些日子,最后罚些银子也就是了。依本宫看,夫人此时最该托人在刑部那里打个招呼,让令公子少吃些苦才是真的,左右熬些日子自然就放出来了。”白敏卉见杜氏还要继续说,索性截住了她的话头。   听白敏卉这样说,杜氏到了嘴边的话也只得硬生生的咽下去,噎得杜氏脸色整个涨红起来。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干的那些事她也是清楚的。只是,无论如何她也是不敢实话实说的。   如此,杜氏又磨叽了能有两刻钟功夫,来来回回说的还是那些话。白敏卉始终也没松口,杜氏也就没有办法。   待好容易把杜氏送出了大门,璎珞回到屋里就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淮庆伯夫人可真是够厉害的,奴婢还是头一回碰见这样的!”   “可真是,明明是来求公主的,说话还这么藏着掖着的,他们家的那位吴二少爷在京城也是有名号的了,还当着别人都不知道似的。”珍珠也是看不上这位淮庆伯夫人,这做派实在是配不上她的身份。   “真不知道淮庆伯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位上不得台面的夫人?”璎珞说着撇撇嘴。   “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啊,再怎么说那也是客人,哪里有你们这样编排人的?”玳瑁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她和琉璃是没见着那位淮庆伯夫人,不过从璎珞和珍珠这几句话里就大概知道那位夫人是个什么样了。   “咳——”   就听见一声轻咳,环佩迈步走了进来,视线缓缓在璎珞、珍珠和玳瑁三人身上扫过。   “环佩姑姑。”三个人忙福了一礼。璎珞和珍珠两个一缩脖子,知道刚才的话是被环佩听到了。   “平日公主对你们和气,倒是惯得你们越发的没有了规矩,客人也是你们能随便议论的?”环佩趁着脸训斥道,“要是被人听见了,还当咱们公主府都是这么没规没矩的,到时候人家不会说你们几个小丫头,说的就是咱们整个公主府了!”   眼见环佩是动了气,几个丫头都不敢吱声,低头垂手的老老实实听训。环佩平日里对她们都很和气,鲜少有这样动气的时候,自然一下子就吓到她们了。   “环佩姑姑,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姑姑快别生气了。”琉璃这时候走了进来,她还没进门就听见环佩姑姑在屋子里训斥几个人了。   环佩叹了口气。她也不是真要罚这几个丫头,只是从今日来看,最近对她们确实有些放松了,该是管一管的时候了,公主府的规矩不能乱。   珍珠几个还不知道今日里因为说了杜氏几句闲话,就让环佩姑姑下了这样的决心,要是知道了,怕是欲哭无泪,不知道怎么后悔呢。   只说那杜氏在长公主这里碰了钉子,自然还是不死心,连着几日都是奔走在京中权贵家里。只是,都是消息灵通的人,知道她去过长公主府,根本没人搭这个茬,何况如哪家也是不愿意趟这趟回水的。   无奈,最后还是淮庆伯托人在刑部打点了一番,只少能让吴二少爷少受点皮肉之苦。   差不多一个月后,刑部那里最终结了案,又将最后的结果呈给了白皓博御览。最后,那两位大员自然是落了个罢官、抄没家产的下场,好在保住了性命。至于吴二少爷,一顿板子去了他半条命,被淮庆伯府的人抬回去了。这还不算,之后还有五万两银子的罚金等着淮庆伯府缴纳。   说起来,这还是白皓博看着已故邵阳公主的面上从轻处置了,不然怕是吴二少爷的小命就要留在刑部大牢里了。淮庆伯老老实实向户部交了罚银,儿子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不容易。   据说,吴二少爷伤刚一好,就被淮庆伯托关系扔到京郊大营里去了,他这次是要好好修理一下这个纨绔儿子。   到了二月中旬的时候,袁恒志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京城,这也意味着为期两个多月的赈灾终于结束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朝廷赈济及时,也投入了大量的财力物力,成效也是显而易见的。除了一开始的时候死伤的人之外,几乎没有人冻死而死,也没有像历史上的一样出现大批的流民,更没有发生百姓动乱。   自然,这一切都结束之后,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凡是在赈灾过程中有功的人都得到了朝廷的封赏。   第一个要封赏的自然是作为钦差的御史袁恒志。当年他因为弹劾长公主被降级,之后的官位便一直没再动过,这里面固然有因为御史升官不易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因为他当时得罪的是皇上。这一回,袁恒志连升三级,虽然官位与被贬之前不差什么,但那些真金白银的赏赐却是实实在在的。   经此一事,白皓远的才能和魄力也令大臣们折服,从前那些暗地里不服的人也是对这位瑞王爷彻底改观了。这一点是最令白皓博满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没当写到过渡章节的时候都觉着好困难,这是病,得治啊 ☆、延启伊始   一场震灾过后,白皓远在朝廷中的地位已经再没有人能够撼动,至此白皓远帝位继承者的身份才真正被大臣们认可。   于是,身为皇帝的白皓博开始考虑禅位给瑞王白皓远的事了。   从古至今,历史上禅位的皇帝也有不少,只是其中多数都是迫于形势不得不让出皇位。那万人之上的位置,古往今来不知道又多少人拼了性命的去争夺,权柄诱人,哪里又能轻易拱手让人?而如白皓博这样有儿子,又要将皇位传给兄弟的人,就更是少见了。   禅位关系着天下,阻力自然也不小,这也是白皓博一直拖到此时的原因所在。   白皓博觉着,此时禅位的时机已经到了。   建兴十一年五月,白皓博下旨宣布将禅位于皇弟瑞王白皓远,禅位大典定于六月初六举行。   无论世人如何想,皇帝禅位已经是不可更改,白皓博也将成为大乾朝历史上第一个主动禅位的皇帝。   朝阳殿里,薛皇后亲手将几碟子糕点端放在白皓博面前的桌上,又从食盒中端出一碗荷叶羹来。她整日要忙的事情数都数不过来,难得有时间下厨了。   “皇上快尝一尝,我好久都没有做过了,不知道手艺是不是退步了。”薛皇后笑着说道。   白皓博笑着拿起一块如意糕来尝了一口。“比从前还好吃。”   “皇上这是哄我开心呢。”薛皇后不由好笑的摇头。从前白皓博还不是皇帝,自己也还不是皇后的时候,那时他们还是孩子,她就经常亲自下厨做些糕点之类的给白皓博吃。只是,自从白皓博成为了皇帝,她就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等大典过后,咱们就可以搬出宫去住了,我是真想过两年平常百姓的日子。”白皓博做了十来年的皇帝,此时最向往的却是平常人的生活。   “那敢情好,也能多陪陪我和聿儿了,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了。”薛皇后这话却不是虚言。她此时最希望的就是白皓博的身体能好起来,最好是能够多陪他们母子几年。   终于到了六月初六这一日,在大乾朝阳宫内举行了盛大的禅位典礼,白皓博正是退位。自这一日,瑞王白皓远接掌玉玺,成为大乾朝的皇帝,史称文帝。   因白皓博与白皓远乃是兄弟,自然白皓远继位后白皓博就不好再住在宫内,毕竟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自白皓博开始准备禅位开始,便已经在宫外寻找住处,想着要找一个顺心合意的地方住。为此,可是找遍了京中闲置的各个王府,最后终于选中了一处,就是闲置了多年的曾经的云王府。   已故云王乃是宣宗的叔叔,真正是一个会享受的人,将一座王府整饬极为雅致舒适。因其无儿无女,去世后王府便一直闲置着,这些年也没有动。好在,朝廷每隔几年都会有人修缮维护,虽然已经不复昔年的光景,倒也不至于破败不堪。   经过工部两个来月的整顿修缮,这座昔日的云王府挂上了“闲逸王府”的牌匾。闲逸王这不伦不类的封号却是白皓博这位皇帝在位期间所下的最后一道圣旨,给自己了这样一个封号。不过,光是听着封号,就知道他是个什么心思了。   终于,在七月下旬来临的时候,白皓博带着妻子和儿子从大乾皇宫中搬出来,昭示着大乾天下真正的换了主人。   待一切尘埃落定,所有的人都在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   自此,大乾王朝的历史开始进入到延启年间,这也正是大乾进入最繁荣鼎盛时代的开始。   随着白皓远的登基,随之而来的就是朝廷内外官员的调动和任免,这也就是人们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古今中外,概莫能免。无论是哪一位皇帝上位,都会提拔一批自己的心腹,这无关于是否忠诚,说白了跟能力也不是有那么多关系的。   于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搬出京城的人家不少,自然搬进来的也少不了。在那段时间里,京城里最赚钱的行业就是牙行了,不停的在有人买房子买房子,就是丫鬟、小厮、仆妇那些刚到京城里的人家也是需要的。   这段日子,要说过得最舒服的,没有任何疑问的事白皓博了。这位刚刚从皇位上退下来的闲逸王爷,真正过上了自己一直向往的日子。每天不必再早起去上早朝,也没有了永远批阅不完的奏折,不用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想着那些国家大事。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格外好的缘故,白皓博觉着自己的身体都要比从前好了。没过多少日子,白皓博便觉着自己的府里有些腻了,于是只能隔三差五的去趟长公主府串门子,毕竟长公主府的景色那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   他是真想出京城去外面看一看,但是这注定只能是个梦了,光是太皇太后、太后他们就不可能让他有机会出京,更何况,以他的身体怕是也受不了旅途奔波。就是现在,太医也是隔一日便要到闲逸王府来给他诊脉,是半点都不敢大意。   这日,白皓博独自到了长公主府来,今日白疏聿有些咳嗽,薛王妃便留在府里照顾,并未跟着白皓博一起过来。   叶婉欣给白皓博请过安后,便带着侍女回房间去了。   “表妹如今瞧着是越来越像姑姑了。”白皓博笑着说道。严格说起来叶婉欣的容貌只是六分像白敏卉,但是气质却是越来越像白敏卉了,尤其是眉宇间的神情,更是像了个九成九。明明和叶文睿是孪生姐弟,面貌也极为相似,但给人的感觉却极为不同。   “我倒是觉着像文睿才好,婉儿就是心思太重了,才多大的年纪,正该是最鲜活的时候。”白敏卉始终觉着女儿的性子有些太过沉静,甚至是有些暮气,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白皓博听了也是微微叹息。婉欣的性子不是一日两日变成这样的,若不是小时候的那几年过得不容易,她现在或许也会跟文睿一样。不说叶鸿飞和白敏卉对婉欣存着愧疚,就是他们这些人也始终是放不下的。   “难得的好日子,怎么又说到这个了?”白敏卉不由笑着摇头,随即转移了话题。“聿儿不要紧吧?”   “太医说没有大碍,就是昨夜里有些着凉了。”白皓博庆幸儿子的身体一直健康,当年薛王妃有孕时他最担心的不是怀的是男是女,而是孩子是不是健康。    ☆、皇帝选妃   “姑姑家里的厨子就是好,做出来的糕点味道确实不错,难怪聿儿回去都说姑祖母家里的糕点最好吃。”白皓博捏着一块如意糕说道。糕点精致小巧,每块不过两口就没了。   “不过是最平常的糕点,再好还能比得过御食间的御厨不成,不过是孩子觉着新鲜罢了。”白敏卉好笑道,“你要是在真觉着我这的厨子好,一会儿就让他跟你回府去得了。”   长公主府的厨子自小是在南方长大了,这些年倒是被这边的菜式都学会了,但每每做糕点还是南方口味的多些。长公主府里用的糕点大部分都是由专门的糕点师傅做的,这厨子也不过是偶尔做一次给主子尝个新鲜。   白皓博笑着端起茶杯,不说话了。天下间什么好吃的他没吃过,确实也就是吃个新鲜,毕竟每个厨子的手艺都不一样。   “我在京郊有个庄子,虽然不怎么大,这时候景致倒该是最好的时候,你若是真觉着待在京城里憋闷,不妨带聿儿他们母子去庄子上散散心。”白敏卉见白皓博神色有些恹恹的,便开口对他说道。   “姑姑说好一定是差不了,我回去跟倩云商量一下。”白皓博一听就动了心思。倩云正是薛王妃的闺名。   “你们商量好,若是想什么时候去,派人通知我一声就行,我也好让庄子那边准备着。”白敏卉听了点点头。   白皓博从前做皇帝都时候每日也是有数不完的事做,乍一从皇位上退下来,自然是觉着轻松自在,只是过了那一阵子,就开始觉着整日这么待着有些憋闷了。这也是人之常情,怕是要过好一段时间才能适应了。   白皓博回府后果然与薛王妃商量了,薛王妃自然也是同意的,便定下了十日后动身去郊外的庄子上住些日子。   等到白敏卉得了通知,便也派人去了庄子上让庄子上的管事准备着。   白敏卉如今的日子也是越来越像大乾朝那些官宦家的夫人了,远离了朝廷里那些纷纷扰扰的事,总算回归的后宅的家长里短上。   只是,上一世她还未来得及过生这样的日子便身死命陨,如今却是有许多要学习的东西。这样一来,日子倒也过得忙忙碌碌的,只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时间觉着日子无聊。毕竟她除了打理府中的事务,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更是需要时常进宫去请安。   这日,白敏卉一早等叶鸿飞出门去了兵部,文睿也去了书院,便乘坐马车去了皇宫。婉欣昨日里被叶二太太派人接过去,怕是要住上几日,今日就白敏卉独自进宫了。   到了福寿宫时刚赶上姚皇后给太皇太后请完安要回去,姚皇后见白敏卉来了,自然是要留下一起说会儿话的。   待了能有两刻钟,两人见太皇太后有些困倦,便告辞出来。皇后回了自己的宫中,白敏卉则是转道又去了薛太后那里。   “这些日子不少大臣都在上折子让皇上选妃,咱们皇家这几代确实是人丁单薄了些,我瞧着皇后是有些不愿意,只是她和皇上大婚的时日也不短了,一直也没消息,也就不好开口反对。”薛太后说道。   白敏卉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这是没什么稀奇的,白皓博那时候也是有不少大臣提出要广选妃子的,只是白皓博的皇后是嫡亲的表妹,那是自小的情分,他便一直以身体为由推脱着,后来皇后产下了白疏聿,大臣们也就不敢轻易提这事了。   古往今来的皇帝都是三宫六院,只是皇帝的后宫却是跟前朝息息相关的,那些入了后宫的女子许多人身上都有着错综的利益牵扯。所以说,皇帝选妃并不是完全凭着个人喜好的。   “罢了,我知道你是不爱掺和这些事,跟你说了也是为难你。”薛太后跟这小姑子也不是认识一两日了,一瞧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是不想参与这件事。   白敏卉微微一笑,对薛太后说道:“依我看皇嫂也别去管这些个事了,如今宫里的事都交给了皇后,皇嫂要是过问的多了,怕是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不舒服的。再说,这选妃乃是乃是大事,皇后不管是乐意还是不乐意,最后还是得皇上来定。所以说啊,皇嫂何必做那恶人。”   “妹妹这话倒是说进我心里去了,皇后毕竟不比倩云,我也不好管的太多。”薛太后有些感慨地叹息一声。   从前的薛皇后那是她娘家嫡亲的侄女,自然是事事都依顺这她这婆婆的,只是如今这位姚皇后却是不同了,她若是管的多了,怕是婆媳之间就要生出嫌隙来。何况是这为皇帝选妃的事,她若是插手了,难免会落下埋怨。   白敏卉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此时见薛太后明白也就放下心。这事按说不该由她来说,若是太皇太后说倒是更合适些,只是她不想让太皇太后为这些琐事烦心。她这些年插手插言宫里的事也是太多了,索性也不差这一件了。   “皓博他们一家子到庄子上去也是住了有十来日,我看也是快要回来了吧?”白敏卉端着茶水轻啜一口,转移了话题。有些话说的太多反倒不好了,过犹不及。   薛太后点点头。“是啊。说起皓博,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他去庄子上之前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我听他的意思像是有着书的打算。”   白敏卉闻言一愣,抬头看着薛太后。   就听薛太后继续道:“我问了皇上,说是也听他说起过。”   “他若是真有这个心思,也没什么不好的,我瞧他的身子倒是还好,只要不是太累,应该也不会有事。何况,他这些年难得他有件想做的事,也省得他总想着往外面跑。”白敏卉微微一笑说。   他们这些人可是都记得,白皓博小时候就说长大以后想要去游历天下,如今他变成了个闲散王爷,怕是这心思又冒出来了。    ☆、秀女入京   果然,又过了六七日,白皓博便带着妻子儿子从庄子上回来了。   回京城的当日自然是要进宫请安的,这些日子还不知道宫里的太皇太后和薛太后怎么惦记着呢。又过了两日,白皓博便带着白疏聿来长公主府了。   这日叶文睿正好书院放假,也在家里,便和叶婉欣一起带着小表弟到院子里玩去了。   待丫鬟奉上茶水,白皓博便说明了今日的来意,却是冲着长公主府书房里那些书籍来的。要知道,长公主府内的藏书不说是在京城,怕是在整个大乾朝也是数一数二的。白敏卉从小就喜欢收藏书籍,尤其是那些孤本、绝本,就是皇家藏书的琅环阁也比不过她。   白敏卉听了却是诧异,之前就从薛太后那里听说白皓博有着书的意思,她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不想他今日竟然是上门了。   “我前几日入宫就听你母后说你有着书的打算,原本以为你只是说说,不想竟然是真事。”   白皓博却是笑得有些赧然,回答道:“姑姑就别笑话我了,我的这点墨水哪里就真能着书了?”   “那你来我这找书是......”白敏卉不明白了。   之前她未将白皓博着书的事当真也是因为知道,白皓博自小学的多是些为君之道、驭人之术,他的学问不是不好,只是真要着书怕是不够的。何况,多少专心学问的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写出一本书来。   “姑姑也知道我从小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游历天下,看遍名山大川,如今虽然是有时间,只是我这身体,这辈子怕也是不能真的去外面走走了。”白皓博说这话时有些自嘲的一笑,“这些日子我在府里也看了不少闲书,尤其是那些古人留下来的游记之类的。”   “可是看到了前朝的《蔚山先生游记》?”闻弦音知雅意,白敏卉笑问。   “正是。”白皓博笑着点头。   说起这《蔚山先生游记》确实是有些来历的。据传,《蔚山先生游记》成书于前朝初年,作者是一位自号为蔚山先生的读书人。说是游记,但并不是他游历天下所写的,而是他综合了数本游记而成书。据传当时为读书人所不齿,认为他坏了读书人的风气。还是到了近些年才被人认可。   “莫非你是想写一本《闲逸王游记》?”白敏卉这时候是真感兴趣了。   “那倒是还没想好。只是我自己走不出去,若真是写这样一本书,翻上个几十上百本这样的书,大乾山河怕也就在脑中了。”   白敏卉只是点头,这话还真是不好接,她也真说不出安慰侄子的话来。姑侄两个,一时间竟然有些相对无言。   白皓博能找到感兴趣的事做,白敏卉自然不会反对,并说了长公主府里的藏书随便白皓博取用。就是白皓远听说了,也说琅环阁里的书他用到的可以随时带出宫去。于是,自决定的那日,白皓博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对白皓博的举动,薛王妃也是全力支持着,不管是用人,还是要用到钱财,都是大方。为此,她还特意亲自回了娘家一趟。   于是,第二日开始,薛家一连三天都有马车往返于薛府和闲逸王府,几乎将薛家百多年的藏书都搬到了王府里。   白敏卉在府里就听说哪家哪家于哪日又往闲逸王府送了什么书的消息。   叶婉欣有一日便笑着对白敏卉说道:“将来等表哥的书一印出来,便是冲着如今的动静,怕是就有好些人要买来看的。那些送到王府的书,人家也不好要回去,王府的藏书怕是要超过母亲了。”   白敏卉于是笑着回道:“前几日你表嫂来时就说现如今已经发愁没有地方放书了,府里已经占了好几个院子了。我看啊,即便将来你表哥的这书不成,单单是这惊人的藏书量,就足够他在青史留名了。”   白敏卉这话虽然是玩笑,却也是实情。天下间再难有哪个人能有如此惊人的囤书行为了,尤其这人还是做过皇帝的,光是这一点,白皓博便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后来的事也确实如白敏卉预料的,五年后白皓博所着的《闲逸游记》成书刊印的时候,就曾经引起了天下人的关注。售卖的那日,据说京城的书肆门口排队的人足有好几里地。好些人更是打算买来传家,毕竟子孙后代再难遇上这样的稀奇事了。   而这五年间白皓博搜集的书籍也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量,最后王府里实在没有闲置的院子来放,只好买了隔壁一家的宅院来作为书库。那家的主人也是个有趣的,知道王爷是要买回去放书的,笑说这是千古难遇的雅事,硬是只肯收了三成的钱,没过两天就搬走了。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这时候还没有人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白皓博忙开了,只是跟他一样忙碌的人京城里可是大有人在,因为皇帝要选妃了。   不管姚皇后心里是怎么想的,最后为皇帝选妃的事是她开口向白皓远提出来的。没人知道她当时是个什么心情,只是白敏卉还是在进宫的时候听说,皇后这些日子心情不大好,动不动就爱发火。   这次却是小规模的选秀,参选的都是公卿百官以及各地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嫡女,年龄限定在十四岁到十九岁之间。参选的女子容貌自然不必说了,就是德行、才艺也都得是数一数二的。   饶是参选条件严格,到最后确定的人选也有六十三人之多。   随着各地秀女陆续到达京城,整个京城都热闹起来。   说起来也不奇怪,虽然这次没有民间女子参选,也同样引人注意,盖因之前白皓博在位的多年间一直未曾纳妃的缘故。这样算下来,京城里的人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了。   因秀女没都是从各地而来,因路程、出发日期不同,到达的时间也不一样,先到达京城的秀女便有朝廷统一安排住在驿站。那里早就已经安排妥当,也有专门的官员负责。等到所有的秀女都到齐了,再一起安排入宫。   在这之后,选秀正式开始了。    ☆、选秀(一)   京城里本就是天下间最热闹的地方,每天都不知道要有多少新鲜事,只是最近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皇宫。虽然说皇家的事跟他们这些平常百姓没什么关系,但这丝毫阻挡不了他们看热闹的兴致。   这年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百姓们不光能吃饱穿暖,兜里还能攒下两个余钱,于是日子就有些无聊了,要是再没有点茶余饭后的新鲜事,那日子岂不是少了滋味?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可是远远没有巍巍皇宫里的事吸引人。   在万众期待中,最后的一位参选秀女也终于到了京城,并被安排着住进了驿馆。于是,在休息了两日后,所有的秀女都收拾东西,四人同乘一马车向着宫门而去。而那些自家中跟谁来服侍的人却是不能一起进宫的就是贴身的丫鬟也不行,要么各回各家,要么就只能去找个住的地方一直等到选秀结果出来。   自然,这马车也不是胡乱坐的,谁跟谁同乘一车,哪辆马车走在前,哪辆随后,那都是有说道的,也是出发之前就有人安排好的。入宫后她们都要统一住在翠微宫中,那是特意为待选秀女腾出来的一处宫室,这里离朝阳宫最远,也是为了避嫌的意思。   到了翠微宫,秀女们三人分住一室,各有一名宫女伺候,选秀结束之前的日常用度都由皇后派下的四位嬷嬷安排发放。选秀正式开始之前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要教导她们宫中的规矩礼仪,这半个月据说也是最难熬过去的。   当马车缓缓进了第三道宫门,马车里六十三位待选秀女的心都提了起来,更是不约而同的暗暗吸了口气。这提起的心在选秀结束之前都落不下来。   行在最前头的那辆马车上坐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她穿着浅绿色银纹百蝶穿花的衣裙,头上珠翠耀眼,瞧脸上更是艳色逼人。她正是姚家二房的嫡长女姚采荷,也就是姚皇后的嫡亲堂妹。   从古至今,不说是堂姐妹,就是亲姐妹一同为妃的也大有人在,只是当这个姚采荷的名字出现在秀女名单上时还是让很多人感到意外。   按说姚皇后与当今圣上大婚不久,也很是得皇上敬重,皇后又有贤名,此时根本不需要娘家再出一位妃子来固宠。以姚家的家世地位,这姚采荷一个妃位是跑不掉的,就是为着皇后的面子也不能让她位份太低就是了。说白了,此时要采荷入宫非但不能为姚皇后固宠,反而更像是争宠的意思了。   姚采荷坐在马车里,并不与同车的另外几个秀女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被凤仙花汁涂得红艳艳的指甲。此时,她也如同别人一般为自己的命运担忧,但更多的却是对巍峨宫墙内的向往期盼。   她与堂姐姚采莲年纪相差三岁,从还在襁褓中就被比较着,直到姚采莲入宫封后。她样样不比姚采莲差,论起容貌甚至更胜一筹,却平白矮了几头。此番父母用尽了办法为她争来了秀女的名额,却也是就此与大房的安国公府决裂了。因此,她已经是只有一条路了,不争也得争。   等到了翠微宫里才知道,每个人的住处是早就分配好的。自然,能分到一个好住处的是兴奋不已,若是不如意,也只能忍着,没人敢出声的。若是平日里,这些官宦小姐之间真真假假的还会谦让一番,此时却不会,这不光是关系着自己和家族的脸面,更甚至会影响自己一生的命运。跟什么人住在一个屋子里,那可是有大学问的。   姚采荷被分到和两个外地来的秀女住在一处,屋子的位置不明不暗,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姚采荷暗地里咬咬牙,心里知道这怕是因为之前就有皇后跟那些嬷嬷发过话了。如今,二房已经与大房撕破脸了,皇后要不是顾忌着脸面和名声,还不知道背地里怎么给她下绊子呢。   自第二日开始,为期半个月的规矩礼仪学习就开始了。都是官宦世家出身的大家闺秀,这些东西都是平日里就必须学的,只是宫里的要求更严格些,还更多要学习的就是宫内的忌讳等等了。   不知道是姚皇后故意的还是这批秀女倒霉,负责教导的几个嬷嬷都是出奇的严厉苛刻,那是一点儿情面都不讲的。   不过七八日过去,就有五个秀女相继病倒,虽然都不是大病,但病在这个时候那就是犯了大忌讳的事,参选已经是不可能的事,被相继送出宫去了。   留下来的人更是事事小心,时时小心。   等到白敏卉入宫给太皇太后请安时,就听说加上之前的五个,已经有九个人相继被送出宫去,翠微宫内待选的秀女此时还剩五十四人。   白敏卉听了微微叹息一声。“这皇宫里以后怕是不平静了。”   “这池子水已经静了几十年了,也是时候该有人搅一搅了。”太皇太后的头发已经花白大半,手里捻动着紫檀佛珠,看着白敏卉说道。   她在皇宫里已经生活的大半辈子,年轻的时候也是经历了太多的后宫争宠,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翠微宫里的那点儿事自然是瞒不过她的慧眼。只是,她已经久不管事,前面还有皇后,再不济还有薛太后,再说还没闹到那个份上,她是不可能去管的。   “说起来先帝和博儿在位时都没有选秀,怕是好些人就都忘了,咱们皇家不是那么好算计的。”太皇太后面色冷沉着道。   “只要不闹到母后这来,您就当不知道吧,左右这后宫是皇后该管的,皇后要是爱惜面子管不了,还有皇上在,要是皇上连后宫的事都处理不了,他这个皇帝也就不用做了。”   白敏卉想着姚皇后还不至于那么没有脑子,这凤印在手里还没捂热乎呢,要是她连这样的小事都摆不平,那她是不介意给皇上换一个皇后。    ☆、选秀(二)   “依我说,既然皇嫂都没开口,您也千万别跟皇后说什么话,我倒是想先看看这皇后是想怎么处理这事。”都说知母莫如女,白敏卉看着太皇太后的神色就知道她的心思,便直接开口说道。   “罢了,我都已经是这般岁数,也懒得管他们这些闲事,就算是想管又能管得了几天呢?没得落人心里埋怨。”太皇太后叹息道。   白敏卉听了太皇太后这话,就是噗呲一笑,说道:“您老人家啊,有那时间倒不如养养花草,让那些该烦心的人去烦就是了。”   “你也就是嘴硬。”太皇太后索性便不说了。   母女两个在这事情上倒是有了共识,至少此时不是他们该插手的时候,还是想看看皇后会怎么处理再说。姚皇后身为后宫之主,若是连这件事也处理不好,那就太说不过去了。是人都有私心,只是身在这样的位置,就得能够把那份私心压下去,至少不能为着自己的私下不顾大局。   这之后的几天又陆续有两个秀女出了事,一个是吃错了东西拉肚子,一个则是崴了脚。虽然都不是很严重,也不至于影响参选,只是这些秀女哪里不是小心翼翼,再加上之前已经出了不少事,平时更是加了小心,若还说成是意外,那是没人信的。   一时间,宫中议论纷纷,那些秀女更是人人自危。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姚皇后就是再想装着不知道也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姚皇后安排自己亲信的几个嬷嬷在翠微宫里进行了一番彻查,可说是大张旗鼓、声势做足了。最后的调查结果也很快就出来了,造成多名秀女退出选秀的幕后黑手都指向了一位并州的秀女和一位齐州的秀女。   事发后,这两名秀女也供认不讳,承认是嫉妒另外几名秀女才貌胜过自己,这才在暗中动了手脚。   宫中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是不可能瞒得住的,早就传了出去。安国公姚靖达的夫人,也就是姚皇后的生母得了消息,第二日便急匆匆的递了牌子进宫来见姚皇后了。   待摒退了左右伺候的宫女和内侍,大殿里边便只剩下姚皇后和安国公夫人曲氏。   安国公夫人觉着即便是已经成为了皇后,毕竟也还是自己的女儿,索性也不藏着掖着,就直接开口问了。   “皇后这事情处置的有些欠妥,便是连我这在宫外的人听说了,都觉着事情不简单,何况宫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一样。”安国公夫人皱着眉头,对女儿说道。   “即便是有人心里有所怀疑,只要没人深究又能如何?”姚皇后轻啜了一口茶水,将茶杯放到了桌上。   “左右二房跟咱们国公府也已经撕破脸了,就是把二房那丫头交出去,我料想皇上和太后也不至于为难你,你又何必帮她遮掩呢?”安国公夫人只要一想到二房送姚采荷进宫跟自己女儿争宠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的想着再见到那丫头必定要好好收拾一番才能解气。   “我倒不是为着她,只是她毕竟是姚家人,外边的人到时候说的还是咱们姚家的不是。她的那点子手段我还不放在眼里,早晚有办法收拾她就是了,倒不必急于一时。”姚皇后凤目微眯,声音冷沉。   有些话姚皇后这时候却是没有对安国公夫人说的。那姚采荷虽然也有些手段,但是在这宫里也没有人手可用,不过是仗着手中的银钱,才收买了两个贪财的小宫女。只是,两个小宫女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下这么大的事。这却是她之前在暗中授意管事的几个嬷嬷,在暗中做了推手的缘故了。   只是这件事她是不想跟安国公夫人说的,不说母亲,就是她自己其实也是知道这事做的太过冒险了。   母女两个说着话的时候,就听见在殿外伺候的宫女和内侍齐齐唤了一声“参见太后娘娘”。   安国公母女二人俱是一惊,匆忙站起身来,刚要走到殿外迎接,却见薛太后已经迈步走入殿中来。   待薛太后坐定,安国公夫人和姚皇后便向薛太后请安,自有宫女恭敬的奉上了热茶。   薛太后坐在主位上,并不似往常一般面上带着笑意,目光在安国公夫人和姚皇后的脸上扫过。只是这样淡淡的目光,却让母女两个周身发凉。   安国公夫人轻咳一声,微微欠身道:“臣妇方才还想着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只是想着这时候娘娘许是在午睡,便没敢去打扰娘娘的清净。”   “哦?国公夫人这是太过客气了,难得进宫一次,想来你和皇后定然是有许多话想说。”薛太后瞥一眼姚皇后,微微一笑,道:“按说国公夫人难得进宫一趟,我是不该打扰你们母女相聚的,只是国公夫人难得进宫一趟,我也是有些话想与你说说的。”   “不敢不敢,臣妇听太后娘娘教诲。”听薛太后这样说,安国公夫人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夫人想必也是清楚,当初太皇太后和我从众多的闺秀中选中皇后,除了因为皇后品貌出众,更多的是就是看中的安国公的家风严谨,想着贵府里教导出来的小姐必定是人品贵重,能够为皇上主持好后宫,让皇上没有后顾之忧。”   不说安国公夫人,就是姚皇后听了薛太后这话也是倒抽一口凉气。这话明明白白就是说今日这是冲着皇后来的了。   “母后,臣媳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尽管说就是了......”姚皇后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平日里薛太后对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这还是第一次对她摆脸色,让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旁的也不多说,今天我就想问你一句,你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听姚皇后这样说,薛太后定定的看着皇后问道。   “母后恕罪......”姚皇后赶忙跪倒,向薛太后请罪。   “看来你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既然如此,我也就把话挑明了,皇后乃是后宫之主,要做的就是给皇上管好后院,可若是管不好,那就不配为后。”   薛太后的一句话惊得安国公夫人差点厥过去。    ☆、选秀(三)   薛太后低头看着跪倒在面前的小儿媳,目光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你且说一说,你觉着自己错在何处了?”   “母后......”姚皇后却是低垂着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哪句。   “我瞧你的样子,似乎还是有些糊涂,正好今日安国公夫人也在这里,索性我就把话说的清楚些。”薛太后抬抬手,示意让姚皇后起身。她不是那等刻薄的婆婆何况安国公夫人还在这里,她总要留几分情面。   姚皇后起身后,便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从古至今,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手段,不过是高明不高明,就是前些年先帝在位时,后宫里虽然没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明争暗斗的事也从来没断过,只是都没摆到桌面上。”薛太后话里面所说的先帝指的却是白文轩了。   “从前选秀时也每每会有秀女因为各种事退出,只是这次是皇上第一次选秀,却和从前所有的选秀都不同。”薛太后直盯着姚皇后的眼睛,道:“皇上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天下人都知道,便是现在谁也不能说皇上的大位就坐稳了。说是选秀,可明眼人一看秀女的名单就能看得出这选秀是冲着这些秀女背后的各方势力。”   薛太后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安国公夫人又不是个蠢笨的,自然猜出来必定是皇后在选秀这事上动了手脚无疑。她就想着这位太后平日都是不管事的,突然如此一定是有什么缘故,却原来真是自己的女儿闯了祸。   “你在背后推手之前难道就没想过,那些受牵连的秀女家里若是不肯吃这暗亏,一旦闹将起来,皇上是要怎么处置你姚家?”薛太后这话却是对着安国公夫人说的了。   “太后娘娘,二房的女儿参选是背着国公爷和臣妇的,待我们得了消息已经是不能阻拦的。”安国公夫人咬咬牙,又道:“这事确实是皇后的错,也是臣妇没有教好她,求太后娘娘看着她年纪尚幼的份上,便绕过她这次,过后您怎么罚她都好。”   听到母亲开口为自己求情,姚皇后流着泪又跪倒在薛太后面前。“母后,是儿媳昏了头,母后怎么罚儿媳都没有怨言,求母后想个法子,千万不能牵扯到皇上啊......”   薛太后暗暗叹了口气,总算还不是太蠢,不然她真是要后悔给皇上选了这么一位皇后了。今日里她已然是将话说得这般直白,那也是因为平日里她行事都还算是妥当,今日之前处处也算是让她这做婆婆的满意了。   今日她特意挑了安国公夫人在场的时候来说这些话,也是想着皇后即便是点头认错,怕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服气的,有安国公夫人在,过后也能提点一些。毕竟是亲生的母女,安国公夫人的话皇后怕更能听进去。   “只此一次,若是再有下一次,来说这话的是皇上了,皇后切记。”   听了薛太后这带着严重警告意味的话,姚皇后自然是忙一迭声的应承着。   薛太后说完了想说的话便回宫去了,安国公夫人却是又过了两个时辰才出的宫。不用说,她这两个时辰是好一顿训斥皇后了。   薛太后既然插手了这事,自然是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先是姚家二房的女儿姚采荷被遣送回了姚家,姚家二老爷兵部员外郎姚靖封被指教女不严,官降两级,二夫人方氏也被太后下懿旨斥责。   就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宫中又处置了一批嬷嬷、宫女,几乎都是这段时间在翠微宫伺候过的人。就连皇后也被太后罚在宫中禁足一个月,宫中一应事务在此期间都交由太后处置。   太后这一番动作下来,原本受了冤屈有些蠢蠢欲动想讨个说法的秀女家里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一时间都老实下来。暗叹一声,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尤其是太后一连串的赏赐下来后,那些人家是再没话可说了。   不管如何,这一场因选秀而掀起的风波算是过去了。只是结果大大出乎了一些人的预料和期望罢了。   尽管出了这些事,选秀还是得继续进行,至于有多少人受到了之前发生事情的影响就不得而知了。   先是要经过初选,之后是复选,最后经过了复选的秀女才由皇帝亲选。所以说,最后得见天颜的秀女并没有多少。此番原本就只是小规模的一次选秀,比起往些年的参选人数就不值一提了,而此次最后经过复选的秀女也只有十六人。除了容貌、才艺,自然品性、门第也是重要的选拔标准。   落选的秀女是何种心情,都只得随着宫人离开翠微宫,家在京城的自是回家,外地的秀女则是陆续离开京城,返回家乡去了。而剩下的十六名秀女则是继续留在宫中等候皇上的亲选。   只是这时就能明显感觉到伺候的那些宫人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比起从前来谦恭殷勤了不少。宫里的人自有一套生存法则,谁也不知道哪位秀女就会得了皇上的恩宠,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自然是要留个好印象的。   之前发生的事情白皓远自然也是知道的,他本就对这次选秀没放多大的心思,如今更是兴趣缺缺了。   白皓远只留下了五个秀女,其中三个都是外地进京参选的刺史之女,被册封为婕妤。还有一个是京中黔国公的嫡长女,另一个是远在下襄州的襄州侯的第三女,这两个因为出身高些,便被直接册封为淑仪。   等皇帝最后亲选的结果出来,姚皇后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是真担心皇上因为生气之前的事而直接封个妃子出来,那就是直接让她没脸了。   不管怎么说,皇后的心情忽然之间好了起来,直接的结果就是对着几个新晋的嫔妃也是和颜悦色,让本来胆战心惊的几个人很是意外了一把。就连准备的宫室也是大方不少,还破例的多赐下了几个伺候的宫人。   薛太后在宫中听说倒是稍稍放心,看着这皇后也不是那么笨,这是变相的在讨好皇上了。经过她这番动作,怕是皇上之前就算是有些气也能消得差不多。   薛太后不得不又一次在心里感叹,果然是婆媳关系不好处理,想想大儿媳是自己嫡亲的侄女,这事若是发生在大儿媳身上,又哪里用得着这么费劲。    ☆、周家请帖   白敏卉对于选秀的结果倒是不大关心的。其实说白了,最后虽然是白皓远亲选出来的那五名嫔妃,但那里面未必就能有一个是白皓远真正看上的。在这点上,白皓远倒是和白皓博有些相似,都不是喜好颜色的人。虽然他和姚皇后的感情没有多亲厚,也许是刚刚登上帝位不久的原因,在这方面还没动什么心思。   如今的白敏卉几乎是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儿女的身上,很有些贤妻良母的意思。   与叶鸿飞成婚的年头实在是不短了,只是前些年叶鸿飞都在边关,夫妻两个几年间也未得见上几面。后来,虽说是叶鸿飞回了京城来,但因着婉欣的事,白敏卉整个人都清冷了不少,再加上还要分心去辅佐皇帝,跟叶鸿飞相处的时间其实也没有多少的。   如今忽然日子就这样清闲下来,白敏卉倒也觉着过去这些年与叶鸿飞的相处委实是有些怪异,不说两个人相处的情形,就是感情说起来也是一般。一时间,白敏卉对叶鸿飞倒是觉着有些亏欠。   于是,她有意弥合,叶鸿飞也不是那等木讷愚笨的,自然也就顺势而为,两个人的感情倒是渐渐好起来。   白敏卉觉着这一世,也就是这段日子最是合她心意,才真正能说是快活。想一想,这些年委实过的太过辛苦,真盼着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才好。   只是,人生里往往就是有那么多的只是,并不会让你什么事都那么顺心就是了。   这日,白敏卉正歪在美人榻上翻看着手里的一本诗集,不时的抬头瞧一瞧桌上。今日桌上放了一只白色的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的大肚花瓶,瓶子里插着几枝红艳艳的梅花。   珍珠和琉璃两个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绣帕子,自然发现了主子这书看得漫不经心,不由得偷偷相视一笑。她们一早就发现今日主子心情特别的好。   这倒也难怪,谁能想到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将军也会做这等折花讨妻子欢心的事?当时她们几个都在屋子里,可是没错过主子那惊讶的神情,继而便是笑逐颜开。她们几个也是在主子身边伺候有不少日子了,倒是鲜少见到主子笑得那般明媚灿烂。   白敏卉也是发现了珍珠和琉璃的小动作,只是她平日里对待这些伺候的人本就和气,再加上今日里又实实在在是因为叶鸿飞的举动而心情很好,因此也就装着没看到罢了。   外间的门拉开,大红色的厚毡门帘子被挑起,环佩迈步走进来,身后跟着拎着食盒的玳瑁,璎珞则正把十二骨的大绸伞收起来放在门口。   珍珠和琉璃两个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一个走过去给环佩打扫身上的落雪,一个则是接过了玳瑁手里的食盒。   环佩脱了外边的衣裳,身上便只穿着一件薄袄,好在屋里烧着好几个炭盆,并不冷。环佩又从珍珠手里拿过食盒,便走进了里间。   “瞧外边的天色怕是今儿个是场大雪。”白敏卉见环佩进来,坐起身看了看外面的灰沉沉的天色,说道。   “可不是,早上还只是飘几个雪粒子,如今倒是越来越大了,看着劲头没有两三个时辰怕是不会停。”环佩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将几样还冒着热气的糕点端出来放在小几上面。   “可吩咐厨下准备些姜汤了?”白敏卉问道。   “奴婢刚刚已经吩咐厨房准备了的,保管将军回来就喝着正好,公主放心就是。”环佩笑着说道。   白敏卉微微点头,环佩办事她自然是放心的。   “公主,武宁侯府的送来的请帖要如何回复?”环佩想起两日前武宁侯府送来的那张请帖来,便向白敏卉问道。   “左右还有三日功夫,且先放着,到时候再说。”白敏卉微微皱眉。她是知道武宁侯周家两个月以前就回到京城了,只是在周家这事上她也实在是算不上参与了。两个月后周家忽热将请帖送到公主府来,这倒是让白敏卉有些觉着奇怪了。   按说,周家即便是认为能回到京城是因为她在皇帝面前提了,想感谢她也该是武宁侯夫人带着谢礼上门来才是正理,如此这般直接下帖子给她,却是在情理上有些个说不通了。   “奴婢也觉着这武宁侯府的请帖来的有些怪异,怕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吧?”环佩听说的关于周家的事不多,毕竟周家离开京城已经好些年了。只是,周家的请帖确实来的有些蹊跷,就是她都觉着不对劲了。   “我倒是真想知道这周家是希望从我这得到什么了。”白敏卉笑笑,倒是难得的有了好奇。如今她已经完全不干预朝廷事,难得的在家里过着相夫教子的贵夫人的日子,还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能让别人惦记的地方了。   “听公主的意思是真要去?”环佩一脸的不赞同,明显是有人要算计公主,按说正是躲着还来不及,偏偏自家公主还要这么配合。   白敏卉笑着捏起一块栗子糕来,漫不经心的说道:“此时的武宁侯府跟当年是比不得的,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权贵,这么些年过去了,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再不复当年的风光。若是没有存着别的心思还罢了,若是真想算计我,就怕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环佩听白敏卉这样说,也就不再拦着了,觉着公主说的也是对,周家真就未必有那个实力。何况,公主虽然把手中的暗卫交出去了,苍鸿大人也不在公主身边,但皇上还是调派了暗卫保护公主和少爷小姐的。倘若周家真的要对公主不利,那无疑是自取灭亡。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下了能有两个多时候时辰,等到大雪停下来的时候,整个京城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这也是这一年里京城下得最大的一场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彻底掉到自己挖的坑里爬不出来了,还遇到作者后台进不去...... ☆、携女赴宴   次日,天刚亮,京城里一些主要街道上厚厚的积雪便已经被清理干净,就是一些小街小巷的,也陆续有专人在打扫着。   作为大乾的国都,那代表的就是大乾朝廷的脸面,自然是时时刻刻都要体体面面的。天子脚下,那么些的京官,若是连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怕是早就被皇帝摘了官帽子了。   自进了腊月,京城里各处都忙碌了起来,尤其是那些大户人家,早早的就为新年开始准备,忙着置办各种年货。更不用说王公贵胄,家家都要准备送人的年礼,自然是不能马虎的。   要不怎么人人都说京城里的生意好做,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在这到处是富人官宦的地方,就是随便扔到街上一块砖头,兴许都能绊倒个四品官。当然,这也就是那么一种说法,当官的出门都是坐轿子的。   长公主府自然也是忙着置办年礼年货,只是大部分的事都交给了环佩,白敏卉需要亲自过问的事就不多了。   自入冬以来,白敏卉也就是偶尔带着儿女入宫,旁的地方倒是哪里都没去。若是前些年还能偶尔去庄子上住些日子,只是最近这一两年太皇太后的年纪毕竟大了,大病倒是没有,只是小病小痛的却是渐渐多了起来,尤其是到了换季的时候。也因为这样,白敏卉便一直留在京城里。   这几天白敏卉倒是也听说有好几家都收到了周家送去的请帖,同样是邀请参加两日后在武宁侯府举办的宴会的。自然,能够受邀的都是些官家女眷。   之前白敏卉已经命人去打听了周家的情况,回报说是武宁侯周世勋如今正好有两个到了适婚年纪的儿子,一个是孙氏所生,一个是妾氏所生。想来这周家是想在借着这次宴会选儿媳。只是,若真是这样简单的目的,也不至于如此隆重,必定还有别的意思在里面。   白敏卉原本还觉着这次宴会可去可不去的,如今倒是越发的有兴趣了,还真是有些好奇这周家举办宴会的目的了。   许是想着叶婉欣渐渐大了,过几年也要开始议亲,加之她性子本就沉静过了,平日里又没什么闺中朋友,白敏卉便想着多带她出去参加些宴会之类的也好。于是,最近这一年多来,白敏卉便时不时的带着女儿出现在一些贵夫人的宴会上。要知道,从前她是极少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的。   待到了腊月初九这一日,天公倒是作美,一早上起来就发现天气很好,也不怎么冷的样子。   过了巳时以后,白敏卉才带着叶婉欣上了马车,乘车前往武宁侯府赴宴。随行的是玳瑁和琉璃,毕竟这些日子府里事多,璎珞和珍珠两个则是留在府里帮着环佩。   大概过了两刻钟便到了武宁侯府门前,自然一早就有人候在外面等着迎接了。   这时候,其他受邀而来的人都已经到了,所有的人等的也就是长公主母女了。白敏卉带着叶婉欣进入武宁侯府正厅时,便见到礼部尚书的夫人温氏、兵部侍郎夫人谢氏、户部侍郎夫人张氏等几位见过的,还有一位秦武伯夫人王氏。   别的几位倒是经常在这样的宴会中见到,只是这位秦武伯夫人却是不常见的,据说是因为身体不大好,平常极少出门的。   众人自然是都向白敏卉行礼问安,过后又是一番客套。   几位夫人都是带了女儿前来赴宴,其中礼部尚书家的女儿章莲月倒是之前与叶婉欣见过两次的,自然也能说得上话。   那位秦武伯夫人王氏倒是直接过来和白敏卉搭话了,这时候她忽然出现在宴会上的原因就不言可喻了,明显就是听说长公主今日会出席宴会才来的。   章莲月拉着叶婉欣坐在大厅的一角,因为旁家的小姐跟叶婉欣不熟悉,倒是都没好意思过来,而是跟各自熟悉的人说着悄悄话。   见此时没有人注意,章莲月便悄悄拉拉叶婉欣的袖子,低声与她说话。“我听说秦武伯又要纳妾了,而且这次要纳的还是位贵妾,前几日为这事秦武伯府闹得不可开交。”   这样的事自然是要避着未出嫁的女孩家说的,只是大概实在是闹的太过厉害,就是不大出门的章莲月都听到了些风声。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秦武伯夫人最近这些时候才会出来走动这么勤快。”章莲月有些神秘兮兮的跟叶婉欣说道。也是因为跟叶婉欣合得来她才敢说这些话,要是旁的什么人,她也是不敢说的,免得被人当成搬弄是非的人。   叶婉欣看看不远处正跟母亲说着话的秦武伯夫人,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瞧着这位秦武伯夫人的年纪也有四十多岁的样子,虽然保养的还不错,只是毕竟年岁在那里摆着,又哪里能跟那些花骨朵儿一样鲜嫩的小姑娘比,老早就失了秦武伯的宠爱。秦武伯又是个喜好颜色的,家中的美妾可说是不少,要不是王氏有两个儿子傍身,娘家也是官宦世家,怕是在府里早就失势了。   只能说章莲月是无意中猜到了真相。   白敏卉的消息自然是极灵通的,虽然没有刻意去打听,但京城里有什么新鲜事也都是先知道的,前些日子秦武伯府闹的那么厉害,她又怎么可能一点风声没听到。此时,秦武伯夫人却是明显存着跟她套近乎的打算,只是显得太过心急了些,让她感觉不大舒服。   白敏卉只是敷衍的应几声,那秦武伯夫人倒好像没有看出她的冷淡似的。   此时,秦武伯夫人王氏心里也是暗暗叫苦,这位长公主果然如传言中的一般,实在是不大好说话,她说了这么许多话,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王氏暗暗咬牙,见左右并没有人注意,便对着白敏卉说了一句话,终于让长公主殿下有了兴趣。   “长公主,您怕是不知道,今儿周家办这宴会就是冲着您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是单细胞动物,最近因为给新文存稿,弄得这文完全找不到感觉了。被自己挖的坑给活埋了,因此决定暂时停一停新文,还是得先把这个完结。呜呜,眼泪都要下来了,为自己的智商捉急 ☆、王氏进言   “夫人这话是从何说起?”白敏卉瞧着秦武伯夫人微微一笑,随手拿起了放在一旁桌上的茶杯。   茶香袅袅,淡黄色的茶水,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王氏轻咳一声,对白敏卉说道:“长公主想是也听说了周家有两个到了成婚年纪的儿子,今日这宴会就是因着这个,至于邀请长公主......”   王氏的话说到这里就打住了,不知道是还没想好下边的话怎么说,还是想着要卖个关子,等着长公主出声询问。   白敏卉闻言微微眯眼,却是不动声色。她是何等聪明的人,一听王氏这么说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不过,她可没打算开口去问,即便是真的被王氏的话勾起了好奇心,她也不可能顺着王氏的心意走。   见长公主神色未动,王氏不由在心里嘀咕起来,这位长公主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她话都说出口了,竟然还如此沉得住气。尽管与自己预期的不同,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若是一开始什么也没说倒还罢了,此时已经是开了头,就没有这么半途而废的道理。何况,她也不相信长公主就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这周家的那位大少爷虽是长子,却是个妾氏生的,平日里武宁侯最疼爱的也是这个庶长子,只是毕竟不是个嫡出的。二少爷听说只比大少爷小一岁,是武宁侯夫人所生,倒是个知道上进的,听人说学问不错,长的也好,是武宁侯夫人的心尖子。”王氏此刻也不管长公主是不是有回应,总要把话说完才行。   “侯夫人似乎......似乎是有意与长公主府联姻......”尽管之前已经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但真到了这时候,王氏这句话说的还是胆战心惊。   虽然王氏刻意的压低了是声音,白敏卉还是听见了,却依然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白敏卉左手端着茶盏,右手捏着茶盖向外拨动着茶水,低头轻啜着茶水。   王氏此时真正是深感无力,就如同用力打出去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叹长公主果真是定力过人。她早就听说长公主对这失而复得的女儿极为宠爱,她原本以为长公主听到有人打她女儿的主意,一个不好就会暴怒失态,却不想长公主竟然这时候还能做到神色不动。   其实时间并没有多长,只是对于此时的王氏来说就显得漫长了,只怕是从没有过的焦躁。终于,就在王氏额头已经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的时候,总算是听到了长公主开口说话。王氏不由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观世音菩萨听到了她在内心里的祈祷,她想着待会儿回府以后一定要去佛堂给菩萨上柱香才好。   “这件事,夫人是从武宁侯府六姨娘那里听来的吧。”   白敏卉终于抬头看向王氏,说出的这一句话却不是在询问她,听语气不过是在才陈述一件事实罢了,平静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情绪。   王氏倒抽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看着就坐在自己对面的长公主,一颗心都因为她这一句话提了起来。   “瞧夫人的神情,想来就是了。”白敏卉放下了手中描绘着雨落荷花图案的茶盏,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只是,这样的笑容在王氏看来就不那么赏心悦目了。   这时候王氏真是额头冒汗了,忙拿起帕子擦汗,也借此低下了头去。她想不到长公主竟然是连这事都知道的。   白敏卉话中所说的武宁侯府的六姨娘,也就是刚才王氏所说的那个为武宁侯生下了庶长子的妾氏。武宁侯的这个妾氏姓朱,因为生得一副好容貌,一直很得武宁侯的欢心,更是先于武宁侯夫人生下了庶长子,便是如今武宁侯妾氏已经有十多个,也没有失去宠爱。   只是,别人都只知道这位朱姨娘是武宁侯的爱妾,却没几个人知道她的来历,毕竟一个侯府妾氏还在贵人遍地的京城里还引不起大家注意。要说起来,这位朱姨娘其实该是姓王的,论起来该是秦武伯夫人王氏未出五服的堂妹。   这事说起来也简单,大户人家子嗣众多,难免总会出那么几个不孝子弟。这朱姨娘的亲娘便是王家某个不孝子弟的外室,这个不孝子弟正是王氏叔祖父的儿子,在家里没是什么地位,自然外室所出的孩子是不可能认祖归宗的,何况还是一个女儿。   王氏张张嘴,却是说不出话。她是有些被长公主的话吓到了,做梦也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会知道这件事,这事她也是在朱姨娘进了武宁侯府以后才听家里人提起的。   随即,王氏便想到,怕是真的低估了长公主的能力了。长公主连王家这种多年前的隐秘都知道,周家的那点子算计怕是也逃不过长公主的眼睛吧?今日自己的这番作为恐怕也是惹了长公主的厌弃了。以后,便是见了长公主也要躲得远些。   见王氏苍白着脸低下头,白敏卉也知道王氏是明白过来了。白敏卉转过头去看叶婉欣,正好看见她和章莲月正向这边走过来,也便起身朝着女儿走过去。她并未再对王氏说什么话,瞧着王氏也是个聪明人,该是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她倒是并不担心。   白敏卉神色如常,叶婉欣自然是不知道方才这一会儿的功夫王氏跟白敏卉说了什么。   “母亲,我和莲月刚听说武宁侯府后院的园子里有一处梅林,这时候正是梅花开得最好的时候,我们能去看看吗?”许是随了白敏卉,叶婉欣也是自小就喜欢花的人。虽然公主府里的梅花开得也是极好,只是她没怎么见过别人家的,自然有些好奇。   白敏卉听了眸光一闪,却是蓦然一笑。   女儿和章莲月到了武宁侯府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若不是有人跟她们说,又怎么会知道这府里有梅林呢?只是这对她们说的人多半就是府里的丫鬟之类的了。   白敏卉微微笑着,说道:“去吧,只是毕竟是别人家,莫失了礼数。”说罢,白敏卉回头示意身后的玳瑁和琉璃也跟着,叶婉欣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是年纪与她相仿的,白敏卉自然不放心。   “母亲放心,女儿知道的。”叶婉欣笑着向白敏卉行了一礼,便拉着章莲月的手出去了。   待叶婉欣和章莲月两个出了大厅,白敏卉面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暗卫护主   目送着叶婉欣和章莲月出了武宁侯府的客厅,白敏卉面上一直带着的浅浅笑意这才收了起来,并且隐隐的罩上了一层寒霜。   虽然之前就已经猜到武宁侯府这次的宴会是存了旁的心思,只是听王氏刚刚说起竟然是在打着自己宝贝女儿的主意,白敏卉还是不可抑制的愤怒了。看来,今日周家是早就安排好要算计婉欣了。   周家倒是仔细,怕是还特意探听了婉欣的喜好,知道她爱花,这才刻意使人引着婉欣去侯府的园子里。不用说,多是要安排一处巧遇的戏码了。白敏卉倒是不担心周家对婉欣用什么太过龌龊的手段,想来他们还没有那样的胆子。   白敏卉对自己的女儿是放心的,婉欣虽然年纪不大,却是比同龄的女孩子都要稳重懂事。更何况,婉欣也不是那等养在深闺不通世事的女孩子,可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就能糊弄的。再加上婉欣和文睿身边也是随时都有暗卫在的,便是周家有什么手段也不用担心。   白敏卉坐在桌边慢悠悠的喝着茶水,王氏却已经是趁着婉欣和白敏卉说话的那会儿功夫就不见了,想来是寻了个借口先走了。当面被长公主揭穿,王氏是不敢在待在这了。   武宁侯夫人孙氏这时候却是走了过来,对着白敏卉福了一礼,便坐到了白敏卉对面的椅子上。她是刚刚送了秦武伯夫人回来。   “今日事情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倒是怠慢长公主殿下了。”孙氏面带笑意的对着白敏卉说道。   “夫人太过客气了。”白敏卉从来不是那等自恃身份的人,即便是心里对周家起了提防之心,脸上也是让人看不出什么来。   两个人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昨日武宁侯特意吩咐孙氏要好好招待长公主,再加上孙氏此时心里也是极为忐忑,生怕出了什么变故。   看时辰离开宴该是还有一会儿功夫,受邀而来的几位夫人、小姐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话,其实也不过是些闲话罢了。   大约过了能有一盏茶的功夫,大厅内的众人就听见外边一阵乱,似乎是站在外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在商量什么事。   果然,片刻后就见一个年纪约在四五十岁的婆子走了进来。瞧那婆子的穿戴打扮都要比寻常的婆子好上不少,想来该是孙氏身边得力的人。   瞧见那婆子急匆匆的奔着孙氏走过来,白敏卉的眸光便是一闪。   孙氏原本正跟白敏卉在说着话,见那婆子急匆匆进来,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里隐隐的生出几分不安来。   那婆子走到近前,先是向着白敏卉施了一礼,便走到孙氏旁边,俯身在孙氏耳边说话。虽然婆子的声音是尽量压低,但因为白敏卉就坐在孙氏旁边,还是听见了那婆子说了一句“二少爷在园子里被打伤了”。   “什么?!”孙氏听了这话就是一惊,一下就站了起来。   按说今日府里邀请的都是各家的女眷,因为避嫌武宁侯和几位少爷都一早就出府去了。只是,孙氏却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儿子周立峰该是寻了由头从学堂回府了的。   孙氏刚要迈步出去,却听到了白敏卉开口询问。   “刚才说的园子是婉欣和章家小姐去的那个园子吗?”   闻言,孙氏的身子就是一僵,方才猛地听到儿子受伤的消息她是太过心急了,竟然忘记了长公主还在这。这下子,想暂时瞒下这事也是没有可能了。   看着长公主跟着武宁侯夫人一起出了正厅,剩下的人互相看看,都是一头的雾水。之前众人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此时却是觉着今日这宴会有点奇怪了,尤其是刚才外面的那一阵骚乱,实在是有些不对劲。   看来今日这宴会有些不同寻常,有人在心里这样想着。   这边,白敏卉跟着孙氏穿过前院,经过一道长长的回廊,便能看见那园子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少爷好好的怎么会受伤的?”孙氏边走边问着那婆子。这时候也顾不得长公主在身边了,何况孙氏也猜想着儿子受伤该是跟叶婉欣有关的。这时候事情若是从自家人口中说出来,或许还更好些,不至于太别动。   “刚才后院的人来报说,二少爷在园子里被叶家小姐带的人打伤了。”那婆子偷偷瞧一眼白敏卉,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继续说道。“具体的老奴也不甚清楚,想来该是二少爷回府以后去了园子里,碰巧遇到了在园子里赏梅的两位小姐,怕是因此生了什么误会,也不知道叶小姐的侍卫怎么就......”   孙氏的脸色变了变,她这才想起确实是疏忽了,竟然没想到叶婉欣身边还有侍卫在。若是早知道,行事起来也该更加谨慎才是。   白敏卉听了那婆子的话没说什么,却是若有所思。婉欣和文睿身边的暗卫真正是隐形存在的,就是她也只是见过那么几回,平时根本不会露面的。因此,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让暗卫觉着威胁到婉欣安全的事,暗卫是不可能出手的。   暗卫出手,想来那周立峰的伤势该是不轻的。   “立峰那孩子也真是,整日脑子里想的就是学问上的事情,怕是忘记今日府上有宴会,这才冲撞了惋惜小姐......”孙氏强笑着对白敏卉说道。这话就是她自己都不信的。只是这时候事情已经出了,她心里也正是乱糟糟的,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来。   见白敏卉并未搭话,孙氏也不好再说什么。事情完全出乎意料,这时候怕是多说多错。   待进了园子,果然看见一大片开得正好的梅林。只是,这时候却是没人有心情去看那枝头的花就是了。   跨过一道月亮门,白敏卉就看见叶婉欣合章莲月两个人披着斗篷站在廊下。瞧着两个人的样子倒不像有事的样子,白敏卉这才暗暗呼了一口气。虽然知道有暗卫在,但她还是担心着的。   “母亲!”   那边,叶婉欣已经迎了过来。    ☆、煞神一怒   “母亲!”   叶婉欣原本正站在廊下跟章莲月说话,瞧见白敏卉过来,也顾不得跟章莲月说一声,便小跑着奔着白敏卉过去。   说起来叶婉欣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方才发生的事虽然说不上让她受到了惊吓,到底心里不安,此时看到母亲过来自然是激动不已的。   “可伤着了吗?”白敏卉也是快走几步到了叶婉欣面前,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的就是好一通打量。即便是知道有暗卫在暗中守护着,婉欣别说是受伤,怕是那周立峰根本都到不得婉欣近前。只是,为人母亲的,不亲眼见到女儿安全是怎么都放不下心的。   “母亲放心,我没事。”叶婉欣笑着搀住白敏卉的胳膊道。   “章家丫头没事吧?”瞧见自家女儿确实没事,白敏卉便转过头去看章莲月。这位章家小姐今日是受了池鱼之灾,若不是跟婉欣在一起,是不会遇上这事的。   章莲月听见长公主问起自己,忙上前几步施礼回话道:“劳长公主惦记了,我没事。”   白敏卉点点头,目光又转向一直站在一旁的玳瑁和琉璃。   “公主,”玳瑁上前回话,“刚才奴婢和琉璃陪着两位小姐到园子里来赏梅,侯府引路的两个丫鬟说是天气寒凉,便要去取手炉来,那两个丫鬟刚离开,奴婢就听见外面有人来。两位小姐就在梅林中,来人说是侯府的二少爷,非要进林子里跟小姐说话,奴婢们自然是要拦着的。”   白敏卉仅仅从玳瑁的这几句话里就听出了个大概,那位武宁侯府的二少爷明显是知道婉欣在园子里,这个时候过来便是为了“邂逅”。只是这场“邂逅”却是早有人安排好的,目的更是不言可喻了。   “怎么动的手?”白敏卉问道。   玳瑁瞧着白敏卉冷沉的脸色忙道:“周家那边有几个小厮跟着,奴婢们拦着不让他们进园子,两位小姐在林子里听见声音往外走,暗卫这才动的手。”   玳瑁也只是大概说了事情的经过,当时侯府的人是硬要往里闯的,甚至开始推搡她和琉璃,这才引得两位小姐出来。如不是这样,暗卫也是不会轻易出手的。他们只是负责叶婉欣的安全,尽量不出现在人前,最后也只是一名暗卫现身,周家的人也都是伤得不重。   “长公主,这怕是有些误会......”武宁侯夫人孙氏踟蹰着上前,她一直就站在白敏卉身后,只是张了半天嘴也插不上话。   白敏卉偏头冷冷的看了孙氏一眼,带着明显怒意的说了一句:“好一个武宁侯府,好一个周家,果然是好家教。”   说完这话,白敏卉便转身迈步往外走。叶婉欣等人自然也是紧跟着出了园子。   孙氏脸色白得吓人,想上前去拦着长公主,此时却是一步都迈不动。   她这时候忽然想起老侯爷来,已经能想到老爷子知道这事之后会是何种反应,就怕是一怒之下连休了她的事都有可能发生。可是这事不是她能担下来的,长公主方才的神情明显是不会善了,惹怒长公主的后果不是她能承担的。   且不说武宁侯夫人孙氏是如何的忐忑不安,单说白敏卉一行人出了后院,便直奔前门,径自离开了武宁侯府。还在大厅里的众位夫人小姐听见动静,抬头看去就见长公主带着几个人快速出了武宁侯府的大门。   众人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方才长公主和武宁侯夫人起急匆匆出去,这时候又直接离了周家,一时间每个人心中都各有猜测。   今日的宴会原本受邀的是章莲月母女二人,只是章夫人前日染了风寒,这才让章莲月一个人过来。白敏卉想着今日是因为自家的事才连累的章莲月受到这番惊吓,便邀章莲月同坐公主府的马车回去。章家的人知道长公主要亲自送自家小姐回去,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便先赶着马车回府去了。   到章家的时候,章夫人自然是好一番感谢。   待回到了公主府,见公主的脸色不好,伺候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公主虽然平日里对待下人和善,可要是发起脾气来也是很吓人的。   别人的不敢问,环佩却是个例外。待环佩知道了在武宁侯府发生的事,一张脸都气得发白了。   虽然之前就在猜想武宁侯府这场宴会是有别的目的,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家竟然是在打自家小姐的注意。这可不就是痴人说梦,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居然也敢肖想叶家的小姐,还敢做下这样的事情。如今,不说长公主会如何,就是等将军回府知道了这事,定然也是饶不过武宁侯的人。   白敏卉越想就是越生气,看来果然是自己平日为人太过和善了,如今竟然有人都敢欺负到自己头上,这是不把自己这个长公主放在眼里了。每个人都有逆鳞,婉欣和文睿就是自己的逆鳞,尤其是女儿婉欣。这事,她是绝不会轻易饶过。   等到了傍晚,叶鸿飞自斌兵部回到公主府。刚一进大门,叶鸿飞就觉着府里的气氛不对,一路上遇到的下人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跟平日府里的气氛完全不同。   而等到叶鸿飞知道了今日在武宁侯府里竟然发生了那么一处闹剧的时候,直气得火冒三丈,当时一掌差点怕碎了一张上好的花梨木桌案。   “看来这些人是真把我叶鸿飞当成立地成佛的菩萨了,这几年是忘记了我这煞□□号,竟然敢算计我的女儿,果真是好胆色......”叶鸿飞铁青着脸色,这几句话都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冷得让听到的人打哆嗦。   瞧着叶鸿飞此时这怒火滔天的样子,白敏卉反倒不那么生气了,反而在心里开始同情周家人了,平白惹上这位煞神,那后果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叶鸿飞早些年就有煞神的称号,那颗不是浪得虚名,别看这几年“修身养性”的日子过得挺好,那是因为没有人惹到他,怕就是因为这样才有人把他当成了拔牙的老虎。    ☆、怒砸侯府      没用等太久,到了第二天一早,叶鸿飞比往常多吃了一碗饭,令得白敏卉和两个孩子频频看他,只他装着没看见。饭后,叶鸿飞便召集了府里的一众侍卫在庭院里集合后,呼呼啦啦二三十人骑马出门去了。   因之前叶鸿飞并未跟白敏卉说过此事,等到白敏卉听得下人回报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出门有一刻钟的时间。   “将军这怕是去武宁侯府了,可要派人去看看?”环佩问道,随便一向也知道将军是干什么去了。   白敏卉抬手揉着太阳穴,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他这是早就想好了,没与我说便是怕我拦着他,此时也不用派人去追了,等派的人出了门他们怕是都已经到了。”   “公主,将军他们就这么去了,不会出什么事吧?”环佩还是很担心,一想起自家驸马爷从前的脾气,怎么都觉着可能要出事。   别人家看家护院的都是些寻常的家丁,有爵位的人家也不过是在府里养些粗懂武艺的护卫,可长公主府里的侍卫却是完全不同的。那几十号人可都是叶鸿飞当初自隆裕关带回来的,个顶个都是跟着他久经沙场的战将,随便指出一个来,那都是一员悍将。何况领头的还是有着“煞神”之称的抚远将军,那杀伤力就不用说了,到了武宁侯府怕是砍瓜切菜一样容易了。   “放心吧,你家将军可不是莽夫,心里有数这呢,出不了大乱子。”白敏卉微微笑道。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叶鸿飞做事向来都极有分寸,今日这也是被武宁侯府气急了才会有此举动,不过多半是带人过去出出气,倒是不至于伤人性命,那样落人口实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将军一日这样到武宁侯府去,过不了多久怕是整个京城的人都该知道了吧?”环佩叹息道。   虽说这事是武宁侯府居心不良要谋算自家小姐,自家小姐也并没有吃亏,武宁侯府最后也偷鸡不成蚀把米,可毕竟这样的事于女儿家的名声有碍,总要被人说闲话的。那些爱嚼舌根子的人即便明面上不敢乱说,私底下怕是也要议论。   白敏卉面上的笑容因环佩的话收敛,不由皱起眉头来。   “昨儿个在武宁侯府的人不少,侯府里还有那么多的下人,即便是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今日怕是早就不是秘密,知道的人少不了。哼,你让人多留意着些,要是听到什么风声,不管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都给我查清楚了。”   “是,公主。”环佩恭声应是。她最是知道自家主子脾性,若是有人说她什么她倒是不在意,只是若是被说闲话的人换成婉欣小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真有哪个不开眼的,公主是绝对饶不了的。   却说叶鸿飞带着一众侍卫纵马直奔武宁侯府而去。便是平日出京狩猎,叶鸿飞也因为顾忌身份不想扰民,从来都是挑那些僻静的路走的,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气急了,径自挑了一条最近的路就过去了。于是,可行而知,一路上有多少百姓都看到了,之后就是议论纷纷,猜想着是哪个活腻的人敢惹了抚远将军,那架势一看就是去寻仇的。   二三十匹马的动静可说是不小了,还不到近处,武宁侯的门房就听见声音开门来看,一冒头就差点吓破了胆子,好在还不是太笨,立马紧闭了大门,连滚带爬的去后边禀报了。   前一天府里发生了那样大的事,自然是不可能瞒过武宁侯周世勋的,待孙氏与他说时气得周世勋头顶冒烟。   之前孙氏言谈间就透露出想与长公主府结亲的意思,周世勋虽然觉着不大可能,却并未出口反对,便是相当于默许了。周家这些年远离京城,如今的光景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从前相比的,若是真能跟长公主攀上亲,再好也没有了。   只是,无论周世勋再怎么也没想道孙氏竟然会这么蠢 ,经过昨日的事,别说与长公主府攀亲,怕是已经彻底结下仇怨了,就不知道长公主会如何对付周家了。长公主那是什么人?算起来已经是历经四朝,更是先后辅佐了三位皇帝上位,那心计和手段又岂是一般人可比的?   周世勋今日告假在家,正苦思对策,昨日已经是狠狠训斥了孙氏,甚至动手打了孙氏两巴掌,这还是成亲多少年来的第一遭。周世勋就是那种惧内的,平时对孙氏是一句重话都不说的,可见是真的被气到不行。只是,他再生气也于事无补。   周世勋正坐在书房里想着怎么去长公主府赔罪的时候,管家便满头大汗的来报说抚远将军带着二三十号人打上门来了。   等到周世勋跑到前院的时候,就见到一群人已经进了大门,正在前院里跟自家的家丁护院对峙着,只是面对着一群凶神恶煞般的侍卫,自己家那些家丁护院就完全不够看了,各个面色青白哆嗦得不成样子。   就见抚远将军叶鸿飞穿着一身玄色锦袍,面沉似水的站在众人之前,脸色冷得绝对能刮下一层寒霜。   “叶将军......”周世勋隔着老远便叫起来,连声音都有些发抖。   “砸!”   看见周世勋远远的跑过来,叶鸿飞立时便对着身后的侍卫命令的道。他方才没动手就是在等着武宁侯出来。   “叶将军,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周世勋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叶鸿飞要让人开砸,吓得连气都不敢喘了。要是任由这些兵痞子在府里一通砸,那他这武宁侯府也就不用要了。   见侍卫们看着自己,叶鸿飞冷哼一声,道:“看什么看,没听到本将军的话吗?砸,看看谁敢拦着,碍事的人直接胳膊打断腿打折,出了人命我到皇上面前请罪!”   一众侍卫轰然应是,随即四散而去,看附近什么顺手便抄起什么,也不管是扫地的扫把,还是靠在墙边的梯子,随手就抄起来一劈两半。于是,这些如狼似虎的侍卫从武宁侯府的前院一路砸开去了。   听着四处乒乒乓乓的声音,尖叫声四起,周世勋面如死灰,几乎要呕出一口血。可是,他是真没有胆子上前去拦着,就听叶鸿飞刚才的那番话,他若是刚上前,保不准真被打死在当场。   此时,周世勋不由有些庆幸,还好昨日连夜便让人送了老侯爷去京郊的别院,若是此时还在府里,一番惊吓过后,怕是直接就过去了。   侍卫们也是有分寸的,倒是没有进住着女眷的后宅,砸的也都是前院、书房等处,便是厨房也没放过。等砸得差不多了,还有两个侍卫似乎是看着武宁侯府的大门不顺眼,把门轴直接给卸了。   叶鸿飞倒也干脆,等一众侍卫砸得差不多了,一挥手带着人就离开了武宁侯府,连看周世勋一眼都没有。   武宁侯周世勋看着被砸得烂七八糟的院子,欲哭无泪。    ☆、孙氏告状   武宁侯周世勋看着被砸得破败不堪的院子,和那些变成了破烂的珍藏的古董,真正是欲哭无泪,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庆幸叶鸿飞放过了侯府的后院,至少今晚一家人还有地方可以睡觉。此时,他越发在心里恼恨孙氏。果然,家有贤妻夫无横祸,都说娶妻当娶贤,自己娶的这就是个搅家精。   要不怎么说男人薄性,从前纵然孙氏有千般万般好,到此时都被忘到了脑后。周世勋却是完全不记得孙氏所为是他默许过的。   孙氏当晚便被送了家庙,什么时候能出来就不好说了。至于周二少爷,虽然只是折了胳膊,可暗卫也是下了狠手的,又是右臂,至少明年的科考是一点指望也没有了。   叶鸿飞出了武宁侯府,感觉气终于顺了一些,要不是顾及周家还有爵位在,他今日倒是真想拆了武宁侯府。心情一好,叶鸿飞便带着二三十的侍卫出了京城,到山上打猎去了。宝贝女儿受了惊吓,猎几只野味也好给她补补身子不是。   等到白敏卉在府中听到消息的时候,差不多整个京城的人也都知道抚远将军带人砸了武宁侯府。毕竟叶鸿飞这一行人太过招摇了些,京城里又最不缺看热闹的人。   等到叶鸿飞回了府,白敏卉倒也没说什么,人家当爹的为女儿出气,她这当娘的只要看着就是了。比起周家做下的那缺德事,叶鸿飞已经算手下留情了。   武宁侯府这头,周世勋想着这事是自己家理亏,对方又是长公主府,也只能认了。好在损失的都是些财物,倒是没有人受伤,已经是万幸了。   只是,周世勋不打算追究,可有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等到了第二天,忽然有宫中派来的内侍传旨说皇上召见的时候,周世勋只觉着眼前一黑。完了,这是长公主和抚远将军不打算放过周家,怕是真要赶尽杀绝了。   来传旨的是个小内侍,周世勋一个鼓囊囊的荷包悄悄塞过去,那小内侍便开了口。只是,得到的答案却是长公主府昨日既无人进宫,也没有送过信。   既然不是长公主府,难不成是御史上了折子?周世勋一头雾水,忐忑不安的进宫去了。   等到进了朝阳宫,就见皇帝白皓轩坐在御案后,下手的位置上正坐着抚远将军叶鸿飞。   周世勋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给白皓轩行了跪拜大礼,刚被准了起身,那边叶鸿飞已经是开口了。   “武宁侯爷好大的派头,真不愧是周家的当家人,果真是有魄力,本将军不过是砸了你周家些东西,你如今倒是恶人先告状了。”叶鸿飞看着周世勋冷笑道。   周世勋被叶鸿飞的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心说明明是将军你来告我的状。   御案后坐着的白皓远原本没打算现在开口,只是瞧着武宁侯的脸色,怕是叶鸿飞再挤兑两句真就能昏过去了。白皓远这也是头一回知道,自己这位冷面姑父竟然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他从前竟然是一点都没发现。   “武宁侯,朕今日招你前来,便是想问一问,今日一早武宁侯夫人递上折子,状告抚远将军仗势皇亲国戚欺凌侯府,可是由你授意?”白皓远盯着周世勋,他现在非常想知道周世勋要如何回答。   听了皇上的问话,武宁侯周世勋如同被雷劈到一般,霎时面无血色,一口老血涌到嗓子眼,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孙氏,竟然是孙氏?!   若是孙氏此时在场,周世勋绝对会马上亲手掐死她。孙家也是宦官世家,怎么就会养出这么个蠢货,明明是自己理亏,还敢告到御前,不知道自己算计的是皇帝的表妹吗?!更不知死活的是,还敢说仗皇家的势,脑子被驴踢了吗?!而这个时候孙氏明明该在家庙,而能帮孙氏的也只有孙氏的哥哥,也就是自己那个在户部做员外郎的大舅哥了。一家子蠢货!   周世勋在心里咒骂着孙家兄妹,稳了稳心神,慌忙跪倒磕头。   “皇上恕罪!日前府中算计叶小姐的事臣事前确实不知,臣回府后已经重罚了孙氏,并将她关入家庙思过,至于孙氏状告抚远将军的事,臣也是此时才知道,求皇上明察啊!”   白皓远听了不由挑挑眉。他原本就想着这武宁侯该不至于如此愚蠢,叶鸿飞砸了侯府便是表明不会继续深究的意思,已经算是放过武宁侯府的意思了。而孙氏的这一状却是将两家的矛盾摆到了明面上,该拉上了皇家,这便是牵涉到皇家颜面的问题了,真正是自寻死路 。   这会儿,白皓远有点同情武宁侯了。   叶鸿飞冷哼一声,武宁侯说事先毫不知情他是怎么都不相信的。他原本也是不想将事情闹大,除了怕闹得沸沸扬扬有损婉欣闺誉在,就是不想让人将此时与皇家扯上关系。如今有人作死,那就与他无关了。   于是,两个时辰以后,宣读圣旨的内侍有一次到了武宁侯府。武宁侯周世勋因治家不严,罚俸三年,其妻孙氏德行不修即日起无家庙清修,其子周立峰其后三年不得科考。   这样的一道圣旨对于武宁侯府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虽是保住了爵位,可离开京城刚想翻身,这一下子就被彻底钉在了地上,再想爬起来却是难比登天了。   圣旨没有提到叶婉欣,可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武宁侯府遭到皇帝下旨惩处,起因便是因为武宁侯夫人算计叶家小姐不成。   经此一事,满京城的人也都知道了,抚远将军究竟有多宠爱这个女儿,就是当今圣上怕也是对这个表妹另眼相看的,不然也不会对武宁侯府处罚的那么重。据说,周老侯爷因为被送到了庄子上,是最后知道的人,等听到消息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当时便昏厥过去,等被救醒过来却是右半边身子都不得动弹了。   不管如何,这么一场风波算是渐渐平息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节快乐!用手机码字果然不适合我,几块月饼也安慰不了我受伤的心 ☆、子嗣问题   等到太皇太后知道这事的时候早就风平浪静了,自然免不了埋怨白皓远一番,不用说也知道定然是白皓远不让人将消息透露给她知道的。为这事太皇太后愣是三天没搭理自己的孙子。最后,还是白皓远没辙,好容易弄来了一盆好花,这才让老太太露出了笑脸来。老小孩不易哄啊。   对贵为天子的孙儿尚且如此,身为女儿的白敏卉自然也是,入宫的时候被太皇太后好一顿埋怨。想到亲亲外孙女受到的委屈,太皇太后便说要让皇帝下旨给婉欣赐个封号,免得将来再有人欺负。   “母后,婉欣还是孩子呢,小小年纪没得折了她的福分。再说,如今便是没有封号,难道就有人敢看轻她不成?”白敏卉笑着道。   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轻哼一声。“行了行了,我还没老糊涂,别跟我说那些场面子话,你是我生的,我难道还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成?为了怕别人说闲话就要委屈我的宝贝孙女,婉欣也是命苦,偏偏摊上你和叶鸿飞这样的爹娘。”   被太皇太后训斥,白敏卉也只是笑笑,并不反驳。太皇太后年纪虽然大了,头脑却清楚得很,一下子就说中了她的心思。   她和叶鸿飞这几年已经是尽量淡出朝廷,便是连她进宫的次数也少了,不过都是存着避嫌的心思。从前都是形势所迫,如今皇上正是年轻体壮,也再不需要她操心了,再掺和就是皇上不疑心他们,那些大臣也是不会答应的。这时候,自然不能再让婉欣惹人眼。   如今的清闲日子是她盼了多少年的,也是从上辈子就做梦都想过的。再等上两年婉欣和文睿便要开始说亲,她就盼着到那时和叶鸿飞两个去游历天下。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跟太皇太后说,不然免不得一顿训斥。   “今儿瞧着母后的脸色不是太好,可是没睡好?”白敏卉见太皇太后抬手揉着眉心,便起身走到太皇太后身后,伸手给她按头。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你说皇上和皇后大婚已是时日不短了,怎么到如今都没个好消息?就是后来进宫的那几个也是没半点喜讯。”   白敏卉一愣,才明白了太皇太后这是在为皇帝的子嗣问题担心了。   “皇上还年轻,如今帝位也稳固,便是晚几年也没什么。”白敏卉笑着说道。   话虽这么说,白敏卉也暗暗皱眉。她是看着白皓远长大的,对白皓远的身体情况再清楚不过。因为白皓博自幼身子就不好,三两日便要诊脉,连带的白皓远也是从小就有诊平安脉的习惯。因此,若是白皓远身体有个小毛病都是瞒不了人的,何况是这样的大事。如此,若是皇后一人未有身孕便还罢了,几个嫔妃都不曾受孕,也确实是有些奇怪。   之前从未想过还不觉着,听太皇太后说了就怎么想怎么觉着不对了。   “我也不过是闲操心,皇上已经不是孩子了。”太皇太后颇为感慨的说道。她已经在这深宫里活了几十年,什么事没见过,有些个事在她看来委实有些可笑的。   “母后您啊,就好好享清福就是了,没得操那么多心,若是觉着闷,就让人把聿儿接进宫里陪您些日子。”婉欣和文睿如今大了,也不好像以前那样常在宫里住了。   “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的确是好些日子没看着我那乖乖曾孙了,他那爹也是,如今整日就忙着他那些宝贝书稿子,怕是都把他这老祖母都忘到天边去了。”一想起白疏聿,太皇太后就又想起白皓博也是好些日子没露面了。自打白皓博开始写书,想见他一面倒是越发的难了。   白敏卉听了太皇太后这略带醋意的话不由失笑。“瞧您这话说的,要是想他了,尽管叫他进宫来看您就是了,难不成他还真敢不来?”   “可算了吧,要是他抱着一堆的书本子来,我还不够生气的呢!”太皇太后说完这话自己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哪有您这样编排自己孙子的?”白敏卉笑道。可见太皇太后对白皓博的怨言是不小了。   白敏卉又陪着太皇太后聊了好一会儿,见太皇太后有些困乏才出了福寿宫。想了想,便拐了个弯去了薛太后那里。从前但凡白敏卉入宫,薛太后必定到的,是月前薛太后病了一场,直至如今也是精神不大好,太皇太后便嘱咐她不用每日过去问安了。   待宫女奉上了热茶,薛太后便打发了殿内的宫人,只留了一个心腹的刘嬷嬷伺候着。   “我瞧着皇嫂的脸色倒是比上次见时好多了。”白敏卉说道。   “倒是比前些日子好些,就是容易乏,总也睡不醒似的,不过是一场风寒,折腾了这么些日子也不好,可见如今真是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薛太后笑着说道。已经是做了祖母的人了,果真是老了。   “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方才母后那也说自己老了。”白敏卉好笑的摇头。   姑嫂两个自来关系便好,这么多年也不见生分,见面也总有话可聊。   不过,白敏卉今日过来却不单单是来探望薛太后的,而是有事跟她商量。   等薛太后听了小姑子的话,也是皱起眉头。这阵子她是少出宫门的,如今竟然太皇太后那里都透出这样的风声来,看来事不小了。既然太皇太后都听到了风声,作为后宫之主的皇后没理由一点反应也没有。   “从前想着姚家门风清正,姚家的女儿总不会差了……” 薛太后微微叹息。如今相处得越久,她对姚皇后就是越发失望,总觉着作为皇后太过小家子气了。薛太后也敲打了两次,现在看来作用不大。   “这事关系到皇上的子嗣,皇嫂还是暗中查查,若是没什么自然是最好,咱们也放心不是?”   薛太后点点头,道:“妹妹放心,我知道了。”    ☆、淑仪小产   薛太后听了白敏卉的话,不由得皱起眉头,一时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从前的薛皇后是她娘家嫡亲的侄女,自然是万事都好说,可这位姚皇后虽然也是她点头的,毕竟跟薛皇后不能比。从来都说是婆媳关系最是难相处,何况又是在皇家,她若是管的太多了,怕是皇后在宫里便没了威信,也怕皇后在心里埋怨她。这两年她是什么事都不管了,因此竟然不知道宫内如今竟是如此境况了。   见了薛太后低头深思,白敏卉便知道她是听进去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这事原本就不是她该管的,只是还是忍不住提了个醒,毕竟白皓远是素来与她近亲的侄儿,这又是事关皇家子嗣的大事。   待离了薛太后的宫殿,白敏卉幽幽叹了一口气。没来由的,心中又升起那样一丝念头,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许是日子便不必过的如此辛苦了吧。   送了白敏卉出去,薛太后便心事重重的坐着,手里端着的茶早就凉了也不自知。   一旁伺候的刘嬷嬷在心里暗暗叹气,看来太后娘娘的清净日子是过到头了。刘嬷嬷一边为薛太后担心,一边又暗暗埋怨自己,果然也是自己这些日子太过松懈了,但凡多留意些宫内各处的动静,也能早些知道。如今竟然是太皇太后都知道了,若是长公主今日不说,太后娘娘怕是真成了宫内最后知道的人了。   “娘娘......”过了片刻,见薛太后还在发愣,刘嬷嬷不得不出声唤道。   薛太后闻声才回过神来,放下了手中一直在握着的茶杯,长长舒了一口气。“长公主的话你刚才也是听见了,这事不好声张,你暗中去查一查,查到什么不对的尽管告诉我,只是务必小心些,别被人看出来。”   “是,娘娘,奴婢知道了。”刘嬷嬷恭敬的应了一声。她跟在薛太后身边已经是有近二十年了,可以说是薛太后最信任的人,自然也最知道薛太后的心思。   薛太后这是想暗中查探,毕竟此时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而且还要顾及皇后的颜面。若是真查处什么倒还罢了,否则一旦大张旗鼓的去查,要是查不出什么来,怕是跟皇后的婆媳关系就再难弥合了。   “这皇宫里从古至今就没有个平静的时候......”薛太后有些疲累的摇头叹道。   皇宫里女人太多,女人多的地方就免不了是是非非,何况这些女人还都是在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又掺杂了太多权势争斗,于是也成为一个暗中充满了各种鬼魅伎俩的地方。   刘嬷嬷在宫中多年,又一直是薛太后的心腹,即便是这两年薛太后不大管事了,但是刘嬷嬷的人脉还是在的,在各宫里总能找出来几个可用的人。   薛太后将此事交给了刘嬷嬷去办,她倒是不怎么着急,这也不是三两日便能查出来的事,不过是找些蛛丝马迹罢了。   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就那般凑巧,这边薛太后刚刚安排人去查,宫里就出了一桩大事,让薛太后尤为震怒。   这日,薛太后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忽然听见动静,一睁眼就见刘嬷嬷脚步匆匆的进来。   薛太后瞧着刘嬷嬷的脸色不对,便皱着问道:“出了什么事?”   “娘娘,刚才有明颜轩的宫女来报,说是......”刘嬷嬷低下头,嗫嚅道:“说是乐淑仪小产了......”   “什么?!”薛太后惊得一下坐起身子,整个脸色都变了。   “说是刚叫了太医,也派人去禀报皇后娘娘了。”刘嬷嬷瞧着薛太后的脸色就知道太后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去明颜轩!”   说起这位住在明颜轩里的乐淑仪,正是当初选秀被白皓远封为淑仪的黔国公的嫡长女,闺名周明颜。这周明颜不但是为绝色的美人,更是位才女,又温柔体贴,若干年后倒是很得白皓远的宠爱,才会将她所住的宫殿改名为明颜轩。   只是,之前从未听到风声说她有孕,这忽然之间就得了小产的消息,却是让薛太后都始料未及。   等薛太后赶到明颜轩的时候,姚皇后已经带着几位太医过来了,就是白皓远也是已经到了,此时正坐在厅内皱着眉头。   “母后......”白皓远和姚皇后忙向薛太后施礼。   薛太后看一眼姚皇后,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又看向白皓远。“皇帝也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都没有消息传出来,怎地忽然就小产了?”   “儿臣最近朝中事多,到后宫的时候就少了,也是刚刚才知道。”白皓远的脸色很不好,要说此时最憋屈的人就是他了。他与姚皇后大婚的至今都一直没有子嗣,便是纳了几位嫔妃也是一直都没有好消息,他自然也是心急的。毕竟,皇家想来都把子嗣当成头等大事。   只是,后宫里好不容易有人受孕,他却根本连高兴的机会都没有,听到了竟然是小产的消息。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心情可想而知。   母子两个正说着话的功夫,那边太医已经是出来了。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淑仪娘娘已经没有大碍,只要好好将养即可。”太医也都是人精,多说多错,能少说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的。   “乐淑仪有孕多久了?又为什么忽然间就会小产?”这时候,薛太后没心情管那么多,便直接问了她最想知道了事情。   “禀太后娘娘,看脉象淑仪娘娘已经是有孕三月整了,淑仪娘娘身子底子好,这时候忽然小产怕是吃错了东西,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又吃错了什么东西导致的,此时怕是也不好查。”   听了这太医的话,薛太后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便是脸色也更冷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坐了好久的车终于回来了,三天假期两天都花在路上了。好容易赶着码完今天的,却上不去后台,从七点一直刷新,要哭死了 ☆、生隙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为了提神喝了太多咖啡,心脏负担太大了,所以......以后再没精神也不敢了。珍爱生命,远离咖啡   白皓远和薛太后这时候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心疼了,那毕竟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竟然就在还没人知道他存在的时候就没了。从古至今,皇宫里不说是没成型的胎儿,就是幼年夭折的孩子也数不胜数,可这宫中几十年都没有过这样的事了。   与薛太后和白皓远不同,姚皇后此时的心情却更是复杂的多。她一直未曾有孕,因此便格外的留意着各宫嫔妃的动静,便是担心着哪个嫔妃先于她生下皇长子来。只是,却想不到乐淑仪竟然能将这事瞒过她这么久,这就是在防备着她这个未有所出的皇后呢。若不是忽然小产,已经过了三月,怕乐淑仪就要找个好日子让太后和皇上知道了。   一想到平日里从来是柔柔弱弱的乐淑仪竟然也有如此精巧的心思,姚皇后便暗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一边暗暗庆幸,一边又在心里咒骂着乐淑仪,果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薛太后听得几位太医的说辞都差不多,不过都是些“好好休养”、“日后不会影响子嗣”的话,便就吩咐明颜轩的人好好伺候着,与白皓远说了一声,便回宫去了。   只是,薛太后走过姚皇后身边时却是又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带着的冷意,一下子叫姚皇后如堕冰窟,周身都泛起一丝冷意。   待回到了自己的寝殿,姚皇后喝了一杯热茶,仍是心神不安,瞧着忙屋子的人就觉着个更烦了,便让大宫女彩蝶将人都赶了出去。   “娘娘,您也是累了,要不去躺一会儿吧?”彩蝶见自家主子始终心神不属,便轻声问道。她是姚皇后从安国公府里带进宫里来的,自小便在姚皇后身边服侍,跟姚皇后的情分非同一般主仆。   “你说,明明是一母所出的亲兄弟,怎么一个就能多少年的守着结发妻子,一个就偏偏要鲜花满院?”姚皇后声音嘶哑的道。   “娘娘!”彩蝶一惊,忙忙低声喝止,明知道殿内没有旁人,仍是极为不安的左右看看。“娘娘万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   姚皇后却是微微苦笑道:“本宫不过是忽然想到闲逸王妃,心生感慨罢了。一样是皇后,你看当初的薛皇后,哪里曾为后宫有诸多嫔妃伤神过,日子还不是过得清清静静,你也看到了刚才太后看本宫的眼神了吧?”   “太后娘娘......怕是怀疑乐淑仪小产跟皇后娘娘您有关系吧?”彩蝶带着几分小心的道。她也是没错过太后的那一眼,让她胆战心惊。薛太后平常时候看着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对姚皇后也一直是和颜悦色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薛太后露出那样的神情。   “不就是怀疑是本宫动的手脚吗?连你都看出来了,别人又怎么会看不出,这宫里的哪个不是人精,不管这事最后查出个什么结果,本宫这黑锅是背定了。”姚皇后轻哼一声。   “娘娘?”听姚皇后这么说,彩蝶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可明明跟娘娘没关系啊,乐淑仪瞒得那么紧,咱们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啊!”   “你以为只有太后在怀疑本宫?怕是整个宫里的人都在怀疑本宫了,就是皇上......”姚皇后摇头叹息,“就算最后查出来不是本宫动了手脚又能如何呢?宫里那么多的人,挣来抢去的还就是皇上的那点子宠爱,失了皇上和太后的信任,本宫这个皇后在这吃人的后宫里怕也就是个摆设了......”   “娘娘......”   彩蝶心里清楚姚皇后说的是对的。宫里的人都是逢高踩低的,最是会看人下菜碟,若是皇后真的不被太后和皇上信任,那在宫里的处境就真的艰难了。何况皇后到如今也没有一儿半女傍身。   “怪只怪本宫一直以来太过自信,更是不听太后的劝告,真的就以为自己是这宫里最聪明的人,却忘了能进到的宫里又有哪一个不是不是聪明人呢?即便是今日没有乐淑仪,明日也会有别的人,不过是早晚不同罢了。”   姚皇后这时候反倒是想的通透了,自己防备这个防备那个,却不想最该防备竟然是平日里瞧着最无害的乐淑仪。若是没有方才薛太后瞧她的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对于乐淑仪的小产她该是心里庆幸的,只是此时却如同心口压了一块大石头。   这一晚,姚皇后彻夜无眠。   各宫的妃嫔得知了乐淑仪小产的消息,可说是心情各有不同,其中同情惋惜者未必没有,只是更多的怕是幸灾乐祸、如释重负。谁都知道若是生下皇长子意味着什么,尤其皇家又是几代子嗣单薄。   且说乐淑仪在明颜轩中休养身体,有专门的太医负责照料,皇上、太后和皇后的赏赐更是不间断的送入明颜轩,一时间宫内所有人关注的目光都投向了明颜轩。   明颜轩里伺候的宫人在出事后各个都是战战兢兢,伺候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那些平日里能接触到乐淑仪入口之物的人,如今正被从祖宗八代的查着呢。宫内的关系本就错综复杂,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无辜受了旁人的连累。   福寿宫里,鬓发斑白的太皇太后听说了乐淑仪有孕三月小产的消息,微微叹息一声。   恍惚间,太皇太后又想起了好些陈年旧事,许是年纪渐渐大了的缘故,便时不时的就会想起过去的事情。后宫倾轧,在这大乾后宫中已经是几十年都没发生过了。   “皇后固然是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只是还不至于就敢对皇上的子嗣下这样的狠手,何况那周家的丫头竟然能瞒到这个时候,可见也是个有心计的,她有孕的消息皇后未必就知道。”太皇太后低头想了片刻,对着薛太后说道。   “我当时也是有些气急了,过后想想也觉着不会是皇后下的手。只是,”薛太后还是有些无奈的摇头,“前次选秀的事我已经是敲打过她了,原本以为她能长长记性,没想到如今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个儿媳妇在她心里自然是不能跟大儿媳比的,毕竟人心从来都是偏的,可这小儿媳也是她点头才选定的,也是看重的。只不过,这小儿媳为人虽然不错,对她这婆婆也尊重,行事却有些小家子气。   若是放在平常人家里倒也没什么,只是作为一国之母就有些欠稳重了。经过上次的事,她心里对小儿媳是有些不喜的。    ☆、闺中闲话   太皇太后平时几乎是不出福寿宫,皇后也不用每天都过来请安,不过是隔三差五的才见上一次,因此对皇后的观感倒是还好,毕竟相处的时间不多。   “这件事务必要彻查到底,不管是查到哪一宫的哪个人,皇上的大位刚刚才算稳固了些,这个时候后宫里不能出乱子,这几代以来咱们皇家子嗣本就单薄,这种戕害子嗣的事更是万万不能姑息。”太皇太后冷着脸说道。   太皇太后年轻的时候大乾后宫里也是不太平,各式各样的手段层出不穷,要不然白文轩也不至于一出生就身子不好。她最痛恨的就是在子嗣上动心思的人,此时若是不严惩那等子居心叵测的人,日后这样的事怕是少不了。   “母后放心,这事我已经安排了人去查,敢在我皇家子嗣上动手脚,伸出哪只抓住我就剁了哪只!”薛太后这次也是下了狠心的。   于是,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大乾后宫里虽然说不上是腥风血雨,但也绝对不宁静就是了。不知道多少人胆战心惊,尤其是那些在明颜轩伺候的人,说不定哪天早晨起来昨日还跟自己站在一起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白敏卉自从知道宫里出了事,也就只进宫了一次,之后的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府里。她对这些事实在是不耐烦,更不想掺和进去。   自从上次出了武宁侯府的那件事之后,白敏卉就很少出去参加各府的宴会了,即便是去也几乎都不带着叶婉欣。这倒不是担心再发生什么事,原本带着婉欣参加这样的宴会也就是想让她多几个相处得来的闺中伙伴,只是京城里的这些大家闺秀能跟婉欣相处得来的还真是不多。好在还有一个章莲月跟婉欣的关系不错,最近更是隔三差五的都会见面。   这日,从早上就下起了小雪,虽然并不大,但看着那势头怕是能下上一小天的。章莲月吃过早饭不久就带了两个贴身的丫鬟,由章府的管家亲自送着来了公主府。那时候,路面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白。   原本是昨日便送信与叶婉欣说好了今日见面的时间的,哪里想到一早上就开始下了雪,只是想着又不好失约,好在天儿不是太冷。章莲月穿了一身厚衣裳,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是出了门。   若是去别的地方,这样的天气出门,章夫人肯定是要拦着的,但到这公主府就不同了,也就没有阻止,让管家亲自送着过来。   尽管章家没有巴结长公主来谋求利益的想法,但能与长公主府处好关系总没有坏处不是。更何况,章莲月自小性子就有些跳脱,往好了说是不拘小节,其实就是有些大大咧咧,让章夫人很是头疼。自认识叶婉欣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慢慢的受了些影响,倒是有了那么几分贞静的意思,于章夫人来说可是意外之喜,倒是希望女儿跟叶婉欣多多相处。   待进了长公主府,章莲月先去想白敏卉请了安,便被玳瑁领着往婉欣房里去了。   章莲月一进门就见窗边摆放着一个大大的绣架,白敏卉正坐在绣架前低头绣着。   婉欣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对着章莲月笑了笑,说道:“你先坐着暖暖身子,等我绣完这几针。”   再有几针她便能绣完最后的一片花瓣,便想着绣完再跟章莲月说话,转头示意丫鬟给章莲月上茶。   章莲月脱了外面的大衣裳,倒是没坐,而是径直走到了婉欣身边,低头去看她在绣什么。却是一副鲤鱼戏莲的绣图,比平常见到的要大上一些,鲤鱼已经绣好了,婉欣在绣的正是最后一片莲瓣,接下来就剩莲叶了,想来已经是绣了一段时间了。   “我什么时候要是能绣出这样的来,我娘定是要去给菩萨上一柱大香的。”想到自己那实在不怎么拿得出手的绣工,章莲月无奈的道。   婉欣正好绣完了最后一针收尾,听了不由笑道:“我也不过是自己喜欢罢了,就花的心思多了些,比起那些绣工好的其实还差得远了。”   “让我坐上一天去绣个帕子倒还勉强可以,这样要绣好些日子的我是碰都不敢碰的。”章莲月见婉欣放下针线,便拉着她一起往桌子那边走。伺候的人都在外间里,屋子里就她和婉欣两个人,她这话说起来倒是一点都不顾忌。   说起来也是听奇怪的,两个人的性子其实完全不同,就是喜好也不一样,却每每都能聊的一起去,不能不说是缘分了。   “我还忘了问你,前几日不是说这两天要去你外祖家吗?”婉欣忽然想起章莲月说过最近要去趟梧州外祖家的,估计要住上一阵子,婉欣原本以为这几日按她该是已经出门了,没想到昨日去接她了她要过府做客的信,自然意外不已。   “快别提了,说起来我就一肚子气!”章莲月撇撇嘴,“上个月我娘接到外祖母的来信,说是想我了,想让我去住一阵子。”   “然后呢,怎么没去?”婉欣笑问,明明是连行礼都收拾好了,忽然又没去倒是有些奇怪了。   “我东西都收拾好了,可谁知道前几天又收到一封小舅舅的信,才知道外祖母哪里是想我了,她老人家是被我大舅母忽悠得动了亲上加亲的心思,想着让我嫁给大表哥呢!我娘气坏了,说什么也不肯让我去了。”提起这事,章莲月也是一肚子郁闷。   “外祖母一直很疼我的,前几年大舅母就有两家结亲的意思,我娘都推说等过几年再说,就是外祖母也是不大同意的,只是这几年大表哥连着两次落榜,外祖母不知怎么就被大舅母说服了。”章莲月叹气,“外祖母从前很疼我的,只是......外孙女毕竟比不得孙子亲近。”   婉欣听章莲月说了事情的始末,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不好妄加评论的。    ☆、闲逸王妃   “我家里的堂姐们都算是晚嫁的,我娘也都是一直说要多留我几年,本来还想着能过几年再为这些事烦心,”章莲月不在意的挥挥手,笑着对叶婉欣说道。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咱们好不容易见面,没得坏了心情不是?”   婉欣见章莲月似乎并没因为这事多烦恼,便莞尔一笑。这倒是得益于她的性子了,若是旁的人怕不知道要怎么伤心呢,也就章莲月这样的性情才能当成玩笑一样的说给别人听。   章莲月漫不经心的举目打量着婉欣的闺房,忽然就瞧见了桌上放着的那只淡青色的梅瓶,瓶子倒是没什么出奇,只是里面插着的几枝白梅花十分惹眼。   “我就说怎么一进你这屋子就闻到一股子香味,原来是这花的味儿!”章莲月蹦跳着到了桌边,伸手便掐下了一朵花儿来,凑到鼻子下面闻着淡淡的梅花香气。   “这是早上刚折的,我又不大喜欢闻着那些香料的味道,我家后院里倒是有一片梅林,正好就叫人每天折几枝回来插瓶,大冬天的也难得能看到点生气。”婉欣笑着对章莲月说道。   这一点上她倒是跟白敏卉很像,都不大喜欢用那些香料,只偶尔睡得不好时候才会让人在屋子里用些凝神助眠的香料。每年宫里都要赏赐下好些名贵的香料,府里用的极少,最后多是送人的。   “我前几年还想着在我家的院子里种上几棵梅树,只是我娘不同意,说我家的院子本来就不算大,要是种上梅树就更显得拥挤了。”章莲月叹了口气。   不说京城里的土地,就是京郊的地方都可说是寸土寸金了,尤其是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的房价越发的贵了。   章家的人口虽然算不上多,但这两年也觉着住起来有些挤,早就想换个宽敞些的宅子,只是光靠着朝廷的俸禄,想换个大宅子却是不容易。这些日子,章夫人正寻思着把隔壁空着的那家宅子买下来,两边打通,虽然比不得新宅子,却更实际一下。   “瞧你说的好像自己多可怜一样,”婉欣笑着站起身,对着章莲月说道。“左右外边太阳已经出来了,该是不太冷的,咱们去后院赏梅吧,也让你过过眼瘾不是?”   “那感情好!”章莲月听了便笑起来,“以后我想看梅花了就到你这来,倒是省了自家的地方了!”   两个人说笑着便各自吩咐丫鬟取来的大衣裳来穿,婉欣又让人从柜子里找出了两件厚厚的斗篷出来,一件自己穿,另一件则是给了章莲月穿。   那边,叶婉欣领着章莲月去了后院里赏梅花,前边白敏卉听了也是笑笑,并未阻止。今日天气并不算冷,倒是不怕她们会冻着。白敏卉想了想还是吩咐让厨房要准备好姜汤,待她们回了屋子时热热的一碗姜汤喝下去,也免得染了风寒。   白敏卉又看了一刻钟的账册,便觉着眼睛有些酸涩,索性起身带着玳瑁和琉璃几个去了大厨房。今日婉欣定是要留章莲月在府里用饭的,她便想着去看看要准备些什么菜式才好。   长公主府的厨房里,那为数不多的几个厨师都是手艺堪比御食间里出来的御厨的,就是平常的菜色做出来的味道也是没说的,比起外边的那些大酒楼来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只不过,冬日里要是想吃些荤菜倒是极为方便,不拘哪种肉都是少不了的,就是鹿肉,长公主府也是经常能见到的。但要是想吃几道可口的素菜就难得了,更不用说是绿叶的蔬菜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章莲月是个有口福的,白敏卉到厨房一看,正好听说昨个儿傍晚京郊的温泉庄子上送来了几筐新鲜的蔬菜,这可不就是赶巧了。皇家的庄子上有专门的大棚供给皇宫内的蔬菜,就是京中的权贵家里少数有温泉庄子的,在寒冷的冬天里也偶尔能吃个新鲜。   想想章莲月的性子,白敏卉便吩咐厨房的人不用做那些样式花哨的菜式,专挑些最拿手的菜式做就是了,再把那些青菜素炒几个,便能凑上一桌子了。饭菜是要摆在婉欣自己房里的,因此倒不需要做多少,每盘子够她们两个人吃就是了,只是样式却要多些才好。   白敏卉从厨房回来,刚刚接过珍珠递上来的茶水,尚未来得及喝,便听见璎珞进来禀报说闲逸王妃来了。白敏卉便是一愣,忙吩咐快去将人请进来。   这位闲逸王妃便是白皓博的妻子薛氏,也就是曾经的薛皇后了。   过了片刻,闲逸王妃薛氏便跟在璎珞身后进来,待脱下斗篷,便上前向白敏卉施礼问安。   “一家人哪里来的那么多讲究,快坐下吧。”白敏卉笑着摆摆手,让人奉上热茶来。此时虽然太阳上来了,外面也是有些冷的。   “礼不可废,侄媳知道您老人家不拘泥这些虚礼,可侄媳也不能乱了体统不是?”闲逸王妃说着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   因着是薛太后最疼爱的侄女,她自小就是常常出入宫廷的,到后来更是嫁给了白皓博为妻,跟白敏卉的关系一直就很亲近,偶尔也是会说上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听了侄媳妇的话,白敏卉“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从前还说你是个稳重的,如今都是当娘的人了,怎地倒是越发的没个样子了,也不怕教坏了聿儿?”   “也就姑姑您最近没见着那小子才以为他还是乖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前被拘束得太过了,最近这阵子可是越来越皮了,我都有些管住不了。”听白敏卉提起白疏聿,薛王妃就觉着脑门疼起来。最近被儿子闹得有些受不住的薛王妃显然是有一肚子的怨言。   “男孩不都是这样,你看看文睿,这些年我都不晓得愁白了多少根头发,就是到现在还不是一样不省心?”   听薛王妃抱怨自己家儿子不听话,白敏卉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调皮儿子,那也从小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叶文睿可是自从会爬会跑就没一刻消停过,身边往往都是跟着一群人,就怕哪一眼没看到就发生了意外。不过,也是因为有叶文睿才分散了白敏卉大部分的精力,让她没有时间整日沉浸在失去女儿的伤痛里。这也是叶鸿飞对文睿特别疼爱的原因。   “聿儿如今可不就是跟当年的文睿表弟差不多了,我如今是真真的知道了姑姑您当年是有多不容易了。”薛王妃幽幽叹息一声,真的觉着最近累到不行,也不知道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就有那么多的精力,每日从清晨睁眼到夜晚入睡就每个消停的时候。   “过两年懂事就好了。”瞧着侄媳妇那张明显带着疲惫的脸,白敏卉也只能这样干巴巴的安慰了。   显然,薛王妃也觉着这样的安慰没什么用,便只能无力的笑笑了。 ☆、德太妃   “怎么今日没带着那小捣蛋过来?”白敏卉可记得白疏聿那小调皮鬼是几乎寸步不离娘亲的。对于白疏聿她也是十分疼爱的,多日不见竟然是有些想了。   “王爷想着有些日子没进宫给皇祖母和母后请安了,用过早饭便带着聿儿进宫去了,我想着也是好些日子没过来看姑姑了,难得今日无事便过来了。”难得的不用照看儿子,她这也算是来躲闲了。   “正巧昨日庄子上送来了不少的青菜,还有前几日宫里送来些南方的时令果子,今儿便留在我这用过饭再回去吧。”白敏卉笑着说道。   白敏卉也是从心里觉着这个侄媳妇不容易,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为白皓博的神提担心,好容易白皓博退位了,又醉心于着书的事,如今府里的事是都不管的,就是白疏聿的事也都是薛王妃一个人在管。   “我可不就是想着到姑姑这儿来蹭顿饭的,姑姑府里的厨子那可是出了名的好呢!”薛王妃促狭的笑着说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用再端着皇后架子的缘故,如今倒是说起话来都随意了不少。   两个人笑着说些闲话,也无非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罢了,从古至今女人们凑在一起谈论最多的也就是这些了,便是皇家的女人也不例外。   “姑姑可听说了,德太妃前几日去见了太皇太后,说是想让轻云公主和驸马进京来住。”薛王妃忽然想起前几日入宫时从薛太后那里听来的消息,便问白敏卉道。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想起这事了?”白敏卉这几日都未进宫,倒真没听说过这事。   轻云公主,便是白文轩唯一的女儿,名为白妙雪,其母便是从前的德妃娘娘吴氏。这位轻云公主在宫里倒是没多少存在感,但因为是白文轩唯一的女儿,身份便贵重了不少。   想着就这么一个女儿,虽然并没有多么得宠爱,白文轩还在世时便精心为她挑选了驸马,并下旨赐婚,选的驸马也是世袭的勋贵子弟,人品、才学,乃至样貌不说万里挑一,起码是千里挑一的。但因为是家中的嫡次子,并不会继承爵位。同样的,也就少了许多的责任。不过,对于白妙雪那有些温吞的性子来说,倒是最合适的人选。几年前白妙雪便已经嫁到庆州去了,据说这几年的日子也算过得不错,如今也是有儿有女,听说在婆家也是顺风顺水。   只是,提到白妙雪,白敏卉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已经死去的雍王之女白若雪。   白若雪和白妙雪同样是出生在皇家的金枝玉叶,命运却是完全不同。比较起来,其实两个侄女里,白敏卉更喜欢的白若雪,从前跟白若雪的相处也更多一些。至于白妙雪,以为一直是德妃亲自教养的,也不大喜欢跟旁人走动,跟白敏卉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听母后说是前阵子庆州那边有信来,德太妃便去见了太皇太后,说是想女儿了。”薛王妃说道。“毕竟德太妃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又是皇上唯一的妹妹,想来就是她直接去跟皇上说,皇上也不好回绝。”   “太皇太后怎么说?”白敏卉抬眸看向薛王妃,倒是提起了些兴致。   “太皇太后倒是没有直接答应,说是这事她老人家也不好做主,说是要跟皇上商量一下。”薛王妃听到消息也是觉着挺意外的,倒不是因为轻云公主要回京,而是因为德太妃提这事的时候。   这位德太妃在宫中从来都是安安分分的,说是隐形人都不算过分,平日里也不怎么出宫门,也就是宫中庆典或是偶尔在太皇太后那里能见到几次。轻云公主在这点上都是跟她像了十成十。   让轻云公主和驸马回京居住,其实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再加上那位姜驸马是家中的次子,原就不需要继承爵位,住在哪里都没问题。只是,也只能说是德太妃提出这事的时机有些不对吧。   因为曾经的身份,如今薛王妃进宫的次数并不多,有时候姚皇后在的场合更是能避则避。姚皇后如今是一国之母,只是跟她这位曾经的皇后站在一处,总是免不了有些尴尬,就是旁边的人也觉着别扭不是。   不过,最近宫里发生的事薛王妃也是知道的。宫里因为这事闹得人心惶惶,就是到现在也没消停下来。德太妃这个时候提出要让轻云公主和驸马回京,不能不说是选了个不对的时机。   “也不知道德太妃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旁的人怕是都想躲着些。”薛王妃端着茶杯瑶瑶头。   白敏卉微微一笑,道:“我看倒是未必。”   “姑姑的意思是......”薛王妃一愣.听白敏卉这意思,这事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她原本以为不过是德太妃思念女儿,难不成还有别的隐情在其中?   见薛王妃似乎没明白,白敏卉便继续道:“吴氏是先帝未封太子时候的侧妃,后来先帝继位便顺理成章的跟着就入了宫,成为了德妃,先帝过世后便是如今的德太妃了。先帝的嫔妃不多,有封号的更是就那么几个,她不但能获封德妃,更是继太后之后成为唯一一个给先帝生育过子嗣的嫔妃。”   薛王妃一瞬间便觉着有些恍然。从前她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此时听白敏卉这么一说,倒是忽然觉着过去真是低估了这位德太妃了。   看着薛王妃那一脸的恍然神色,白敏卉不禁好笑:“亏得皓博没有三妻六妾,不然就你这样可怎么办?你记着,这后宫里的女人自古就没有一个是你以为的纯良人,即便是没有害人之念,总要有防人之心。”   薛王妃一时有些汗颜,她倒是真没有亲身经历过后宫那些明里暗里的争斗。   “行了,这些事自然有皇上去操心,咱们就听听罢了。”白敏卉不在意的挥挥手。   薛王妃自然是跟着点头,她其实也就是忽然听到轻云公主的消息,这才跟白敏卉提了,根本没往深了想,如今听白敏卉这么一说,便在心里想着这事还是不打听为好。还好当初白皓博没有那么多的嫔妃,不然她怕是能被人算计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瞧着薛王妃的样子,白敏卉便是笑笑,也就不再提这件事,继而跟她说些旁的事了。如今,她也是不耐烦再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是听也懒得听了。    ☆、母女   作为皇后的生母,宫里发生那样大事情安国公夫人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只是为了避嫌,也是想着最近这段时间宫内宫外的人都是在盯着皇后,便强忍住耐住性子,一直等到如今才进宫来。   待姚皇后将殿内伺候的宫人都打发出去,安国公夫人瞧着女儿明显比上次见面时憔悴许多的面容,瞬间心底涌上的就是一阵心疼。   都说是母仪天下,都说是富贵已极,只是这富贵哪里是那么好享的,各中心酸又有谁能知道?   “母亲不必担心,只是这两日没有睡好罢了。”见安国公夫人红了眼眶,姚皇后脸上反倒是漾起一抹笑来,柔声对着安国公夫人说道。   “只是这许多日子没见娘娘,一时间......我这是老了,娘娘莫笑话才好。”安国公夫人扯扯嘴角,却没笑出来。   “祖母和父亲这些日子可好,小侄儿该是会走路了吧?”见了安国公夫人的神态,姚皇后顿了顿,便笑着问起安国公和小侄儿的近况。   若是放在从前,安国公府的人好歹还能隔些日子进宫探望,姚皇后也能多少听到些家人的情况,最近却是好久没见到了。   “都好都好,你那小侄子如今爬的可遛着呢,两个奶娘都有些看不住了。”提到家里的金孙,安国公夫人面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来。   只是片刻,想到女儿到如今也未能诞下一儿半女,那笑意便又很快收敛了。   她给安国公生了三个儿子,女儿却只得了这一个,那是从来都当成心肝宝贝一般宠爱着的。   当年,她是万分不愿意女儿嫁入皇家为妇的。只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女儿纵然是千般万般的宠爱娇养,到了待嫁的年纪,那婚事不说是自己,有时候便是父母双亲也未必做得了主。   到如今,外人瞧着都说是贵为皇后,享尽荣华富贵,也只有她这作母亲的才知道那日子有多么不容易。   姚皇后看着安国公夫人,一时间也说不出宽慰的话来。这些日子她自己几乎已经是心力交瘁,面对着最疼爱自己的母亲,便不想再说话,只想这样安安静静的坐一会儿就好了。   只是相对无言的坐了一会儿,安国公夫人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娘娘也不必太过忧虑,皇上对娘娘向来爱重,即便是皇上一时不察,还有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在,那两位都是圣明的,定然不会让娘娘蒙受不白之冤。”   “母亲不必为我担心,多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姚皇后微微笑着道。   只是,那曾经明媚的笑容里却多了许多的苦涩。都说是“红颜未老恩先断”,她如今还是花一般的年纪,只是却已经有了如此的心境。   她从来就明白,皇上当初娶她为正妃,之后又立她为后,看重的更多是她背后的姚家。皇上与她也一直是相敬如宾,感情没有多好,但皇上向来都照顾着她的面子。也是后来出了选秀的事,皇上来中宫的次数才比从前少了。   她不是不后悔的。   总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安国公夫人如何能不知道女儿的想法,又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这个女儿是样样都好,就是有些被她宠坏了,凡事都想占个好的。   “如今想一想,我是真有些后悔将你宠得太过了,才让你事事都要占个第一。只是,你已经是贵为皇后,只要不犯大错,地位是旁人动弹不得的。”安国公夫人含泪拉着女儿的手。“听母亲一句劝,向皇上服个软,现在赶紧生个一儿半女的才是正经,旁的都是虚的。”   听了安国公夫人掏心窝子的话,姚皇后忍不住落下泪来。这些道理从前她也不是不懂,只是始终有些不甘罢了,如今再听,许是心境不同,竟然是能听得进去了。   母女两个说了一下午的话,姚皇后又留了安国公夫人在宫中用晚膳,这才让人送了安国公夫人出宫去。   薛太后在宫中听了消息,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自己虽然没有女儿,却有着两个儿子,做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她自然也能体会安国公夫人的心情。   至于姚皇后,薛太后对她虽然多有不满,只是她毕竟没犯过什么大错处,加上相处的时日久了,总是有感情的。她也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子,此番吃了这样的一个大亏,想必是该大彻大悟了。   果然,第二日一早就听宫人禀报道,皇后娘娘昨晚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银耳莲子羹和几样点心、小菜,并亲自送去了朝阳殿。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皇上和皇后一起出了朝阳殿。   昨夜,皇上宿在了皇后宫中。   “是个聪明的,不枉费你这么两次三番的宽容她。”   待去向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便得了太皇太后这样的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也说不上宽容,只是瞧着她便总是想起我当初刚入宫时候的样子,也是什么厉害都不懂,还是得了母后的宽容方有今日。”   “这宫中的女人都不容易啊......”听了薛太后的话,太皇太后似是想起了从前的事,略微感慨的说道。   “只是,乐淑仪的事怕是不能再拖了,这些日子宫中已经是人心惶惶,就怕是拖得久了,有人再暗中使什么手段,到时候就更不好收拾了。”   太皇太后听了微微点头,道:“这事还是你处理吧,这时候皇后再插手,弄不好又要和皇上起嫌隙了。”   宫中有个风吹草动都有数不清的人留意着,皇上留宿皇后寝宫的消息悄悄便在宫内传开了。   别的人还罢了,乐淑仪周明颜却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当下边气白了脸,狠狠砸了几只名贵的的瓷器,好容易才被身边亲信的宫女劝住了。    ☆、处置   乐淑仪周明颜最近这段时日都是在宫里养身子。就说是月份还小没有伤到根本,毕竟也是小产,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了几分。   宫里的女人远比外面的女人更加看重自己的容貌,在保养上花费的心思也更多了不知道多少。这一番折腾,却是要好一阵子才能补回来了,更不说弄不好还会留下病根。   这些日子乐淑仪也是让人时刻留意着皇后那边的动静,她是没指望皇上因为她小产的事彻底厌弃了皇后。毕竟皇后背后是整个姚家,地位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周明颜自觉样样不输给皇后,就是家世也差不了多少,且皇上对她也一直是宠爱有加。她有的是时间慢慢等,而此时皇上,甚至是太后、太皇太后对她的怜惜便是她最难得的筹码。   掌灯时分乐淑仪便听说皇上竟然留宿在皇后宫中,只令她五内俱焚。这明摆着是皇上和皇后和好的意思了。   乐淑仪原本以为皇上也是认为这次是皇后动的手脚,这些日子才会帝后不和,宫内更有人暗中揣测怕是会因为此事彻底失了圣心,最近往她宫里来奉承的人都多了不少。只是,居然皇后去了一趟朝阳殿便挽回了局面,怕是明日这宫里的风向就该变了。   最令她不安的是,皇上这么轻易便能与皇后和好,那就是说心里怕是从头到尾就没有怀疑过皇后,如此说来......   周明颜越想越是心惊,竟然是坐立不安。只是此时天色已晚,早就过了宫禁的时候,宫门已经落锁,便是想召家人入宫商量也是不可能。就是天还没黑,她要是想召周家的人入宫也要经过皇上或者是皇后许可的。   将伺候的宫女、内侍都赶了出去,周明颜坐在桌边,右手轻轻摩挲描绘着茶盏上精致的花卉图案,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却是盯着自己被凤仙花汁染得红艳艳的指甲。   琉璃灯中燃烧着的蜡烛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在这安静的内室里尤其的清晰。烛光中,周明颜的眸底幽光冷冷。   周明颜想了一夜,打算第二天寻个机会请求皇上准许黔国公夫人进宫。她想着,母亲定然会为她想出个好办法的。   只要皇上的恩宠还在,她就有翻身的一日。   白敏卉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进宫了,前些日子偶感风寒,虽然好得差不多了,可还是懒懒的不大想动弹。   白敏卉早饭只用了半碗粥。连着几日都睡不好,这时候正歪在榻上打盹,迷迷糊糊的就听见珠帘响动,睁开眼就看见是环佩挑帘子进来了。   “奴婢吵醒公主了?”环佩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没想到竟是扰了主子睡觉。   “只是闭了会儿眼睛。”白敏卉倒是没在意。她从来就不是那等因这些小事就发作下人的,何况还是这么多年来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环佩。   白敏卉接过了环佩递过来的茶水,瞧她的神情像是有话要说,于是便道:“可是有什么事?”   最近这些日子府中的事她都是不大管了,固然是身子不舒服,也是有些多清闲的意思。只是,能让环佩特意进来禀报的,想来也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环佩瞧着主子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知道她已经连着几个晚上没有睡好,原本是想等过一会儿再说的,此时见白敏卉问起,也就如实说了。   “宫里传来消息,今儿一早乐淑仪被废了封号,幽禁冷宫里。”   白敏卉刚喝了一口茶水,闻言就是一愣。“是皇上下的旨?”   环佩摇头。“听说是太后娘娘一早就亲自带了人去乐淑仪宫里宣的旨意,直接就让人押送着去了冷宫,都没给机会让她见着皇上的面。说是周家也收到了牵连,黔国公被降到了侯位,周家好几个在朝为官的或是罢免,或是贬降。”   白敏卉没吱声。   她和薛太后姑嫂相处这么多年,早就深知薛太后的性情,即便是再恼怒,也断断是不可能越过皇上来处理嫔妃的。想来之前定然是只会过皇上,那么也就是说,这事是皇上点了头的。   白敏卉并未说什么话,也只是在心里感叹一句:这 皇宫果然是个天底下最脏的地方,能把一个人干净的心污了。   这位黔国公家的娇女,白敏卉在她还未入宫时候就是见过的,虽说不上熟识,也是见过几次面。无论是从仪态、品行,那也是出挑的,不然也不会被选进了宫里去。只是,这才多久的时间,就变成了这般。   如今的下场,白敏卉想起来自是唏嘘不已。   听说是薛太后出头处置了这件风风雨雨闹了有一阵子的事,白敏卉也是稍稍放下心来。过后又在心里自嘲,还说是不再管宫里的事,临头了还是管不住自己。如此看来,果真是自己的定力不够啊。   按说处置乐淑仪乃是后宫事务,说起来是皇上的家事,但细论起来,皇家的事又多少都会跟前朝有扯不清的关系在。就说这乐淑仪,乃是周家的嫡长女,因此这番获罪的并不单是她一人,周家收牵连的也有不少人。   等周家接到了宫中传来的旨意,那真是如天塌了一般。尤其是乐淑仪的母亲朱氏,更是哭得昏厥过去。乐淑仪有孕的事瞒着别人,却并未瞒着她这个做母亲的,刚确定了便暗中通知了朱氏。为此,朱氏还特意寻了由头进宫探望过乐淑仪。   自晓得女儿腹中怀了龙嗣,朱氏做梦都会笑醒。如今,皇后一直未能给皇上生下皇子,若是此番自己的女儿能诞下皇子,说不准就会被封为太子。那她可就是太子的外祖母,说不得将来还极有可能是皇帝外祖母,那将是何等的荣耀。   却不想,一招出错,满盘皆输,竟然落得如今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期间要去姐姐家看我家太后娘娘,就不更新了,争取回来以后完结了。 ☆、醒悟   “人都说是吃过一堑便长一智,就不知道她这次吃了这么大个苦头,是不是就能学乖了。”白敏卉端着茶杯低低呢喃了一句。   主子没明说话中指的是谁,环佩也大概猜得出这是在说那位中宫皇后了。   “罢了,能帮的我已是都帮过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强求不得。”白敏卉摇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她总觉着自己如今比从前心软了许多。前些年的日子过得战战兢兢,她早就没了那些柔软心思,虽是做不多心狠手辣,可该狠心的时候也从来不曾手软过,如今不知是不是日子好过了,心肠倒是越来越软。   对姚皇后,说实话她是不大喜欢的。从前相处的少,看着倒是不觉着什么,最近做的事实在是不大妥当,尤其是在后宫嫔妃的事上屡屡犯错。   自古,后宫里的争斗就从没断过,女人间的争斗有时候甚至比战场上还来得血腥残酷。若没有一位贤明聪慧的皇后镇着,怕是大乾后宫以后有的乱了。   且说宫内,姚皇后摒退宫人,也是狠狠哭了一场。   乐淑仪被打入冷宫,按说她算是胜出了这一局。只是,此刻她却是一点高兴的样子也没有,反倒后怕不已。此时冷静下来细一思量,姚皇后却是一身的冷汗,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此番若不是最后太后出手处置了周明颜,鹿死谁手还未可知。皇上对她虽还是敬重,只是也实在是宠爱周明颜了,否则也不会令周明颜隐隐占了上风。若不是太后出手干预,皇上未必就不会信了周明颜的挑唆,而皇上若是心里真坐实了她的罪名,即便不会废了她的后位,她在这宫里怕是也再没有立足之地。   “娘娘快别哭了,仔细伤了身子......”彩蝶见主子哭了许久,忙上前劝慰着。这样哭法,怕是明日眼睛都要肿成了桃子一般,哪里还能见人。   姚皇后想着第二日一早还要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也便强忍着止住了泪水,拿起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   “娘娘快敷一敷,不然一会儿真要肿起来了。”彩蝶递上来一块浸了凉水的布巾,帮着姚皇后敷在眼睛上。   “咝——”   乍然的凉意,让姚皇后轻轻抽了一口气。   “娘娘且忍忍,若是不敷一敷,怕是明儿个肿得厉害了。”彩蝶也只能这样说。   “嗯......”姚皇后轻轻应了一声,便仰躺着榻上,捏紧的手也放开了。   无人的时候,在自个儿宫里哭一哭也就罢了,她可是不想明日让人瞧出来异样,皇后的体面伤不起。明日出了这宫门,她依旧是万人之上的皇后,是这后宫的女主人。   彩蝶瞥见那不进下还竟还有一滴泪沿着主子白皙的面容流下,却只能暗暗在心底叹息一声,,装着没有看见。   如今想起来,当年自家主子还未进宫时候,作为姚家嫡出的大小姐那也是受尽了家人的宠爱,活得是何等恣意快活。物是人非,此时就是她这在主子身边伺候了许多年的人竟然都觉着主子那时候的笑脸渐渐模糊了。   都道是“红颜未老恩先断”,入了这后宫才真正能知道,在这里不说是要做个人上人,就是想好好活着都不是件容易事。雷霆雨露无不是君恩,宫女想过好日子就得跟个好主子,而主子们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却是都由皇上决定。想那乐淑仪不就是因得了皇上的宠爱才敢踩到了皇后头上,若是皇上怜惜皇后也不会受这等委屈。   主子的事不是她这做奴婢能置喙的,她也不过只能在心里为主子不平罢了,除了更尽心伺候着,旁的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乐淑仪的事算是过去了,只是宫里的气氛还是不好,各宫的内侍宫女都是小心翼翼的,就是各宫的主子娘娘也是比往常规矩了许多。   自从出了乐淑仪的事,太后宫中已经是多日免了嫔妃们的日常请安,皇后宫里的请安自然也是免了。   如今,薛太后的心境倒是也越来越平和,除了往太皇太后宫中请安的功夫,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待在自己宫里。这些日子更是对佛经忽然有了兴趣,无事的时候看看佛经,日子倒也是清闲。   “娘娘,皇后娘娘过来了。”大宫女月荷挑帘子进来,轻声对着薛太后禀报道。   闻言,薛太后翻着佛经的手便是一顿,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头。   “可是要让皇后娘娘改日再来?”月荷见薛太后没吱声,只得又问道。   已经是连着三日了,皇后来请安太后娘娘都是让人给挡了回去,看太后娘娘的神色,今日怕还是不会见的。   宫里如今私底下已经是有了传言,说是太后娘娘厌了皇后,就是皇上也不过是因为姚家,这才全着皇后的体面。这传言不知道从何而来,只是他们这些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却是不敢乱说的,即便是听到了也是忙忙呵止。主子的事不是他们做奴才的可以置喙的。   “太后娘娘?”   过了片刻,见薛太后还未吱声,月荷无奈,只得再次唤了一声。   薛太后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缓缓道:“让她进来吧。”   “是,娘娘。”闻言月荷似是松了一口气,躬身一礼,忙退了出去。   殿外,姚皇后听月荷说太后让她进去,忙忙让彩蝶给她整了整衣裳,见自身没什么不妥,这才深吸了一口,示意彩蝶在殿外等候,迈步进了内殿中去。   “臣媳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姚皇后这行的却是一个大礼,态度也是极为恭敬。   见她这般,薛太后就是原本有再多的不满意,此时却也是不好发泄出来了。   “免了,这不年不节的,好端端的行什么大礼。”薛太后面色缓了缓,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一旁的桌上。抬眼见姚皇后今日的粉擦的明显比平日厚重,便就能想到她怕是好些日子没得好眠了,薛太后的神色又缓了两分。   “这是臣媳的本分。”   见薛太后的态度和缓,姚皇后明显是松了一口气。来之前,她是在心里做了最坏的准备的。   婆媳两个说了一会儿话,姚皇后曲意逢迎着,薛太后本就不是那等刻薄的婆婆,也并不端着架子,气氛倒是还算不错。   薛太后往外看看,见此时日头已经高了,不知不就竟然是过了不短的时间。   “行了,既然你是已经想明白了,我也就不跟你多说什么了。”薛太后看看姚皇后,继续说道:“自古而来能专宠一人的皇帝本就没几个,不说皇上能不能做到,现而今朝廷上的形势你也是明白的,这后宫里的哪个都不是白来的。就说那乐淑仪,若不是这次实在是犯了大忌,就是我也不会轻易动她。你最该做的就是本心放平,只要你稳住了,就没人撼动得了你的地位,早日生下皇嗣才是根本.......”   听薛太后这样说,姚皇后眼圈有些发红,起身对着薛太后深深施了一礼。“谢母后!”   她自来就不是笨人,这阵子不过是被心绪迷了心神。昨夜整晚没睡,该想的她是早就想明白了,说是大彻大悟也不过分。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太久了,这个十月过得有点乱,惭愧 ☆、无题   姚皇后许是这次倒是真的想通了,之后又去拜见了太皇太后。等到第二日,与皇帝商量了之后,便将手中的宫务分派给了几位嫔妃打理,又说了近日要潜心礼佛,无大事不必过来请安。   几位嫔妃自然是喜出望外,对着姚皇后连番保证会尽心尽力辅助皇后,并不敢越权谋私云云。在姚皇后和皇上面前却是要压抑着这欣喜,只是回到各自的宫里,都是恨不得点上一挂鞭炮庆祝。   就是几位嫔妃宫里伺候的宫人也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感觉自己走路都有风了。无他,主子手里有权了,他们这些人多少也能落些实惠。   之后的日子里,宫内倒是也还平静。勾心斗角的事是从来少不了,不过都是背地里,明面上则都是一派和气。已经是出了一个乐淑仪,没人想成为第二个。   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也受了乐淑仪这事的影响,最近这一段日子到后宫的时间却是比从前少了。即便是到后宫,大部分的时间也都是留宿在皇后宫内。一时间倒是给人一种皇上专宠皇后的感觉来。   姚皇后的日子好过了,别的嫔妃暗地里却是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没人的时候不知道撕碎了多少块帕子。她们原本还想着姚皇后是被乐淑仪的事吓到了,这才舍得放了手里的权力,不想她竟然是这等好算计,如今皇上的整颗心都偏到她一人那里去了。   姚皇后如今却是不在乎旁的,一门心思的在自个儿的宫里修身养性,她可是记得太后的话。现如今别的都是虚的,赶紧为皇上诞下龙嗣才是正经,若能一举得个皇子自然是最好。   到什么时候,后宫里的女人没有皇子傍身,好日子都不能长久。何况是她这皇后,若是太子不是她所生,将来她的地位就尴尬了。   等过了些日子白敏卉再进宫里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宫内已经恢复从前的样子,风平浪静的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出宫时后路过周明颜曾经住过的那处宫殿,已经是挂上了“绮兰斋”的匾额,再看不出从前的样子。从前自那里经过,不用走进去,就能看见大片大片的牡丹花卉,几乎是四时不断的。即便不是季节,宫中的花匠也总能费尽心思栽培成功。   问了领路的小宫女才知道,这绮兰斋里如今住的是一位姓林的美人,据说是个自小就礼佛的人,性情也是极为柔婉的。   白敏卉听完略微一愣,不由暗暗摇头。   从前皇上也是真宠爱乐淑仪的,赐给她的宫殿又怎么可能会差,便是比不得极为有封号妃子的宫殿,那也是宫里多少人惦记的地方。如今这才过了多少日子,能这么快就在住进这里的女人,白敏卉是不信那是个吃斋念佛的人。   这之后,白敏卉历次进宫都只是去探望太皇太后,偶尔去薛太后宫里也不多待。那些听说长公主进宫前来拜见的嫔妃们,也都被白敏卉三言两语打发了,有些更是直接就让人拦着不见了。   宫里的事白敏卉如今是半点都不管了。   “眼见着婉欣是一天天大了,即便是咱们皇家的女儿出嫁得晚些,也只是比百姓家晚个一两年,我如今就想着多跟婉欣在一块儿多待一阵子。”白敏卉对着太皇太后说道。   太皇太后想开口宽慰几句,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太皇太后打心底里是知道这个女儿始终在心里觉着亏欠婉欣那丫头,让那丫头幼年时候吃了许多的苦。不说她和叶鸿飞,就是她这做外祖母的心里也是觉着对不住那孩子。这几年宫里的好东西流水一般进了长公主府,大部分都是给那孩子的,就是太后和皇上也是十天一小赏、半月一大赏的。   “既然舍不得,那就多留在身边疼两年就是了,若是实在舍不得丫头嫁出去,怕她到了别人家受委屈,索性招赘也没什么。”   白敏卉听了太皇太后的话却是笑了。   “看母后这话说的,我倒是巴不得能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才好,只是但凡是个有本事的,哪里肯入赘到别人家里?”   女子一辈子最重要的是嫁个可心的夫婿,若是不成器的,那岂不是太委屈婉欣。   “这倒也是,”太皇太后听了也点头。“且慢慢寻着吧,左右咱们丫头还小,就是再晚几年也无妨,我也让皇帝留意着,总要给丫头挑个称心合意的才行。”   “要不怎么说还是养儿子好,这养闺女啊,最后再舍不得都是要嫁人的......”一想到这些,白敏卉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   太皇太后见她如此,便捡了别的话与她说。   白敏卉也知道自己的诸多担心是有些为时过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她不由得摸了摸脸,手下的触感细腻一如少女,并没有摸到皱纹,这才暗暗舒了口气。   刚把手放下,白敏卉旋即皱起眉头。看来自己是真有些老了,竟然也开始在意起容貌来了,这不是那些内宅里闲着没事做的妇人们才会做的事吗?   白敏卉回府换了身衣裳,到了叶婉欣院子里。   刚一进门,白敏卉就看见叶婉欣穿着一身湖水蓝的素雅衣裙,坐在红木的绣架旁边,绣架上是一幅巨大的八仙贺寿的绣图,已经完成了六七成。但见绣图颜色艳丽,人物神态各异,仿佛随时都要从那绣架上飞下来一般鲜活生动。   白敏卉也不知道女儿哪里就来的那么多的耐心来绣这样大的绣品,若是让她枯坐几个月的时间来做这个,她是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这般大的孩子,居然能有这样的定力,让她这做母亲的也不知道该是觉着欣慰,还是该觉着伤心。   若是婉欣自小在她身边长大,若是她婉欣跟文睿一般受尽娇宠,这个年纪正该是天真烂漫的无忧无虑。   白敏卉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涌上来的酸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雾霾太厉害了,在办公室里都觉着呛嗓子。要是真有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人,紫舞觉着他呼吸第一口空气的时候就被呛得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姻缘   叶鸿飞如今的日子比起从前在军营自是不知道要清闲多少倍,不说是不必每日上差,就是上差时候每日回来的也都早。只是,今日却不知怎地,傍晚时派了人回来报信说要晚归,让白敏卉和孩子们不必等他用晚饭。   叶婉欣和叶文睿陪着白敏卉在前厅里用过晚饭便各自回房去了。书院里下月中旬有一次小考,文睿这些日子正忙着温习功课。平日懒散些还罢了,要是到时候真考不好,就是叶鸿飞不修理他,他自己也是觉着丢人的。白敏卉又特意叮嘱婉欣别再再挑灯刺绣,免得年纪轻轻就伤了眼睛,见婉欣点头答应才放心些。   想想无事,白敏卉便从书房找了本书在房里看着。前几年烦事诸多,书房里的那些书都闲置了好些时候,这几年倒是有时间捡起来了。就是从前看过的一些书,如今再看一遍也很有些意思。   白敏卉在里间榻上看着书,玳瑁几个则是搬了小凳子坐在外间伺候着。白敏卉待她们几个向来宽泛,这功夫她们就是嗑着瓜子小声聊着天,只留神着主子是不是有吩咐,并不时进去看看桌上的茶水是不是该换新的了。   叶鸿飞回来的时候已近亥时,不说街上没什么人,就是府里也是安静,搁在平日这时候白敏卉或许都要睡了。   待叶鸿飞在后面沐浴更衣后回到房里,白敏卉也已经换上了寝衣,打发玳瑁几个出去了。   叶鸿飞已经是喝过醒酒汤,此时人是清醒了,只是到了近处还是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白敏卉见叶鸿飞抬手揉着眉心,便亲手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叶鸿飞。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叶鸿飞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疤,还有几处暗伤,每逢变天都要发作,这两年太医也多次提醒要好生调养着,否则年岁大了更要遭罪,因此他平日几乎是不喝酒的。今日破了例,可见邀他一同饮酒的人定是不好推脱的。   “将军可是有话与我说?”   毕竟夫妻多年,瞧见叶鸿飞的神色明显是有话要说,白敏卉出声询问道。   “今日是魏阳王请我到闲云楼赴宴,席间有杨尚书作陪,我听魏阳王言谈间的意思是想为他的次子求娶咱们家婉儿。”   叶鸿飞说这话时一直是看着白敏卉的神色的。   “肖家?”   白敏卉听了却是一愣,无论如何竟是没有想到的,一时间有些怔愣。   这位魏阳王白敏卉自然是认识的,只是魏阳王在郝洲别院常住已经有十来年时间,除却朝中有大事时奉诏回京,平时是见不到的。   魏阳王肖远林是大乾现今少有的几位异姓王中的一位。肖家先祖曾是功高卓着的开国元勋,大乾建国后被封为异姓王,几代以来都掌握着不小的兵权,因忠心耿耿很得皇家倚重。   只是随着年纪渐大,肖远林也是被伤病缠身,早在十多年前便将整个王府都交给了世子肖邵平打理,带着王妃住到了郝洲别院,极少回京城来。自然,掌握在魏阳王手中的那部分兵权也被魏阳王以世子年轻不经事为由交回了皇帝手中。这不能不说是魏阳王最聪明之处。   白敏卉几乎是过目不忘的,魏阳王的次子肖邵青她也是见过的。新年时,魏阳王王妃赵氏带着世子、世子妃进宫请安,次子肖邵青亦是随行。与兄长不同,这肖邵青却实实在在是个读书人,对武艺没有兴趣,更喜欢的诗词书画,给人的印象也是个温润儒雅的男子。   应该说,白敏卉对此人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魏阳王此番回京说是王府中有事要处理,我不好多问。酒席上他虽然没有明说,可是话里话外都透露出结亲的意思,回来的路上杨尚书也跟我提起了肖邵青为人不错,想来今日的宴席就是探听我的口风,许是这几日魏阳王妃也要过府来。”   叶鸿飞听杨元宝提起时候也很是意外,只是回来的路上想了想,倒也觉着这亲事不是那么不靠谱的。   白敏卉却是略略皱眉。   “我总想着从前委屈了婉儿,以后的日子自然是要为她打算好的,咱们也不图对方家世如何显贵,就是门第低些也无不可,人口简单些是最好不过。那肖邵青我瞧着也确实还不错,年纪样貌与咱们婉儿也般配,只是......魏阳王府......”   夫妻多年,叶鸿飞也知道白敏卉的心思,只是此番他想得倒是多些。   “你的心思我知道。只是,且不说婉儿是我们的女儿,就是宫中的几位对婉儿如何?婉儿纵是千好万好,有些人家怕是也不敢想娶婉儿为媳。这魏阳王府若是从前我也是不会考虑的,不过如今魏阳王手中已没有兵权,肖邵青又是家中次子,将来不需要继承爵位,倒也能算是良配。”   听叶鸿飞这样说,白敏卉一时无言。   白敏卉固然心里不愿意承认,却也知道叶鸿飞说的是对的。婉欣是这样的出身地位,又极得宫中太皇太后、太后、皇上的宠爱。有那么一起子人怕是都以为将来婉欣是要入宫为妃的。加之,前几年还出过周家那一遭事,那些原本有心的人家也因顾虑退却了,不然这两年该是早有人来提亲了。   “且先看着吧,毕竟魏阳王也没明说,这些日子我也打听打听肖邵青的为人品性,若是还好,便等肖家上门再说。”   见白敏卉兀自低头沉思,叶鸿飞便出言说道。儿女大了,如今已经是到了开始为他们考虑婚事的时候,只文睿是儿子,婉欣是女儿,他们夫妻又始终对她觉着歉疚,想的更比寻常父母还要多些。   这一夜,白敏卉便是醒醒睡睡的折腾了好些次,半梦半醒时候总是想起几年前寻回婉欣的情景。   次日一早,叶鸿飞用过早饭就出门去兵部了。白敏卉则是因昨夜没有睡好,精神便有些不足,头也有些疼,用了一丸子药,在房里补眠。   婉欣过来请安的时候,听玳瑁说白敏卉刚刚入睡,也就回了自己院子。无人与她说,她自然是不知道如今父母正为她的婚事开始操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 ☆、第 84 章 议定   果然,那日之后叶鸿飞便开始着意打听魏阳王府二少爷肖邵青的消息,倒也没有特意避着魏阳王府人的意思,因此就是肖家过几日也听说抚远将军这些日子的举动了。这般不避讳的也是明着告诉魏阳王府,这婚事成与不成端看的是肖邵青的人品性情如何了。   也就是说,与魏阳王府没多大关系。   魏阳王肖远林得了下人回禀的消息,坐在书房里捻着花白的胡子闭目思索,越发觉着自己的决断不错,这桩亲事怕是比他之前想的还要好上许多。   叶家的那位小姐这两年也偶尔在勋贵家的宴会上露面,自家王妃也是见过两回的。抚远将军和长公主那都是天人姿色,他们的女儿容貌自然差不了,就是性情听说也是温婉沉静,却是小儿媳的合适人选。长子肖邵平将来是要继承王府的,他的媳妇自然选的是个强势些的,身家背景也要能帮衬着王府才好。至于次子则无心仕途,选媳妇倒是不用考虑这些。   这桩婚事先是王妃提起的,他开始也是诸多顾虑,无他,长公主和抚远将军的身份太过特殊。盛极而衰、功高震主?无论是哪一种,长公主府都是在风口浪尖上。   不管是已经退位的那位闲逸王爷,还是当今的圣上,都是有长公主一手扶持着坐上皇位的。皇上念着骨肉恩情,长公主的尊贵只有更多的,只越是如此越让人担忧。站得越高,将来跌得就越惨。谁也不知道将来的皇帝对长公主府是个什么态度,就是如今朝中的有些大臣明里暗里也是对长公主府存着忌惮之心。   只是如今看来,抚远将军和长公主倒不是糊涂的,很明显是有淡出朝廷的意思,长公主是一点朝上的事都掺和,就是抚远将军如今领的不过是个闲职。   如此,这桩婚事倒也不错。   念头一动,魏阳王爷起身就往王妃的院子去了,商量何时去长公主府提亲。   这头,白敏卉陆陆续续从叶鸿飞那里听了不少关于肖邵青的事,大到他什么时候进学、在书院为人品行如何,小到他几岁断奶、几岁不尿床,反正是能该打听不该打听的都有。白敏卉听得一脑门子汗,真当爹的嫁女儿真是煞费苦心,真怀疑他是不是找苍鸿去把肖邵青身上有几颗痣都调查出来了。要是肖邵青知道自己被调查成这样,怕是吓得能逃掉天边去。   尽管诸多挑起,等白敏卉把肖邵青从降生到当天早上吃了几口粥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也不得不承认这肖邵青确实是不错。至于在仕途上没啥进取心,这一点最是让她满意。   于是,十日后魏阳王妃带次子肖邵青来长公主府提亲时,白敏卉倒是没有多为难就点了头,很是让魏阳王妃意外。来之前跟魏阳王商量的时候,他们可是做好了“三顾茅庐”的准备,满京城里的人就没有不知道叶家的大小姐是要多受宠爱的。哪里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等白皓远从薛太后那儿听说姑母将表妹婉欣许配给了魏阳王次子的时候,一瞬间有些发懵。他知道朝中有不少人都以为婉欣将来极有可能是要入宫的,就是姚皇后怕是心里也有这样的猜测,只是......作为大乾朝堂堂的皇帝陛下,他跟到处去跟人说他真没那个心思吗?他不能!   “呵呵,倒是也不错,很不错啊......”   白皓远背着双手在御书房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越想越觉着这桩婚事不错,真是很不错。身后伺候的小内侍怀里抱着拂子也跟在天子身子后面转了好几圈。   于是,对这桩婚事很满意的皇帝陛下当晚就去了皇后宫中,私下里叮嘱姚皇后,让姚皇后给婉欣准备一份厚重的添妆,就比照皇家嫁公主的规格来准备就成。   这事情若是放在从前的时候,听到皇上说要给婉欣点什么东西,姚皇后的心思怕是要转上几十个个,想想皇上这是个什么意思,如今却是欢欢喜喜答应下来。这是皇上对将出嫁的表妹的心意,她这做表嫂的也不会吝啬就是了。   等到了第二日,姚皇后一早就让人将记载内库藏品的簿子取了来,亲自捧着去了薛太后宫中,与薛太后商量给婉欣准备些什么才好。皇上既然都已经说了要比照公主的规格来办,那自然是马虎不得。   叶、肖两家议亲的事并没避着人,因此京城里之前就已经有了风声,只是大多数的人都不看好这桩婚事,听说了也不过是一笑置之。等到两家定亲的消息一传出,可是让不少人意外。无他,明眼人都知道,这几年魏阳王府是在走下坡路的。这时候长公主府竟然跟魏阳王府结了姻亲,难不成是魏阳王府又要兴盛起来了?   皇家这几代的人丁本就单薄,尤其是皇上的血缘至亲更是手指头就数得过来,加上还没有皇子皇女降生,婉欣和文睿便成了这一辈里最小的孩子。在他们之后,皇室再有这样的喜事就少说也得十几年了。因此,婉欣的这桩婚事尤其得皇家重视。   比较起来,婉欣的年岁已经不算小,许多与她同龄的女子都已经生育子女,且肖邵青还比婉欣要大上两岁,太皇太后的意思是既然两家都定下了,便不必再拖着了,还是尽早办了婚事才好。叶鸿飞和白敏卉虽然舍不得女儿出嫁,想要多留女儿在身边两年,却也知道魏阳王府那边定然也是希望他们早日完婚的。   钦天监先后选了好几个黄道吉日派人呈送到长公主府。白敏卉看着每个日子都不错,又入宫与太皇太后和薛太后商量了一遭。最后,肖邵青和叶婉欣的婚期就定在了下一年的六月初八。   早两年白敏卉就开始着手给婉欣筹备嫁妆,陪嫁的田庄铺子也早就备好了,就是一些费时的大件家具等物也都打好了。至于其他林林总总的一些东西,左右还有大半年的时间,现在开始派人去置办,虽然时间有些紧张,倒是也来得及。   自两家的婚期定下,不光长公主府,就是魏阳王府也是开始闭门谢客,上上下下都开始忙活起来。   魏阳王府这边,因着肖邵青是次子,上头还有一个哥哥,魏阳王和王妃商量过后便与叶家说了,等两个孩子成婚后只按规矩在王府里住上一个月便可,另外给小夫妻俩置了一处大宅子。   如此安排白敏卉自然是高兴的。她上头没有婆婆压着,可也听说过自古以来婆媳是最难相处的,她也是担心女儿和魏阳王妃相处不来,何况那府里还有一位世子妃。若是不住在一处,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叶婉欣对这桩婚事心里也是满意的。父母宠她如斯,为她选的自然是好的,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等婚事落定,疼爱她的外祖母还特地召她入宫参加了一次宫宴,宴后她在御花园中匆匆见了肖邵青。只是远远的彼此点头,她对那人印象不错,那人看她的眼神也让她欢喜。   她想,年幼时的苦日子这几年早就开始淡忘了,之后的日子也是有盼头的。    ☆、第85章 终章   翻过年来,还未出正月,白皓远便下旨册封叶婉欣为嘉柔郡主。   大乾的皇帝对女儿的册封可说是比较严苛了,自然这也跟皇室子女年幼多夭折有些关系。公主多是到成年之后才得封号,像白敏卉这样早早就得了封号的公主,因为大乾立朝不过几代是可说前入古人,便是之后也是寥寥无几。公主尚且如此,郡主、县主就更不必说了。   白文轩的女儿轻云公主的嫡长女早几年就出嫁了,也不过是得了个县主的名号,还是没封号的,即便如此也是很大的恩宠,轻云公主和驸马为此还特地进京谢恩。可想,叶婉欣不但被封为郡主,还赐下封号,这就不单单是圣宠有加能形容的了。   盛极而衰,这几年长公主和抚远将军都淡出朝廷,大臣们还想着许是皇帝忌惮的缘故,怕是长公主府的风头太过了。如今看来,倒是未必。   别人如何揣测白敏卉懒得去猜想,她心里知道婉欣作为她的女儿固然得太皇太后和皇上喜爱,但皇上的这道旨意里面未尝没有补偿的心思。这些年有意无意的,没人再提起婉欣的那桩事情了,只是没人能忘记这件事。不说大乾,就是历朝历代看去,皇家血脉里都没有人曾经遭过这个罪的。只这一条,再多的补偿都不为过。   白敏卉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婉欣的婚事上,毕竟要准备的还有很多,交给别人她总觉着不放心,恨不得凡事都亲力亲为。   开春之后,礼部也开始忙碌了起来。白皓远已经责成礼部负责安排嘉柔郡主的婚礼。   礼部上一次这样大动干戈办的还是姚皇后的封后大典,已经好久没有用武之地的礼部众位官员俱是摩拳擦掌准备着大展身手。此一番要是办得让皇上满意了,加官倒是不至于,但赏赐分明是少不了的,没准还能侥幸皇上一句夸奖。   比起其他几个部来说,大乾朝的礼部实在是个有些尴尬的衙门。要知道,礼部的主要职责就是教导礼仪,负责皇室的婚礼,以及祭祀庆典等事务。   只是,大乾皇室的人丁实在是不旺得厉害了些,几年也办不上一次皇子皇女的婚礼,甚至曾经有官员在礼部二十多年一次也没赶上。这不能不说是身为礼部官员的耻辱了。实在是没有了用武之地的礼部官员们,有些就只能找找那些礼仪不修的官员们的麻烦,惹得言官们不乐意。自己没活干,也不能抢人家的饭碗不是?   如今这大好机会,怎能错过!   ******   时如逝水,转眼就到了第二年的六月。   自五月末后,长公主府里上都叶鸿飞、白敏卉,下到丫鬟、小厮,都异常忙碌起来。叶鸿飞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上差了,就是叶文睿最近也向书院告了假,留在家中帮忙。   魏阳王府那边自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几位礼部官员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已经进驻王府了,光是婚礼的详细流程就已经排练了好几次,连参与的丫鬟、婆子甚至都被教导过规矩了。   六月初六这一日,是送嫁妆的日子,送嫁的兵卒都是出自当年叶鸿飞的军队,整整抽调了五百名兵卒、三十辆马车。   当先的三十辆马车上拉的是象征庄院房屋的瓦、象征田产的土坯、以及大件的木器家具、瓷器、摆设、古玩字画等物,随后的五百名兵卒抬着的红漆大箱子里装着的则都是四季衣物、钗簪、手串、手镯、珠玉,以及各色宝石等贵重之物。   阳光下,那耀眼的珠玉金银之光耀得人睁不开眼睛。饶是如此,聚集在道路两旁看热闹的人都移不开目光,甚至舍不得眨眼,生怕一眨眼错过了。要知道那些红漆大箱子里装着的都是难得的精品,有些真正是一辈子都难得一见的宫中精品,这可是难得开眼界的机会,错过了这辈子怕是再没机会了。   绵延数里的送嫁队伍好似一眼看不到尽头,这是京城里许多年都不曾见过的盛景了。   人群里,有些年纪大的人不由跟身边的年轻人说起许多年前长公主出嫁时候的盛况来。那日长公主的送嫁队伍自皇城宫门而出,几乎绕了打扮个京城,真正能说得上是红妆十里,耀花人眼。   今日长公主的女儿出嫁,竟然又能见到一回这样壮观的场面。若是别人家还怕被人说是豪奢靡费,这是叶家却是不怕的,何况这绵延不绝的嫁妆里还有好些是从宫中内库而来的珍品。太皇太后给自家外孙女送嫁妆、皇上给亲表妹点东西,就是那些刁钻的御史也都得闭紧了嘴巴。没人会在这事上找不痛快。   不用说也知道,今后的一段日子,京城里的百姓怕是又有了一个谈资。   这一场盛大的婚礼上,几乎满京城的权贵勋爵都到场了,就是实在抽不得身的人也都备了厚礼送上。   魏阳王妃和世子妃一边忙得脚不沾地的招呼着众家女眷,一边看着络绎不绝的贺礼送进后院,婆媳二人相视一眼,都是松了一口气。这场婚礼可是掏空了魏阳王府大半的家底,如今看来怎么也是能填平这个窟窿了。还好还好。   长公主府里,白敏卉亲自送了婉欣出了院子,看着文睿背着婉欣一步步出了府门。待打发了身边的人,白敏卉便独自进了婉欣的院子,吩咐不让人进来打扰。   大乾有风俗,闺女出嫁的日子要由兄弟背进花轿,一路送到婆家,其他的娘家人却是不能送的。即便白敏卉贵为长公主,也不好破了这规矩。   坐在婉欣的床上,抱着婉欣换下的衣服,白敏卉默默流泪。这些年见多了血,她早不复当年的柔软心肠,只玩新的出嫁又一次揉碎了她的心肝。   ******   年纪大了,便觉着时间过得都快了起来。好像昨天的荷花刚惨败了没有多少时日,转眼就又看到了第二年的桃花粉艳。   翻过年来,太皇太后没能熬过这个冬天。那一日,儿孙绕膝,这位经历了几朝沧桑的老人面带笑意的离开了。   到了太皇太后这个年纪,可说是喜丧了。白皓远下旨罢朝五日,满朝文武官员着孝服,京城一个月罢歌舞奏乐,百姓着素服。白皓远亲自扶太皇太后灵柩入大乾皇陵。   自太皇太后过世,长公主白敏卉入宫渐少。   带叶文睿长子叶沐贤出生,白敏卉更是极少步出长公主府。叶沐贤满周岁后,叶鸿飞和白敏卉夫妇带着长孙搬到了京郊别院居住,也只宫中有盛大庆典时候才会偶尔回京。   其子叶文睿于户部任职,也昭示着叶家正式从武转文,军权渐渐归于皇帝一人掌控。   白皓远在位期间强化皇权,广充军队,外族慑于大乾军队强大纷纷与大乾缔结合约,一时间天下承平。对内白皓远兴修水利,鼓励百姓垦荒扩田,减少赋税征收,并且任用贤臣,重视教育,由朝廷出资广建书院,对贫民子弟减免束修。   由于他的文治武功,大乾空前强盛起来,呈现出一片繁荣的局面,大乾开始进入最繁荣昌盛的世代。也因此,白皓远被认为是大乾历史上最伟大的君主之一。   而端敏长公主白敏卉,先后辅佐了三代皇帝上位,尽管后世也有人说她弄权,却仍然不得不承认她是大乾历史上对整个大乾皇朝影响最大的一位女性。   全书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